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海北二中的校醫室每天是晚上九點下班，到點就會關門。

但是二中的校醫很敬業，就算是下了班，他也依舊會住在校醫室，等第二天上班。

校醫很惜命，每天規律作息，十點半準時睡覺。

被狂躁的敲門聲震醒的時候，校醫才剛剛進入夢鄉，被人強行拖出來，所以他也很狂躁！

“誰啊？哪個班的？”

校醫一邊問着，一邊打開了校醫室的門。

俞钊在門外站着，目光深沉的看着他：“高二理科十三班俞钊，拿藥。”

校醫：“……”

校醫也是刷論壇的，對學校的風雲名人榜，他也是有過了解的，所以他認得俞钊。

他頓了頓，深夜的涼風把他的起床氣吹散了不少，使他能夠心平氣和的和人對話：“拿藥？拿什麽藥？”

俞钊：“感冒藥。”

“……等着。”

校醫重新走進校醫室，拿了一盒三九感冒靈，和一個登記簿給他：“在這上面簽個字。”

“……”

俞钊沒接，視線落在那盒藥上，說：“不要沖劑。”

校醫眉頭一皺，“那你要什麽藥？”

俞钊：“不是沖劑的藥。”

校醫：“……”

他覺得他的火氣又要竄上來了。

他把登記簿一收：“除了沖劑就是抗生素，你感冒很嚴重？”

俞钊想到白喬燒紅了臉躺在床上的虛弱模樣，毫不猶豫的點頭：“很嚴重。”

“那也不能用抗生素。”校醫道：“是藥三分毒，濫用抗生素對身體危害很大，能不用就不用。”

他又瞅了俞钊一眼，在心裏道：現在的學生就是愛小題大做，看他這精神十足的樣子，哪裏有嚴重感冒的症狀？

校醫認錯了病人，俞钊卻陷入沉默，片刻後擡頭道：“先別關門。”

“……”

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跑向小賣部，校醫靠在門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很快俞钊拿了只保溫杯回來。

校醫：“……”

這場景似曾相識。

俞钊說：“宿舍裏沒有開水。”

“……”明白了。

校醫好人做到底，給他用保溫杯沖了一杯。

俞钊在登記簿上簽了字，拿了藥和保溫杯，重新跑回宿舍。

對，他是用跑的。

有人目睹了他狂敲校醫室的門，從校醫室到小賣部，從小賣部回到校醫室，再從校醫室跑回宿舍的全程，“目擊者”驚了。

同校這麽久，他們什麽時候看到俞钊這麽“活力”的樣子？

深夜是八卦小分隊最活躍的時候，這則新聞很快被人拍照發到了論壇上。

拍到的是俞钊在校醫室外敲門的背影，除這之外，路人抓拍就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吃完夜宵路過校醫室，看到俞钊在拿藥！]

[我也看到了，拿的是感冒藥！]

[誰感冒了？俞钊感冒了嗎？]

[俞钊怎麽可能自己去校醫室拿藥？他高一跟人打架差點骨折了都沒跑過校醫室。]

[弱弱的舉手，我是十三班的，今天晚自習，我聽到白喬在咳嗽……]

[……]

[……]

[所以藥是拿給白喬的？還用保溫杯裝好了拿回去的？]

[俞钊不是最怕麻煩了嗎？]

[我酸了……]

[白喬怎麽會感冒的？不會是裝的吧？]

[感冒還能裝？樓上腦子裏怕不是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哦！]

[我在小賣部看到俞钊了，保溫杯是俞钊在我後面排隊買的！]

[俞钊竟然會排隊？就為了買個保溫杯？]

[如果這都不算愛，我直播吃鍵盤！]

[磕到了磕到了……]

[上次的投票還能改選嗎……]

[……]

論壇上讨論的熱火朝天，宿舍裏，收到保溫杯藥劑的白喬，卻并沒有感受到俞钊對他的“愛”。

他看着眼前的保溫杯，一臉生無可戀：“我可以不喝嗎？”

俞钊說：“我買了糖，你喝完藥可以吃一個。”

白喬：“……”

他不想喝沖劑的原因就是覺得沖劑太甜太留味兒！

他剛剛刷過牙他不想再刷一次牙！

這人還給他買了糖？

白喬說：“你肯定是在報複我上次給你買了三九胃泰。”

所以他這次給自己買了三九感冒靈。

因為感冒靈甜度比三九胃泰甜度低，要加糖！

都是三九，以牙還牙，多公平？

俞钊并不能理解他此時的腦回路，順口道：“喝藥我不挑，沒必要報複你。”

白喬：“對，你不挑藥，你挑食！”

俞钊：“……”

兩人一坐一躺，俞钊捧着已經打開的保溫杯，對眼前的狀況完全不知道怎麽應對。

他沒照顧過人，更沒照顧過生病了還無理取鬧的人。

他就只能呆愣愣的坐在床側，目不轉睛的盯着白喬。

怎麽說白喬也是因為他才感冒的。

要不是昨晚睡在車裏着了涼，也不會有現在這回事了！

宿舍已經熄燈了，就剩一盞臺燈孤零零的亮着。

兩人無聲的對峙。

白喬面朝裏側躺了一會兒，發現床邊的人一直沒動靜，最終妥協了，“拉我一下。”

俞钊：“？”

白喬回頭伸出一只手：“拉我一下，沒力氣爬起來了。”

“……”

俞钊下意識握住了他遞過來的手，滾燙的溫度從手心裏傳遞過來，他頓時皺眉。

怎麽比他下樓之前燒的更厲害了？

白喬倒是很淡定，借他的力從床上坐起，瞅了眼他手裏的保溫杯，眉頭微緊，輕輕嘆了一口氣，端過來閉上眼一口悶了。

“幫我倒點兒水。”

“……”

俞钊從塑料袋裏拿了瓶剛買的水。

白喬也不管是不是冷水，咕嚕咕嚕灌了兩口，覺得發燒的喉嚨舒服了不少，又要繼續喝，卻被一只手阻止了。

“冷水別喝多了。”

白喬：“……”

他砸吧了兩下嘴，繼續躺下了。

俞钊拿了他額頭上的毛巾，又進了洗手間，浸了冷水重新放在他額頭上。

白喬喉嚨發癢，忍不住咳了兩聲，對俞钊道：“行了，你睡吧，我喝了藥待會兒了好了。”

“……”

俞钊沒動：“你睡你的。”

白喬眨了眨眼：“你不打算睡了？”

俞钊：“一會兒就睡。”

“……”

白喬一點都不懷疑，他如果一直沒退燒，這人會在他床邊坐一晚上！

“就是個小感冒，你不用守着我，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課，你不睡怎麽行？”

俞钊不想讓他為難，找了個借口說：“現在睡不着。”

“為什麽？”

俞钊：“……怕鬼。”

白喬：“……”

我信你個鬼！

他現在腦子燒的混沌不清，卻也知道俞钊是擔心他才不肯去睡，有點無奈，還有點感動。

他忽然有種老父親一般的欣慰。

因為他養的崽知道關心他了。

看俞钊一臉平靜，卻堅定又執拗的守着他，白喬抿了抿唇，突然把自己往床的裏側挪了挪：“你要是不怕擠的話，睡我這兒吧？”

“……”

“你既然不放心，睡這兒晚上有事我也方便叫你。”

俞钊：“……”

意外來的猝不及防，他忍不住瞪了瞪眼。

白喬見他這樣，了然一笑：“行了，知道你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還是回你自己……”

“就睡這裏。”

“……”

說着他已經蹬了拖鞋，整個人躺上來了。

因為原本是雙人宿舍，配置的床比其他宿舍的床要寬一些，但也寬不了多少，躺兩個人還是很擠的。

白喬見他躺上來，又往裏面挪了挪，側身靠在了牆面上。

俞钊見他把背貼在了牆上，不贊同的皺眉：“不用靠那麽緊，我不會掉下去。”

“……”

白喬本來就沒多大力氣，被俞钊一扯背部就從牆上滑下來了。

他又咳了一聲，“晚上掉下床可別怪我啊，我睡相很不好的。”

俞钊“嗯”了一聲，把大半的被子扔到裏側，說：“快睡吧。”

“嗯。”

白喬很坦蕩，他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畢竟他本來就很困了，加上發燒，藥效上頭，他應該閉眼就能睡着了。

然而現實是，他閉上眼之後，完全沒有了睡意。

俞钊就躺在他身側，兩人肩并着肩，緊靠的肩頭傳遞着彼此的溫度，似乎連心跳都變得比平時更加清晰。

他又睜開眼。

俞钊還沒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見他睜眼，低聲問：“睡不着？”

白喬怕他多想，搖頭道：“沒有。”

俞钊又說：“睡吧。”

白喬：“……好。”

他以為是臺燈的燈光太晃眼，微微側了身，把頭埋着躲開了燈光，于是變得更清晰的成了頭頂的呼吸聲。

俞钊比他高，躺着的時候，鼻梁正對着他的頭頂，呼吸就抵在他的耳畔。

白喬又擡頭道：“要不你側着睡吧。”

俞钊露出一臉茫然。

白喬說：“你側着睡，晚上要是掉下去，反應快的話還能用手撐一下。”

“……”

說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白喬本就燒紅的臉更紅了，正慌亂的要解釋，俞钊已經側身轉過去了。

白喬：“……”

這麽聽話？

看着眼前寬厚的背影，白喬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把被子給他蓋上，繼續埋頭睡了。

這次沒有紊亂的心跳，也沒有晃眼的光，他很快睡着了。

俞钊正盯着臺燈發着呆，忽然背後一陣異樣，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抵靠在了他的背上，帶着還沒有退下去的滾燙的溫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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