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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的廚藝是被黃少天磨煉出來的。
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小,春河裏也還有魚蝦。黃少天閑着沒事跑出去野,回來總得帶點什麽“嘗鮮”,一條魚一串蝦一禿嚕果子,擱進大廚房裏見者有份,估計每人連塞牙縫都不夠東西就沒了。他就把注意打到了他院子裏那個廢棄很久的小廚房、和喻文州身上。
我弄材料你做飯,然後再一起吃,很公平嘛。
那時候的喻文州雖然比剛進藍雨的時候開朗了一些,但還是有些默默,黃少天說什麽他基本也不會太反駁——說實話現在的黃少天有時候還挺懷念那個很“聽話”的喻文州,有點乖巧有點悶,不想現在眼神一轉,肚子裏的心思就九曲十八彎。
他們就在小廚房咕嘟咕嘟冒泡的魚湯裏、在風幹的杏幹和拌了洋糖的野莓醬裏悄無聲息地一起長大了,有一天魏琛找他們兩個說事情,說完之後沒放人走,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們很久說,文州長得比少天高了啊。
黃少天一個激靈心想怎麽可能,側過眼看的時候發現喻文州竟然、真的、好像是比他高出了那麽一點點。那天回去之後他還不服氣,非要喊着喻文州跟自己一起脫了鞋比個兒。兩個人穿着白色的布襪一起站在院子裏那棵大樹下的青石板上,也是個茉莉花開的時候,風送過來的香氣,和喻文州搬進他院子的那個清晨一模一樣。
這麽多年都一模一樣。
少年黃少天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則,先讓喻文州站過去,然後壓着他的頭頂,在樹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挪開挪開。”然後他開始轟人,站在喻文州剛才的位置上把脊背挺得筆直,恨不得連腳尖都踮起來:“你來給我畫,我和你說,不許作弊啊——哎哎哎!你再往上點!再往上點!刀把都壓到我頭發上了你肯定少畫了!”
少年喻文州忍着笑調整刻刀的位置,好不容易黃少天才滿意,讓他劃下自己身高的刻痕。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看結果,然後悲憤地發現,喻文州似乎……真的比他高了那麽一點點。
“不能啊,不能啊……”他繞着喻文州轉圈,“你這每天都泡在書房裏的家夥……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練功!不是鍛煉長身體嗎!魏老大是騙我的嗎?”
“可能是各人體質不同吧。”喻文州謹慎地揀選着詞語,避免傷害到少年的迷之自尊:“而且少天,你還會長高的——沒準這只是暫時的。”
“你說的也是!”黃少天想了想,“沒準明年春天……不對,明天我就比你高了!”
“會的。”喻文州認真地說。
但黃少天還是覺得他不能這麽順其自然,于是他瞞着喻文州,去找藍雨的大廚——要求給自己每天多加一瓶牛奶,就好像魏老大說的那樣,鍛煉不能落下,營養也要跟上。
他這可不算吃獨食!黃少天叼着草葉想。
他過去廚房的時候正好有幾個從外面回來的兄弟過來找東西吃,聽了他要牛奶的要求都哈哈大笑問他為什麽,我們黃少不是早該斷奶了嗎。黃少天憤怒地跳起來表示自己只是想再長高一點,并且不小心說出了自己和喻文州比身高結果輸了的事實。’
“不行啊黃少。”那些人都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聽聞此事比他還痛心疾首:“怎麽能輸給喻小子。”
“黃少将來是要執掌藍雨的男人,可不能比身旁站着的人矮,會輸氣勢的。”另一個人說。
“不過還來得及,黃少,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努力就好!”又有一個人過來插嘴。
“好了好了,這不是在努力嗎!”黃少天撇撇嘴,忽然又有一個人問:“哎黃少,你比身高輸了,比‘那個’不一定輸哦?”
他說得擠眉弄眼怪腔怪調的,黃少天沒聽懂,但是在場的其他人都聽懂了,轟地一聲笑起來。
“你這小子壞透了!”
“就是,萬一帶壞了黃少,魏老大罰你去場子裏賣煙,可別怪我們不給你求情!”
“不過黃少也長大了啊,再過兩年,就……啧啧啧。”
“不是。”黃少天聽得一臉迷茫,這種“大家都懂就我不懂”的感覺讓他有點不爽:“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東西?比什麽我不輸喻文州啊,打架嗎?你這不廢話,我一個能打喻文州十個!”
“不是打架,是妖精打架!”那個引起話題的壞小子又嗷了一嗓子,于是這群人笑得更大聲。
黃少天滿頭問號。
“是這樣的,黃少……”衆目睽睽之下,那個人湊到他耳邊吹了個口哨,跟他說了些如此這般這樣那樣的話,黃少天開始還能正常聽,聽到後來差點一腳踹過去。
“你他媽說什麽呢?!”
“我可沒開玩笑,黃少。”那小子居然又有點認真了,“那可是男人的象征,不能輸的,你懂?”
“我懂個屁!”黃少天真的踹了他一腳,然後腳底抹油。
“黃少加油啊!明天有結果了記得告訴我們!”那人還在他身後笑着喊。
黃少天心想告訴你們個屁啊你們腦子裏一天到晚塞的就是這些東西嗎我真該讓魏老大把你們都扔去場子裏面賣煙,但氣歸氣罵歸罵,他畢竟還是個争強好勝的半大少年——而且有點輸給誰都不能輸給喻文州的執念。這直接導致了那小子的話一整天都在腦袋裏繞來繞去,逮着機會就盯着喻文州看,心裏也确實想知道答案。
大概是他的眼神實在太奇怪了。
喻文州看了他好幾次,他開始的時候還會把眼神移開裝作無事發生,到後來幹脆光明正大地盯着他——那時候的喻文州也沒有現在這麽有定力,被他看了很久終于坐不住了,放下手裏的書問他到底想幹嘛。
“你是不是肚子餓餓?小廚房裏還有包子。”
“不是。”黃少天咳了一聲,“那什麽,晚了吧,該睡覺了。”
“是該睡覺了。”喻文州看看窗外的天色又看看案上的西洋鐘,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啊少天,耽誤你了。”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黃少天連連擺手。
“我去洗漱一下,回來就睡。”他收拾東西站起身,黃少天也趕緊從藤椅上竄下來。
“哎哎哎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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