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動手

白似微被柳輕帶着出了城,他們要去城外的亂葬崗證實那個猜測。那塊地方原本不是亂葬崗,只是寸草不生,在一片綠地裏顯得很是突兀。

後來攝政王謀反,他殺了的人都會扔到那裏去,無論男女老少,以至于後來那裏的屍體堆成了山。

若是有自家親人在裏面的,他們就會在夜晚悄悄去把屍體偷出來安葬,這樣做的人很多,但是範忻并不會管。

聽說終究是聽說,白似微親眼看到那所謂的“小山”時,腿都軟了一下。各種各樣的臉,都是慘不忍睹的,幹涸的血液凝在上面,帶着一股腐臭味。

在這裏面,裹着草席的人沒幾個,柳輕随手翻開一個,對着白似微搖了搖頭。

“再找找吧。”白似微說着,盯住了一個扔在邊緣區的草席,席下露出一只鞋,很像方離穿的那種。

他小心的穿過一塊小屍堆,終于來到了那草席的旁邊,伸出手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柳輕說:“我來吧,我先替你看一眼。”

掀開草席的一角,柳輕頓住了,他已經看清了這個人的臉,的确是方離。他臉上還保持着一個驚恐的表情,嘴角有幹涸的血跡順着一條下來,柳輕捏住他的下颔看了一眼,嘴裏有明顯的傷痕。

“是他。”

白似微的心随着他這句話沉下去了,之前的猜測成真,他卻不太敢面對了。

柳輕把方離身上所有的草席全部掀開,露出來的是他衣不蔽體的身軀,整個人身上全都是傷口,大大小小的。

“反抗的人都是這個結果嗎?”白似微蹲下來,輕聲問。

“應該是吧。”

天色突然陰沉下來,細雨如絲,不一會兒就漸漸變大。兩個人被淋了個猝不及防,衣衫上全是雨點的濕痕。

柳輕随手變了一把油紙傘,撐開擋在白似微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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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來。”白似微仰着頭,發現柳輕并不在傘下,他伸出手把人拉進來,順手幫他理了理衣襟。

柳輕笑了,和他一起蹲下去,兩個人離得很近,衣擺全部落在沾血的土地上,但是誰都不在乎。

“我們回去吧。”柳輕說,“攝政王是一定要殺的,但還需準備一番。”

白似微點頭道:“可是方離的屍體我要帶走……”

柳輕聞言把傘遞給他,伸手在方離臉上抹了一把,他掌心聚集的靈力讓那些血污全都不見了,連衣服都變得完完整整的,然後他整個人都憑空消失了。

“你……”白似微愣了一下。

柳輕重新回到他的身旁,準備和他一起離開,但一低頭看到地上的雨水和血跡混在一起,根本沒地方下腳。他看了看白似微站的地方,血水很快就要淌過去了。

“我抱着你吧。”柳輕可不希望自家仙君的白衣上沾染血跡,而且是這種陳年幹涸然後被雨水稀釋的血水。

白似微手上拿着傘,他還沒來得及拒接就被柳輕托住了,一手穿過了腰摟在背上,另一只手則是落在他的腿彎處。

“其實不用……”

柳輕眨了眨眼,“可是我想。”

白似微于是沒說話了,他緊緊地握住傘柄,讓他們兩個都淋不到雨。遠看黑白兩種顏色依偎在一起,很是溫馨。

雨滴落在傘面上發出很響亮的聲音,柳輕加快步伐,可是剛離開了亂葬崗就迎面遇到一襲白衣,輕紗鬥笠。

曲南汀靠在一棵樹上,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他不想說話,只想直接開打。

在他沖過來的時候柳輕滿腦子想的都是找一個幹淨的地方把白似微放下來,可是來不及了,曲南汀的掌風已經到了身後,白似微一把推開了他,兩個人都踉跄了一下,但好在都毫發無傷。

“似微,你站在這裏別動。”柳輕把他扶到牆邊,“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曲南汀聽到了這句話,沒說話,只是拔劍對着柳輕,他的佩劍是柳輕從來沒有見過的,很薄很輕幾乎透明,很容易就沒看到。

“柳輕,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麽運,天上竟然只派遣了我一個人來對付你。”

“不是綽綽有餘了嗎?”柳輕手上什麽都沒有,只能不斷地躲,時不時爆出一兩個招式,都被很輕易的擋住了。

曲南汀似乎并沒有用全力,柳輕一邊躲一邊聽着風聲,以此來判斷他從哪邊過來。但他突然改變了招式,透明的劍被他扔了出去,徑直對着柳輕的臉。

這一劍是躲不過去了,柳輕被它強大的力道震得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左臉上傳來刺痛,他伸手摸了一下,滿手的血。

這怕是被毀容了吧?他想着,下意識看了一眼白似微。他家仙君仍然站在牆根那裏沒動,傘撐得很低,擋住了他的臉。

曲南汀鬥笠上的輕紗被風吹得左右擺動,他自然看到了柳輕的這一眼,他笑了笑,回劍再刺。這次,他對準的是柳輕的另一邊臉。

他的心思太過明顯,想置柳輕于死地的同時還要毀了他的臉。為什麽呢?柳輕想不通,也沒事時間想了。

這時,天邊閃過一道明亮的電光,伴随着雷聲轟鳴,大雨徹底下了下來。

曲南汀立在雨中絲毫不受影響,身上一點雨水都沒有,可柳輕就不行了,他身上不僅有雨,還有血,看起來很慘。

就在曲南汀的劍已經到了柳輕眼前的時候,一道白光吸引了他們兩個人的視線。

白似微不知道什麽時候扔掉了手中的油紙傘,他閉着眼伸出手,對着虛空輕輕一抓,再看時雪如玉已經到了他手中。

眉心印漸漸顯現,白似微出手很快,瞬間就擋下了曲南汀的透明寶劍,直到雪如玉重新回到他手裏,他才慢慢睜開眼睛。

“仙君……”柳輕喊了一聲,人卻沒動。

白似微向他看過去,目光在觸及到他臉上的傷口時微微一凝。

“似微,好久不見。”曲南汀收了劍,一步一步走過去。

白似微面無表情,“無憂,你何必緊追不舍。”

曲南汀似乎笑了,他看着白似微握着雪如玉的右手,“我不想和你動手。”

“可我卻不能不和你動手。”他說,“十七年前你毀了他修為,今天你又毀了他容貌,無憂,你為什麽一定要針對他呢?”

“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護着他呢。”

白似微想了想,“你執念這麽深,不怕心魔入體嗎?不怕堕入魔道嗎?”

“若真能入魔,那也挺好。”曲南汀滿不在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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