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莊生曉夢(三)
雲秀很苦悶,因為她正為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
本來以為鬥倒鄭氏是她第一階段的考題,但她好像沒鬥倒鄭氏,甚至都沒贏得初步勝利,只是保住了她的琴,就被送離了宅鬥副本。
也不知評委對此觀感如何,反正雲秀很高興一來不用和鄭氏糾纏了,甚合她意。二來,她可是被送來出家了呀,怎麽想,都該是和修仙有關的副本。
她滿腔期待、躍躍欲試……結果啥事都沒發生。
師父不肯教她法術。來燒香、求助的信衆們,帶來的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孩子病了藥石沒用想求道符水啦,昨夜做了個奇怪的夢不知是什麽兆頭啦,懷疑自己被下了降頭想求大師解救啦,郎君總在鄉試前生病是不是家裏風水有問題啦……總之除了封建迷信就是封建迷信。
就連封建迷信,雲秀能接觸的也不多。因為她是挂名修行的官家娘子,等閑外客哪怕都是女客也不能勞煩她來接待。再說也沒人覺得她一個下個月才滿十一歲的丫頭片子,能有什麽解厄制化的神通。
原本她在空間裏研究煉丹術和煉器法,做做丹藥和道具就覺着光陰不虛度自己今日也在努力向着仙道前進。但這些日子以來,她讀過的、聽過的散仙、天師們開拓了她的眼界,“師父”的出現更是提升了她的期待,讓她覺着自己終于不必再孤陋寡聞、孤軍奮戰下去,可以昂首闊步的走上這個世界的仙路了。誰知卻撲了個空,她照舊得一個人鑽研。
可此刻再讓她回空間去煉丹煉器,她怎麽可能還覺着充實進步?
修仙的大好前景擺在面前,她卻抓耳撓腮不得入。真是煎熬死人了。
正煎熬着,令狐十七寫信來說修什麽仙啊,修仙不是正道,修紅塵才是。說起來,我弄碎了疑似天地靈氣所凝的水精珠,遇到了遨游四海的疑似散仙,散仙非要度我去修仙,真是愚蠢可笑。他若再煩我,我就掏他的心下藥了。
雲秀:……
這種熊孩子都能遇到的奇緣,她偏偏就遇不着。還讓她去修“求不得”,這還用修?
雲秀決定離開道觀,去四方名山大川訪仙問道有不肯教徒弟的,還有想收徒弟收不着的呢。
小孩子的身體不方便,女人的身份不方便。想要減少在外行走遇到的麻煩,盡量少招賊惦記,她需要一份能讓她變身成男人的藥。
這并不難。變豬頭和變男人,雖然方向和結果大不相同,但原理總歸是一樣的。只要稍加改進,肯定能做出來。
……但是做出來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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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華山、衡山,甚至昆侖、蓬萊……就一定能遇到世外高人嗎?遇到了,人家就一定願意傳授她修仙法門嗎?遇不到怎麽辦?繼續找嗎?要找多久?到老死為止嗎?
想想就覺着,未來真是難以捉摸呀!
當然,不論如何,先把丹藥做出來再說。
入了五月,天氣漸漸炎熱,又趕上麥熟時候,有農活的忙夏,沒農活的懶夏,來道觀裏上香的信徒便驟然減少了。
觀裏清閑,小道姑們無事可做,便開始尋思怎麽打發時間。她們大都沒過十歲,有些是女冠子們的徒弟,也有些是她們的婢女,更多的還是家裏特地尋來陪雲秀修道的小姑娘。比起道心,反而是玩心更重些。
但玩起來又怕被師父責罰,便拉了雲秀來做擋箭牌,一有空閑就來撺掇她秀娘子我們去采槐花吧、捉魚吧、燒新麥吃吧、掘知了猴兒吧……
雲秀:……她只想安安靜靜的躲在空間裏燒玻璃煉丹呀!
但對上小姑娘們亮晶晶的眼神,到底還是無奈妥協。
便跟着她們翻牆上樹,趟泥涉河……小姑娘們叽叽喳喳的、興奮的湊在一起捉魚生火,她就百無聊賴的靠在石頭上讀書做筆記。
簡直就跟個專門看孩子的似的。
待小姑娘們把折騰好的頭一份野味呈到她面前,她就又變成了試毒的她們弄出來的大多數東西,往往一眼看去就讓人食欲全無。但先送給她吃卻也并非出自作弄之心,而是真把她當成理所當然該享用頭一份的猴大王了。雲秀也只好面無表情的照單全收。還好,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太難吃。
華陽真人偶爾也撞見她們玩耍,卻只一笑而過,并不管教。
這一日晌午,雲秀照舊再一次被這些女孩們從空間裏逼出來她有些後悔自己把“隔牆耳”改進成“門鈴”了。
雲秀打開房門,無奈的靠在門板上,等着眼前的小姑娘說,“師父午睡了,秀娘子我們去捉蚱蜢吧……”
誰知小姑娘扭捏了片刻,仰頭道,“秀娘子……令狐公子來看您了。”
雲秀:……
“鄭國夫人來上香,你們該去禀報住持師父。”
“鄭國夫人沒來,來的是她家小公子。”
“那也去找師道長們,找我做什麽?”她才不想理他呢!
雲秀擡手關門,小丫頭忙一扭身鑽過來擋住,“這麽熱的天,小公子還在外頭曬着呢。您不管,我們也不管了啊……”
說罷一扭身,拔腿就跑。
雲秀:……
雲秀進屋,依舊回空間裏。
看了兩頁書,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萬一令狐十七真等在日頭下呢。
臨走前瞧見滿架子瓶瓶罐罐裏,獨有一瓶單獨挑出來,上貼着令狐十七的名字,便恨恨的抄起來,塞進了袖子裏那是她新為他研究出的丹藥。
令狐十七果然還等在外頭。
但他這樣的公子哥兒,怎麽可能真讓自己暴曬在烈日下?
雲秀眼見通風報信的小厮看到她就撒腿狂奔。待出了院門,果然見令狐十七正急忙從馬車上下來。車門前還站着個白白淨淨的丫鬟,手裏托盤上分明是一碟碟瑩潤去皮,均勻切塊、還附帶着竹簽子的新蜜桃、新西瓜、新夏橙、新草莓……
雲秀不想跟他生氣,但無奈看到他就來氣。
這種人,比她還有慧根?!奢侈享樂的慧根嗎?
雲秀原本是來見他的,但走了兩步,到底還是氣不過,幹脆不再勉強自己轉身回屋。
身後令狐十七還問,“先前算我說錯話。可你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
雲秀:……你管我!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不行嗎?
令狐十七忙又追上來,“天氣熱,還是到我車上說吧。我準備了許多時令鮮果,你可以一邊吃一邊生氣……”
雲秀懶得理他。
令狐十七又道,“我知道,你定是在惱我說‘剜心’對不對?可你該知道,我那只是氣話,又不當真。”
雲秀到底沒忍住,“氣話就能口無遮攔?我現在也在生氣,我也能亂說?”
令狐十七毫不猶豫,“能啊,我不是親自來聽了嗎?”
雲秀:……
難道他以為,她這只是在亂發脾氣嗎?!
雲秀無言以對,怒極反笑,幹脆不再理會他。
令狐十七也默不作聲的一路跟着她。
雲秀比他矮些,腳步倒也不算快。只是他禀質柔弱,平日裏又喜靜惡動,不過追了兩重院落,便有些氣急微喘。
他便牽了雲秀的袖角,道,“你慢些,我胸口有些疼。”
雲秀停住腳步,“那你就別跟着我啊,是我逼你來的嗎?”
令狐十七臉上漲紅,濕漉漉的鳳眸凝了她一會兒,才道,“……不是。”
雲秀轉身又走,他忙攥緊了,急道,“可我若不跟過來,讓你把火氣消下去,日後你還會理我?”
“我怎麽會知道日後的事?
令狐十七一噎,顯然也有些惱火了,“你們修道之人都這麽小氣嗎?”
“你又不修道,問這麽多做什麽?”
令狐十七又一噎,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你是惱我遇見了仙人,卻不肯跟他去修道。”
他這其實也是在說氣話,故意刺激雲秀。
但雲秀只覺着哭笑不得,“你修不修道,幹我何事?”
“那你這是在氣什麽?”
“我氣你動不動就拿這裏難受、那裏疼的挾拿人!旁人殷勤焦急的替你四處奔走,好容易有些眉目了,你卻指着他們哈哈大笑,‘看這些人蠢不蠢’‘他再自作多情我就剜了他的心’旁人蠢?你才蠢呢,你是天下第一蠢!”
此刻已行至她院前,她推門進院子,見令狐十七要跟過來,立刻扭頭瞪他,清黑的眸子因為怒火而越發清透炜然,“您止步。裏頭石榴花正開着呢,別再沖撞了貴體,讓您受煎熬!”
令狐十七讓她氣的面紅耳赤。旁人說他也就罷了當然,旁人誰敢、誰舍得這麽說他?唯有雲秀說不着他但偏偏雲秀就敢、就舍得這麽罵他。他只覺他一腔熱情錯付,又是心涼,又是火旺。
然而被她噼裏啪啦罵了這麽一通,就這麽扭頭走人他怎麽甘心?他偏要進去同她理論理論。
院子裏榴花紅透,滿地綠蔭。
令狐十七忘了累,也忘了胸口疼,只覺心中一股意氣不吐不快,大步追着雲秀進屋。
雲秀也不理他,進屋裏,兀自取了只新杯子往桌上一摔。而後從袖子裏掏出個瓷瓶,從裏頭抓了枚丸子丢進杯中。
滾燙的壺水往裏頭一沃,那丸子入水即化,瞬間被澆成滿杯泥漿似的藥湯。
她動作惡狠狠的,顯然怒火未消。
令狐十七嗅到藥味,卻瞬間就怒火消散了,一時竟有些發懵。心想,柳妹妹竟生病了嗎?為何沒人告訴他?為何屋裏沒人伺候,連喝藥的水都讓她自己倒?她是不是在道觀裏受委屈了,所以才遷怒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又何錯之有,她偏要對他說那麽過分的話……
雲秀端起藥才覺出燙。本來要拄到令狐十七懷裏,但想到他那可悲的自理能力,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捧到自己眼前,先替他吹一吹、試一試冷熱。
這一番別扭下來,再說什麽狠話都顯得不倫不類何況她已都說完了便只瞪着他,權當提醒他,有話快說。
令狐十七便又想起初衷,然而這會兒再讓他跟雲秀發脾氣,他也發不出來。
只仄仄的問道,“你什麽時候病的?可請靠譜的大夫來看過?身上是哪裏不舒服?”
雲秀:……
她這才明白,原來他以為這藥是給她自己喝的。
這兄妹二人雖沒親密到能說是從小一起養大的地步,然而因為種種緣由,比起各自的兄弟姐妹,反而跟彼此更兩小無猜、相親相愛些。
也因此,生氣起來才更口無遮攔,想到什麽就敢說出什麽來。明明是親近所致,互相間不滿卻更多。
然而正因為知道他待自己不同,故而一旦意識到自己的尖銳刻薄,懊惱也更深。
雲秀的脾氣便也無處着落了。
嘗了嘗藥,雖還有些燙,卻已能入口了,便遞給他語氣已柔軟下來,“……我好好的,什麽病也沒有。這是倒給你喝的。”
令狐十七:……
一旦知道雲秀沒生病,他的火氣又慢慢的竄上來,“我不喝。無緣無故倒藥給我喝做什麽?我又沒生病!”一面說,一面就将雲秀先前說的話悉數拾起來,越說越想越惱火,“縱然生病了也不用你管。早先我沒求你為我殷勤奔波,日後更不會拿來脅迫你,你只管放心!”
先前一起一落,早把雲秀的氣勢打亂。此刻令狐十七驟然發難,雲秀一時竟無言以對。只覺得又生氣、又委屈。
手裏那碗藥,也成了她自取其辱的證據。
雲秀幹脆把藥端到眼前,咕咚咕咚一氣灌下去,而後将空杯子往桌子上一丢看不見,就等于沒有。
藥的熱氣烘得她眼睛都有些濕了,她發狠道,“我日後再管你,就是小狗!”
将桌子上的藥瓶拾起來,想起自己白費的那些心思,只覺得心意空擲、多管閑事。
然而再想到令狐十七發病時的模樣,又不能就這麽洩憤扔掉。便拾起來,往令狐十七懷裏一推,順勢把他也推出去,“你不用我管,我還不用你管呢。”
她要對面吼回來,令狐十七心裏還舒服些。然而她直接動手趕人,令狐十七不免就覺着一股郁氣積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
他确實是在和雲秀鬧脾氣,然而若是為了求疏遠,他何必大老遠追過來,跟進去和她吵?為什麽她就是不明白?
瞧見懷裏的藥瓶,越發火冒三丈。拿起來,便往地上一扔她連人都要趕走,他憑什麽就要收下她的東西?
那瓷瓶竟意外的結實,不但沒摔碎了,反而彈出去老遠。然而觸地仍不免乒的一聲脆響。
兄妹二人的怒火便在這聲脆響中引爆了,一時只目光如火的對視着。
雲秀難得有這麽激烈的情緒。
她想,他明明從小就借病欺負人,引得身旁人紛紛去遷就讨好他,卻又覺着自己沒逼旁人,旁人都是自己殷勤已經夠可惡了,他還摔東西。
誰不會摔東西啊。
他摔她送的,難道她就沒有他送的可以摔。
她便扭頭回屋,想取來他送她的東西,也在他面前摔給他看。然而她沒頭沒尾的進屋去拿,一時竟不知該拿什麽好拾起桌上話本,就瞧見床頭香逑,拽下香逑,又覺着銀的摔起來不夠有氣勢,待扭頭去找有什麽瓷器陶器可摔,找着找着忽就洩氣起來,心想,她這是在做什麽啊……跟熊孩子賭氣嗎?
令狐十七的脾氣她早許多年前就知道了。明明過去都能視而不見,最多受不了就離他遠一些,為什麽現在反而要生氣起來?
話又說回來,這種事也值得生氣嗎?
雲秀想了想修仙人的理智告訴她不值得,可現實告訴她,他竟然摔她的東西,真是好氣人喲。
雲秀:……
她抱着膝蓋靠在床前,微微感到委屈。
不但仙路不順,她的道心好像也出問題了。
雲秀扭頭進屋了,令狐十七獨自站在院子裏,脾氣不知該發給誰看。
以往都是他惱火走人,今日卻是雲秀先走了。
他待要再追進去,未免太沒臉面。幹脆也甩袖離開,然而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被他甩出去的那只藥瓶上。
……其實摔出去時他就後悔了。
就算他不要,也不該當着雲秀的面扔掉她那麽生氣時依舊不忘要把這東西給他,可見是真的想給他。且她都說了是給他配的藥了,還不知她奔走了多久、問了多少人才配成。不管那藥是不是管用,總歸有她一分心意在裏頭。
可是他卻給摔了。
他停在那枚藥瓶前,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若撿起來,就好像認輸了似的何況雲秀又不在,就算他認輸了,她也看不着,也不會覺着消氣了些,就和他和好。
何況憑什麽每一次都要他來求和?
至少這一次,是雲秀先無端指責他的。
牆外有貨郎敲着梆子走過。
雲秀擡頭看了看石榴樹上初夏時節湛藍無雲的天空,心想,令狐十七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她便起身出門,想把令狐十七丢掉的藥瓶撿回來。
出了門,卻見令狐十七正蹲在石榴樹下,手裏正攥着他才扔掉的瓶子那瓶子雖沒摔碎,瓶塞兒卻被摔開了,正落到石榴樹下。那石榴樹低矮多蘖,枝葉密密成叢,令狐十七夠不到,便蹲下來找。
石榴花葉搖落滿地。
他聽到腳步聲,手上便頓了一頓。
雲秀愣了好一會兒,才驟然回味過來他在掏塞子。
忙又扭頭進屋。
令狐十七聽她出來,知道被她撞見自己的姿态了。只覺得又羞又惱,恨不能就這麽鑽進樹叢裏去藏起來。然而她見了卻無所表示,而是扭頭就走,他心裏就更不知是什麽滋味了。
那塞子尚未掏出來,他便不掏了。低頭看看手裏的瓶子,一時想扔到牆外,一時又茫然失神。
他雖只犯春花,然而和石榴花靠得過于近了,依舊覺着不太舒服。胸口又悶悶的泛咳。
他便又賭氣,心想,還是走了吧省得她又覺着他借病來壓人。
尚未擡步,卻見雲秀又從屋裏跑出來。
他不覺又端起架子來,扭頭不肯理她。
雲秀猶未覺出他的心情,伸手過來。他屈尊垂眸掃了一眼只是一枚新塞子而已。
令狐十七:……
他恨恨的一把将塞子奪過來,用力的塞進瓶口。一時他手裏攥着那瓶子,很有種再摔一次的沖動。
但到底沒再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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