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東風無力(五)
雲秀一回到空間,便直接進丹房去找令狐十七算賬。
令狐十七确實在丹房裏。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沒驕奢淫逸的坐着或是歪着看閑書,而是正挺拔如竹的站在她放丹藥的櫃子前,翻看她的筆記。
這少年閉上嘴、心無旁骛的做事時,單看外表,是真的綠竹猗猗,溫潤如玉。那身量容貌自上而下怎麽看都好看,怎麽挑剔都無可挑剔。
對上這種一表人才的好少年,害她在大庭廣衆之下掏出包子來這種小仇小恨,好像也沒那麽容易發作出來了。
雲秀醞釀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放過了他,只走上前去,看他在鑽研什麽。
卻是她為治他的宿疾調配藥方時,而記下的那些東西。
雲秀:……
這麽多筆記,他偏偏翻最沒用的來看。
“你怎麽翻出這個來了?”
令狐十七翻了一頁書,随手一指桌面,“居然有丹藥用了我的名字,自然想看看是拿來做什麽的。”
那些小瓷瓶單獨擱在一個架子上,上貼着“鯉”字簽自然都是雲秀早年為他調配的丹藥。
只不過那些年令狐十七諱疾忌醫,讓他吃藥就跟羞辱他似的,不被他記恨就不錯了。想知道用過之後他的症狀是否有改善?自己猜吧,反正別想從他口中問出來。
初時還雲秀以為他怕苦,覺着只要調配得甘甜可口,他就沒那麽抗拒了。故而光為了調味道,就改了好幾次配方。
事實證明,令狐十七不是年幼怕苦他就是欠揍。
可惜她覺悟得有些晚,浪費了不少藥材。
此刻看到這些年廢棄的藥丸,只覺新仇舊恨交加,心裏火氣又蹭蹭的竄上來。
雲秀從他手裏抽回筆記,硬塞回到架子上。
然後憤憤然瞪着他。
可惜就跟她習慣了令狐十七無理取鬧似的,令狐十七也早習慣了她的無名之火。壓根兒就不為所動。
反而心情還很好。
琢磨了一會兒,竟說,“去年初夏你給我的藥丸很對症。待到今年花開時,再為我配一料吧。”
雲秀:……
雲秀一時竟不知該強硬頂撞回去,還是欣然應承下來。
令狐十七卻很擅長見好就收,立刻便岔開話題,問道,“來的真是薛王?”
“是。”雲秀便惱火道,“你明知可能是他,胡亂往我手裏塞什麽東西啊?”
令狐十七便彎了眼睛笑起來,問道,“好不好吃?”
可惡的是,好像還真蠻好吃的。
大約是想到薛王以為雲秀要耍花招,雲秀卻掏了肉饅頭出來吃的情形,令狐十七抿了抿唇,很是愉悅。
“好吃是一回事,可也顯得我很蠢啊師父都假裝不認得我了。”雲秀道。
令狐十七噗的便笑出來顯然能取悅他的并不只有薛王的窘迫。
見雲秀又要惱,便道,“薛王那個輩分,他要疑你,你一本正經的應對,反而動辄得咎。你倚小賣小,他反而不能和你計較。”
“這麽說來,你倒是幫了我了?”
令狐十七笑意柔緩,“我只是覺着好吃,想讓你也嘗嘗看。”
見雲秀惱也不是,應也不是,他便又岔開話題,道,“不過,這些瓶瓶罐罐上寫的似乎并不只有我的名字”他便又指着旁邊的箱子,問,“這個‘怡’字,說的是誰?”
他少有這麽輕聲慢語的時候,眼睛看着雲秀,和柔耐心得跟蜜糖裹着棉花似的。
循循善誘,卻又有些蛇要引老鼠出來的意味。
但不論如何,都比他之前一言不合便要鬧得人雞飛狗跳來得要好。
雲秀便将箱子抱到桌面上,拭去浮塵,道,“是十四郎,他單名一個‘怡’字。”
“哦……就是你夢裏遇見的那個十四郎啊。”
雲秀:……
令狐十七顯然已經惱火了,但居然沒有發脾氣。只是先前的溫和耐心也維系不住,兀自賭了一會兒氣,才又問道,“他也有需得你來醫治的宿疾?”
他少有賭氣卻把自己給悶到的時候,雲秀忍不住就有些發笑。
便從那箱子裏拾出一枚煙炮來給他看,“這是煙花,不是什麽藥。”
至于她為什麽要做煙花給十四郎,卻不是幾句話之間就能解釋明白的。何況令狐十七也未必感興趣。雲秀便不多說什麽。
只是粗略一數,箱子裏竟已有七八種不同花色的煙花了。
自去歲端午之後,他們便再沒見過。但雲秀閑來無事,或是研習法術研習得太累了時,依舊會忍不住琢磨新鮮的花樣做出來,想着什麽時候燃放了,好和十四郎一起看。
不知不覺就已攢了這麽多。
雲秀便問,“你回長安去,可有聽說他的消息?”
令狐十七待要發作,卻不知為何便忍了下來,“哪個他?你夢裏遇見的人,我怎麽會認得?”
雲秀便覺着他這話說得很是不講道理所謂夢裏遇見,不過是托詞而已。她都已開誠布公到這一步了,他莫非還不明白她當日顧慮?明明就認得十四郎,卻還要同她計較些細枝末節。
既然令狐十七問了,她便直言點破,“他叫李怡,是當今天子的第十四子。你想起來了沒?”
令狐十七噎了一下,生硬的回道,“沒聽過。”
雲秀卻沒覺着惱就令狐十七這別扭性子,這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她便道,“那便算了……反正我已知道他是誰了,日後自己去找他便是。”
兩人便又互不理睬起來。
雲秀便将煙花放回到箱子裏,正要搬走,令狐十七卻又問,“煙花……要怎麽用?”
雲秀稍有些驚訝。
她确實沒惱,卻也知道那些話令狐十七定然不愛聽。可她偏偏要說出來,其實也是在和令狐十七鬧脾氣沒有只許令狐十七冷言冷語,不許她針鋒相對的道理。
誰知令狐十七竟默然受之,還主動緩和僵持,來同她搭話。
她對令狐十七格外容易生氣,可也同樣格外容易氣消。
便道,“要用線香點起來……”想想煙花之美空口說是說不出來的,又嘆道,“可惜現在是白天,不然我就能點給你看了。比除夕夜裏的庭燎更絢爛多彩,好看極了。”
令狐十七便心平氣和的道,“那我就留到晚上吧。你不是說還有話想問我嗎?我們一邊聊一邊等吧。”
雲秀便又歡快起來,“哦那我去摘果子!”将出門時忽想起什麽,忍不住又回過頭來看着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有些惱,眼尾掃過來,傲嬌負氣得很,“有話你就直說吧!”
雲秀知道這話問得很賤,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說,“我在想要是我再問你認不認得十四郎,你會不會又要亂生氣。”
令狐十七怎麽可能不生氣?他都要氣成河豚了,“會!”
“哦……”但他越這麽說,雲秀就越忍不住想戳一戳。
令狐十七忍無可忍,便也無須再忍,“放心,你問吧”話鋒一轉,“反正就算你問,我也不會告訴你。”
雲秀被他給氣得夠嗆,然而已無話可說,只能道一聲“小氣”,摔上門,恨恨的去給他摘果子吃。
令狐十七果然一直待到入夜。
空間裏時間感混亂但大概是因二人都一心希望趕緊入夜好看煙花的緣故,只覺得還沒過多久,天便已經黑了。
雲秀便将煙花埋進丹房前的草地裏,并列成排。而後一手掩耳,一手将線香伸得遠遠的,将煙花依次點起。
她捂着耳朵興奮的跑回窗前,招呼令狐十七近前觀看。
令狐十七興致寥寥的上前。
便見火樹銀花如星河逆流般拔地而起,轉瞬之間,眼前盡是飛金濺玉的絢爛明光,将沉黑無彩的夜晚整個兒填滿了。
爆破之聲遠遠近近的盈塞于耳,響成一片轟轟烈烈的春雷。
雲秀掩着耳朵望着那璀璨花火,明明暗暗绮麗變幻的色彩映照在她清黑的眼眸中,也映照在她飛揚的衣裙間。她那純然無瑕的歡快便如蝴蝶翩然翻飛在時光的五色剪影之間。讓人忍不住想在變幻無常的流光之隙中,伸手捏住她躍動不歇的羽翼。
令狐十七看着她的側影,間或也看一看如星河四濺般仿佛一瞬間就能傾盡、實則前赴後繼絢爛已久的煙花。
待那煙花終于燃盡,滿空星光寂落之後,雲秀意猶未盡、目光亮晶晶的回頭看向他,然而看清他的面容後,竟有片刻失落疑惑。但随即便記起,确實從一開始就是他在陪着她看煙花沒錯,于是複又歡快起來,問道,“好不好看?”
令狐十七覺得還是她一開始的目光更好,可惜不是給他的。
于是他不懷好意的答道,“好看我還想看,再點些旁的給我看吧。”
他要把所有煙花全給她放完,一枚也不留給她和十四郎。
十四郎從紫宸殿中出來,正遇見薛王拾階而上。
他知道前陣子薛王奉命去蒲州追查柳宅遇刺案,便知曉他今日是來向天子複命的。
柳宅遇刺案的真相,長安早已無人不知,十四郎估計應當不會再有翻轉。何況讨藩大計已定,不論襲擊柳宅是否真是藩鎮策劃,也都不會再更改了。故而十四郎對薛王的追查結論,其實并沒有太多好奇。只是……
只是既知道薛王是從蒲州回來,他忍不住便想起天子調笑他時所說,“順路去看看柳承吉的女兒”。不知薛王會如何對天子說。
十四郎停步在一側,向薛王行禮,“薛叔。”
天子為尊,皇子們對叔伯都以“叔”相稱。又因宗室繁盛,天子同宗兄弟不知凡幾,若不對着族譜一個個細數,誰能一口說對排行?故而都以封號相稱。
薛王一聽這稱呼,便知對面必是皇子。只是天子兒子太多,受栽培的又太少,薛王也不大知道這小少年究竟是哪一個。
只打量着這少年眉目清黑沉靜,如飽學的少女一般将一切峥嵘棱角悉數掩起。然而又別有一股清華高貴之氣,令人無法輕視了他。不由便想,這少年倒不錯。雖想來少時受了不少委屈,可成長得卻比澧王和太子更有出息些。可惜年紀太小了,只怕越有出息,越是命途多舛。
片刻後,薛王忽的想起聽說近來天子常将十四皇子帶在身旁。忙細細打量,見他眉眼之間果然有葉娘的影子,便問,“……可是十四皇子?”
十四郎略有驚詫,卻還是點頭道“是。”
薛王不覺羞慚萬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又見四面多耳目,便草草點頭致意,道別入殿去了。
十四郎略覺不解薛王竟像是認得他一般。
可惜他并不能在紫宸殿前向薛王打探雲秀的狀況。
略站了一會兒,見薛王已入殿,便也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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