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極度幹燥

封路凜說完,呼吸都重了幾分。

那句話收尾後,他的吐息仍然潛伏在風堂的耳側。在被風堂用手肘撞開的前一秒,封路凜都能明顯感覺到風堂的顫抖……

帶着惱怒,又欲拒還迎。

風堂那一雙泛紅的耳,暴露在路燈的照耀之下,像是已有了從頭到腳的心動。

其實,封路凜第一次見風堂是在兩年前。

他記得那是一張他在同事朋友圈看見的照片,在靈堂外拍的。全白的景,還有三三兩兩來吊唁的人。

風堂頭上裹了孝布,站在柳歷珠身邊,揚着下巴正在對旁邊的長輩說着什麽。

那會兒的風堂是二十一二的年紀,還沒有完全長開,頭發留得掃了鬓角,染着深棕色。他那時候和現在不同,還一看就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

第二次見,是在封路凜的老家宅院門口。

大年二十九,雨夜。

在風堂父親的葬禮之後,市裏各單位處理完了年關事務,開始放假,封萬剛便坐車回到了老家。

六七百公裏的路,風堂只帶了司機,一路尾随封萬剛,下了高速路口都還沒被發現。直到裝着封萬剛的車拐到了車站,去接到了剛剛從部隊裏出來休春節假的封路凜。

封路凜部隊出身,對跟車這些舉動極為敏感,警惕性也高。他一到封家宅院門口,便提前下車,淋了一身的雨,開後車門去打傘,把封萬剛護着進了宅院屋內。

等司機去把車停好,封家所有人都在裏面準備開始吃團年飯了,封路凜才攏着一件黑羽絨服,掩了半邊臉,去院裏把家門口兩頂紅燈籠的電源一掐,在家門口把人按住了。

“誰!”風堂說完,下意識一聲悶哼。

封路凜的膝蓋頂上風堂的大腿後面,酸疼得風堂險些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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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條件反射地摟緊封路凜來鉗制他的胳膊,大口着喘氣,感覺到鼻尖萦繞上了一股藥味。

“風公子,”

他只聽見耳邊傳來嘶啞到稱得上難聽的男聲:“私家宅院,非請勿入。”

當時是因為封路凜訓練出了問題,遭受過鈍物重擊,才造成了喉外傷。所以他從身後伸臂死箍住風堂時,自己的喉嚨上還綁着紗布。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得以大着膽子開口出聲。

“你他媽誰!”

風堂在他的用力緊锢下掙紮得厲害,封路凜的膝蓋又用了些力氣,頂得風堂曲着腿,根本站不穩,喉嚨被勒得喘不過氣。

封路凜又說:“年前那一場車禍跟封局沒有任何關系,我警告你盡早收手。”

他的嗓音像破了似的,悄聲得幾乎被大雨掩蓋。

“你讓封萬剛出……”風堂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封路凜用手捂住。

身前是漆黑成一片的宅院門口小巷,巷口風堂帶來的車還打着應急燈,車上司機正焦急地等。身後是封家不斷傳來歡聲笑語的團年飯局。

兩個人都逆着光,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封路凜脖上一股濃郁藥味,混雜着雨水的沉悶之氣,聲音嘶啞得過分:“現在是淩晨一點,柳董事長還在家等你。 ”

明明是赤裸裸的威脅,卻被男人說得像悄悄話一般。

“唔!放……”風堂聽完這一句,渾身一震,瘋了似的掙紮,“放開我!”

“驚弓之鳥。”

封路凜冷笑一聲,心不在焉地嘲諷完,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

他有些壓不住風堂了。

那會兒還是非常時期,确實有人監視柳歷珠,但封路凜就是随口一說,吓唬吓唬他。結果相當奏效,風堂一下就不敢再動。

“出巷子第二個分叉路口,停了輛黑色皇冠。它會帶你們上高速找回去的路。”

他頓了頓,又道:“別再來。”

說完,封路凜慢慢松開了手。

他衣帶的帽檐寬大得過分,遮住了他頭頂的雨,連帶着也沒讓風堂挨淋。

那晚在封家宅院外的潮濕草叢邊,熄滅的紅燈籠下,封路凜一松開勁兒,風堂立刻張嘴咬了他手。剛好就咬在虎口上,兩個人鼻尖都鑽進一股血腥味。

院裏魚缸明明都快結冰了,卻還在淌雨。

水流聲很大,大得風堂快要耳聾,卻只記得這個陌生男人的呼吸聲,以及那些隐沒在周遭噪音裏的悄悄話。

直到後來他回了市裏,也沒有查出來封萬剛有兒子,只是說老婆死得早,從外地調到市裏的這幾年內,也沒有續弦。

封路凜不顧自己一手的血,松開風堂就把人往巷子路上推,轉身關了宅院大門。

風堂一個踉跄站不穩,猛地回頭,只看到那人一身黑衣服,留個半邊若隐若現的背影,消失在雨夜裏。

消失在那厚重的宅門之後。

一進家門,封路凜就靠在門板上,把帽子掀下來,略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沒有躲雨,只是站在院裏。

看大雨瓢潑,砸進缸內,他忽然想起來那幾尾體色明豔的錦鯉。

剛剛他把風堂背對着箍在懷裏了。

那人蜷着背,後頸下的脊梁骨微凸出形狀,磕得他生疼。

他感覺,像是自己在懷裏掐了只瀕死的燕尾蝶。

他也承認,他捂住風堂嘴的力氣,掌握得有些失控。

風堂在掙紮,閃躲,吞吐卻都在他的掌心之間……脆弱又頑強。

回到市裏之後緊接着的幾個月,風堂四處找人。有說封萬剛生了兒子,有說封萬剛有一個女兒,其他的根本查不到。市裏上邊兒的人物其實也不是電視劇裏面寫的那樣交流密集,風堂很少接觸封萬剛那個系統的,着實棘手。

身處高位,風堂不方便細查,只得廣撒網,結果半條魚都沒撈着。

別說是封萬剛,其他可能跟他父親車禍有牽連的人,風堂都查了,一無所獲。

父親出車禍的那條路,風堂也常開車在那裏抽煙,一根接着一根,始終忘不了那一次受命親自來帶人的就是封萬剛。明明連着三輛黑帕薩特,恰好就是中間那輛出了狀況。

關于在封家門口被摁住收拾那一次……

他只記得那個男人聲音難聽得很疼,對,就是疼,那種稍一用力便倒吸一口涼氣的疼。

他的鼻梁還非常挺。

每次伏到耳側講話,男人的鼻尖總會蹭到自己的側臉,又硬,又有極棱角。

身邊助理和家裏一些人他也看過照片,大部分都是身高對不上。

潮氣,藥味。

還有那晚兩個人身上的細汗,雨聲。

後來兩年過去,風堂也看淡一些,也累了,再加上柳歷珠幾乎是嚴厲禁止他再去插手父親生前的事,風堂才作罷,不查了。

風堂閑來無事,偶爾渾渾噩噩的想。

今天又記起這件在別人家門口被抓包的事兒。

明明已經過去了兩年,風堂卻總感覺就發生在昨天。他靠在椅背上拿了根沉香,塞進煙裏開始抽,迷蒙間,就想起了封路凜。

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

不過要是去想點兒有意思的呢,風堂就老是在腦內循環起在酒吧門口的那一夜,那同樣稱得上丢人現眼的一夜……

封路凜說的話,像一道閃電。

劈得風堂簡直裏焦外嫩。

他想罵封路凜,又想罵自己一頓……這姜還是老的辣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算封路凜要真想跟他發展別的關系,得看看有沒有那本事。

賀情就是個已經名草有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煩人精。

那晚上自己跑了不說,回家還躺他男朋友懷裏,打個電話過來吼:“風堂!我告訴你,這種吃苦耐勞又兢兢業業的人民警察,追到就是賺到!我車多,紅線我來給你牽!”

“牽個屁,你別給他找事兒。”

風堂黑着臉繼續聽賀情在那邊鬧:“你看他長得又好看,又……嗳你別搶我電話!”

旁邊一聲男人的咳嗽傳來,聽得風堂心裏一突突,準是賀情男朋友應與将來搶電話了。

風堂趕緊挂斷,閉着眼罵,這他媽什麽紅線,怕是得拿鋼絲來牽。

元宵節一過,全市的春節高度戒備放松下來,風堂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去會所喝下午茶談事。

最近省政府要南遷到南延線上去的審案又被打回去,因為已經在前幾年就遷過。這會兒要再是往南移,那市中心就要南遷,屆時房價、交通,四面八方齊齊混戰,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南線那邊又修了新機場。

一接觸到機建相關,市內所有的行業相關目光,又投在了風家身上。

身份敏感,做什麽都難,風堂跟哥幾個打牌,都不敢帶現金。

每個人交了五萬給最年長哥們兒的助理保管着,打牌的輸贏就從裏邊兒扣。等不打了,再把餘額取出來。

風堂的車才堵到路口,現在還好不是高峰期,他正踩着剎車慢慢地往前龜速挪動。

他一擡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就老遠見着封路凜今天拴了腰帶,嘴上還叼上哨,站在崗亭裏。

這得什麽人啊。

叼個崗哨像叼煙,偏偏又特別有精氣神,頂天立地的。

算了,是他風堂流年不利,出門沒看黃歷。

上一回在護城河邊,兩個人稀裏糊塗互相出了櫃,之後封路凜沒再給他打電話,風堂也沒主動聯系他。

風堂心癢癢,但一想起來就是氣,真遇上個硬茬!

那些個小關兒小南河的,風堂沒再聯系,隔三差五收到一條短信直接就是房號,直白得很。他偶爾停了車在酒店樓下,就想看看,如果晚上他沒去,又是哪個男人會走進留給他的房間。

癡情對他來說沒多大意思,發生在他身上的可能性也為零。

車流又開始動,風堂轟油門往前走了些,還有兩三個車他就要過崗亭了,離封路凜越來越近。

封路凜接過旁邊同事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喉結狠狠一動,半瓶下肚。

他再擡起手背,抹去嘴角的水漬,又拍拍袖上的灰,從崗亭下來換同事上去接他的班。

他在崗亭旁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地觀察着四面八方的車流。

最近隊裏都監督得緊,有新的一批便攜式預警巡邏機器人要采用,又增加了行人過馬路闖紅燈曝光臺,事情多得辦不完。

他平時性子是随意,但一穿上警服站上崗位,封路凜是百分之一百提起所有幹勁,全神貫注投身于工作中。

忽然,風堂這正盯得起勁,就看到前面一輛排着隊通過的紅捷豹摁下了車窗,裏邊兒伸出一只女人的手。

珠圓玉潤,腕上戴了镯,戒指閃亮,指尖都是做過的豔紅。

那只手朝着封路凜揮了揮,後者一點頭,手側着放在警棍上,走過去。

緊接着,那只手的指縫間多了張名片似的東西,輕飄飄地,就那麽被塞進封路凜的衣兜。

“嘟——”

這前邊兒光天化日的,幹嘛啊?

風堂沒管有沒有攝像頭,下意識就把喇叭摁得震天響。

他摁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臉一熱,差點沒一頭撞死在方向盤上,太傻逼了!

旁邊一輛車的車主搖下車窗,看風堂一眼,又慢慢搖上去。在交警眼前,還敢在市區內摁喇叭,趕上着欠罰麽?

封路凜朝這邊一偏頭,審視一會兒,敬個禮,摁開胸上挂着的記錄儀,抄起本兒往這邊走來。

他的同事見這邊有個犯事的,連忙指揮着其他車繞過風堂的車走。

手裏的指揮棒亮了,封路凜掏個本出來往車窗上一壓,把筆捉在手裏勾畫:“我記得你只剩三分了。”

風堂臉色不太好看,盯着封路凜的衣兜,說:“三分領一張你的簽名,不虧。”

封路凜聽完,停下動作,把罰單撕下來往駕駛室一遞,沒說話,笑一聲。

接着,他再把筆往胸前衣兜上一別,說:“對了,違章者要在朋友圈曝光自己的行為,滿二十個贊才放行。”

“你說什麽?”風堂目瞪口呆。

封路凜把市上新頒布的條例展開遞給他看:“市裏新交規,請您過目。”

風堂一閉眼,開始後悔自己以前嫌麻煩,沒有設置微信分組。太丢人了。

“發吧,”封路凜挺直背脊,笑着補一刀,“二十個贊。”

“行,我發。”

風堂一咬牙,心裏快拿個錐子把封路凜的小肩章紮個八百遍。

一條朋友圈發出去,內容很簡單:大家好,本人在xx路口摁了喇叭,現在違章被查處,特此發朋友圈曝光我自己。望各位引以為戒,在出行路上平安順利,遵守交通規則,牢記交通法規。

下邊兒“要二十個贊”的評論,風堂盯着屏幕,是怎麽也發不出去。

風堂的微信是加了不少人的,但發出去都沒人敢贊。兩個人在風中路口僵持了十分鐘,才十五個贊。

風堂徹底黑臉。

他耐着性子屏蔽了一圈長輩,但肯定避免不了被一些欠揍的同輩小輩截圖下來。他雖然有背景,但這種場合下不敢硬杠。封路凜理解,看他屏蔽人也沒說什麽,只是笑,等到了十七個,拿過手機看一眼,點點頭,才把指揮棒擡起來,示意通行。

“放行了,”封路凜辦公完畢,朝他一敬禮,挑眉道,“下個路口見。”

風堂看他這賤兮兮的态度,簡直想一拳頭上去,再拿過那張罰單到眼前一看,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執行交警簽字那裏,被簽了個“封路凜”,旁邊畫有愛心。

很小,還他媽是實心的。

風堂面上不紅不笑,心裏擂鼓敲得震天響。居然敢調戲我?

他隐隐約約感覺到,事情要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可是他和封路凜明明就只是兩面之緣,連微信都沒有加。

前幾天沒動靜,他以為是這人想通了。

誰不喜歡純情又乖巧的,何必趕上着來他這裏找玫瑰刺?

但今天這麽一出又是什麽?

風堂盯着崗亭上那個人影,覺得遲早有一天得被氣死。

好不容易開到目的地,風堂才有空去看手機。手機在扶手箱上震動一下,是微信有新提示,有人加他好友。

風堂陰着臉點開,果不其然,就是那個人!頭像全黑,微信名一個“F”,驗證消息就兩個字,特別酷:是我。

你你你你,你誰啊你!

風堂本來心情都好點了,這一被刺激得又郁悶起來,但手還是不聽使喚,點下驗證通過,看看這混蛋葫蘆裏要賣什麽藥。

加了封路凜微信,風堂第一件事就是翻他朋友圈,結果是三天可見,什麽都沒看着。他看封路凜大半天沒過來一句消息,氣血上湧,正打算把這人删掉,忽然發現朋友圈有新提示。

風堂一點開,是封路凜給他的朋友圈點了贊,就剛剛那條違章的,他還沒來得及删。封路凜的贊恰好是第二十個。

閉上眼,風堂先是一陣深呼吸……冷靜。

行,要玩兒是吧?

風堂這一口氣還沒提上來,賀情那小子幾條微信消息刷屏似的抖過來。

最後一條是賀情發過來的一鍋老鴨湯,字字懇切:轉發這只鴨,改明兒你就能開張營業。

風堂簡直胸悶氣短。

他下午幫柳歷珠送了些文件去廳裏,又趕着往特産市場和玉石店買了些東西,包好了給爺爺奶奶送過去。而且,晚上會所那幫人還喊了飯局。

說是今晚風堂不在,局子不開。那要是哪個盤的生意沒談成,就賴他賬上。

說是開玩笑在打趣,可風堂聽了這些話心裏就不舒坦。他從出社會開始沒入體制內,就是為了方便以後自己能做自己的事情。但真正挨了商界的邊兒,他又不能跟那群富二代一樣拿錢到處投,壓根施展不開。

一骰子過,将茶杯放到玻璃桌上,省裏一酒業集團的少東家開始發牌,大大方方道:“堂少,聽說賀少店裏進了批新跑車?”

“沒聽他說,”風堂昂起頭,調換個舒服的姿勢,“市裏最近查得這麽嚴,還買跑車?”

岑七笑了:“啊,堂少。你說區裏巡邏隊那個新來的,我知道。”

“是啊,嚴得很……市裏這一塊兒交通管制他還立了大功。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真旺。”旁邊一個點煙的男人說完,跟着笑。

風堂擡起眼,沒看他,對着岑七添一句:“你知道什麽?”

“他以前當兵的,才調過來。争着掙表現吧?哪兒違章哪兒有他。嗳,堂少,你上回……”

岑七接着樂,一句話說完發覺失語,連忙拍拍自己的嘴,做戲做得自然,“不說了不說了。我這破嘴,掃興!”

風堂臉上沒表情,“哦,你倒是挺來興致。”

岑七渾身一震,不再搭腔。

剛才點煙的那個男人慢慢開口:“堂少,賀情店裏那一批新車,我去定。等車到了我那兒,一起去飙飙?”

話音一落,在旁邊一直閉着眼聽戲的蘭洲打翻了玻璃桌上的茶杯。

風堂忍着火氣,眼底烈焰快冒出眶。

包間外有侍應生敲門而入,進來收拾桌腳的碎渣。

蘭洲沒去管地上的杯子,側過身子擋住風堂一些視線,笑道:“你們要去就去,風堂早就不飙了。這規矩,大家都知道。”

他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風堂點點頭,手扶在蘭洲胳膊上:“時間太久,大家可能都忘了。沒事!新茶還沒沏好麽?”

确實太久了。

距離風堂的父親出意外車禍去世已經兩年,算上市裏當時緊鑼密鼓地一陣調查與交接,差不多兩年半。

這兩年多裏,風堂幾乎是一夜長大。

他深知父親去了之後,母親的位置也不一定坐得牢靠,全家上下未來還都得靠他去找別的出路。

好在風父生前是真立得正,柳歷珠接受過調查之後還坐得穩,兩年各種大小會議開下來,市裏班子換了一撥又一撥,經過一兩回的明升暗降,才終于放松些。

風堂從兩年前的那一場車禍之後,對飙車這項活動下意識有點兒生理排斥,連帶着賀情偶爾組局也不想再去。

他也私下查過當年的那次意外,可結果都相同,是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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