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幾乎所有聽到宋毅辰話的新生都震驚了。

他們在靜默中先後看了看蘇宴羽和宋毅辰，每個人眼裏都寫滿了一言難盡。

宋毅辰見狀，心裏舒坦極了。

他以學費作為借口發難，當然是有所考量的。

蘇宴羽家庭條件一般，蘇父蘇母貸款又沒瞞着旁人，他在光啓星時調查出這個結果，第一反應就是蘇宴羽為了上學而請求父母去借錢。

考慮到蘇宴羽以前連個制式機甲都沒有，宋毅辰認為，蘇宴羽會去借貸在情理之中，當時就生出個絕妙的主意——

他會用最暧昧的方式來闡述這個事實，如果蘇宴羽不反駁，那就坐實了靠惡心手段獲取金錢的名聲；如果蘇宴羽反駁，那正好，他可以順勢質問蘇宴羽思想為什麽如此龌龊，又為什麽要為了一臺機甲連累父母被打斷四肢。

眼中冷光閃爍，宋毅辰神情依舊冷漠，好像他只是出于好意才提醒蘇宴羽，實際心中興奮得不行，恨不得蘇宴羽馬上給出回答。

他那句問話前後都是陷阱，他就不信蘇宴羽還能從坑裏爬出來！

宋毅辰想得很好，然而蘇宴羽從一開始就沒走到坑邊，自然也談不上掉進坑裏。

一片寂靜中，他冷靜地回答說：“學長口中的捷徑，難道是指助學貸款？如果是這樣，那很抱歉，我不能茍同學長的想法。”

這話一出，周圍同學瞬間躁動起來，看向宋毅辰的眼神有些怪異。

什麽鬼？聽宋毅辰剛才那話，他們還以為蘇宴羽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結果人家只是申請了個助學貸款？

勤工儉學和助學貸款難道有什麽質的區別？

看校服佩飾，這還是位大二學長，好好的話說成這樣，到底是什麽居心？

氣氛陡然變得怪異，宋毅辰實在沒想到蘇宴羽會這樣回答，冷淡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震驚錯愕之後，胸中怒火立刻高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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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宴羽所說的助學貸款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父親的人沒有查到？

這是個借口，還是事實？

如果是事實，那蘇宴羽家裏的大筆貸款又是怎麽回事？

宋毅辰腦中閃過數個疑問，最終還是無法相信蘇父蘇母借貸與蘇宴羽無關，認定蘇宴羽是為了逃避指責說謊。

他冷冷瞪了蘇宴羽一眼，勉強維持着嚴肅的表情，語氣一點點沉下去。

“蘇學弟申請了助學貸款？你确定嗎？”

他這話問得又是大有深意，但在場新生卻不像剛才那樣，一聽到指責首先懷疑蘇宴羽，反倒用更加奇異的眼神打量起他本人。

宋毅辰被打量得身體都有些僵硬，胸口怒火更甚，忍不住就想繼續攻擊蘇宴羽。

然而在他二次開口之前，有人不鹹不淡地打斷了他。

“确實不能算。按照規定，凡參加帝國人才培養計劃的成員，将無償享受該計劃培養基金。蘇學弟非常優秀，已于兩個月前正式加入培養計劃，據說暑期已經開始接受培訓，他申請到的基金的确不能算進貸款行列，畢竟不需要還款。”

話音一落，人群裏就響起幾聲小小的驚呼，宋毅辰滿眼不可置信，看着依舊沉靜的蘇宴羽，表情活像吞了只蒼蠅。

蘇宴羽參加了人才培養計劃？

怎麽可能！

連蘇雨澤那麽優秀的人都沒能加入計劃，蘇宴羽平常實戰就沒及格過，哪怕他激活了頂級異能，也絕不可能擁有通過考核的水準。

這一定是個謊言！

他想大聲反駁，但總覺得剛才那聲音有些熟悉，抿着唇轉頭看去，臉色一下變了。

說話的人他認識，正是帝國唯一一位皇子賀煊！

作為皇室成員之一，賀煊說出口的絕不可能是假消息。

這就意味着，蘇宴羽肯定已經參加培養計劃，而他調查到的消息，裏面說不定有不少是假的。

宋毅辰心頭一沉，臉色愈顯糟糕。

蘇宴羽見宋毅辰這個反應，忍不住挑了挑眉峰，才回過頭和其他人一起看向賀煊，眼中帶上一點奇妙。

賀煊外貌出衆，星眸劍眉、薄唇挺鼻，黑色的短發向後梳起，五官輪廓深邃，面孔線條流暢但冷硬，看起來極像混血兒。此時他面無表情注視着衆人，那張俊朗的臉上寫滿了冷肅，讓本來有些激動的學生們瞬間安靜下來。

見周圍重新恢複安靜，賀煊目光掃過一衆學生，視線最終落在蘇宴羽身上，原本因為瞳色顯得清透冷淡的眼睛立刻染上溫度。

但他沒急着和蘇宴羽打招呼，只在颔首後，重新将注意力轉回宋毅辰身上。

“新一批帝國人才培養計劃成員名單還未對外公布，不知道這位學弟……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他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慢條斯理将一字一句淡淡道來，帶着股令人心頭發顫的威嚴。

宋毅辰被他話中深意吓到，活生生驚出一身冷汗。

他動了動嘴，想說一切只是個誤會，他不過是想揭穿蘇宴羽為難父母的真面目，但想到剛才他那些措辭，這句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在皇子殿下面前做這種事，他前程還要不要了？

他沉默良久，才陰沉着臉回答說：“這是個誤會，我被人誤導了。”

賀煊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宋毅辰強忍着胸口那股怒氣，勉強對蘇宴羽露出個笑臉，鞠了個躬，低聲道起歉。

“很抱歉聽信別人的話誤會了你，給你帶來了麻煩，我為此向你道歉。還請蘇學弟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妥善處理造謠的人。”

蘇宴羽目光從他身上滑過，與賀煊撞在一起，見賀煊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心中倒生出一點興趣。

将語氣放得和緩了些，蘇宴羽說：“學長也是被有心人誤導了，這不是學長的錯，學長不必道歉。”

宋毅辰差點被“有心人”三個字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但大庭廣衆之下，他着實不好再暴露什麽，只能憋氣又道了一次歉。

“是我沒有仔細證實就聽信謊言，為此給學弟帶來不便，我必須道歉。”

說罷，他又忍着牙疼表示自己這次做得過分，之後會奉上禮物作為補償。

蘇宴羽并不想要他的歉禮，含混地與他客套幾句，就客客氣氣與他道別。

宋毅辰板着臉向其他新生點頭致意，一轉身神色就變得陰郁無比，大步流星向登記處走去。

不過還沒等他到達登記處門口，光腦就突然響起一聲提示音。

他低頭一看，是同伴發來的短訊，上面寫着“已離開登記處前往宿舍，你适可而止，不要給雨澤添麻煩”。

呼吸一窒，他腳步立時頓住，盯着那條短訊看了幾秒，呵地冷笑出聲，偏頭對蘇宴羽所在的方向翻了個白眼，調轉行進路線前往宿舍。

不過這場沖突耗時不短，直到蘇雨澤和另一人走到宿舍樓下，宋毅辰都沒能及時趕去。

蘇雨澤對此有些疑惑：“卡利沃，毅辰到底去了哪邊的廁所？他怎麽這麽久都沒回來？”

被喚作卡利沃的大二學長表情一僵，原本風流招搖的眼神裏染上一抹尴尬，卻不得不保持着浪蕩姿态回答問題。

“我怎麽會知道他去了哪個廁所？就他平時那樣子，指不定是掉進坑裏出不來了呢。”

蘇雨澤聽得好氣又好笑，無奈地說：“卡利沃，你別老欺負毅辰，他只是不善言辭，沒什麽壞心。”

卡利沃呵呵一笑，表面不以為意，實際心裏發愁得很。

宋毅辰就是整天裝得沉默寡言，其實嘴巴歹毒得很，也就是他家雨澤對同伴總報以信任，才會聽信宋毅辰的謊言。

如果宋毅辰是個安分的人也就算了，愛裝就裝，反正影響不到蘇雨澤，可這人一向心氣高心眼小，就像個不定時炸.彈，總有一天會帶累他家雨澤。

不行，這個人遲早要處理。

卡利沃心念電轉，聽蘇雨澤耐心地和他講道理，心頭又是酸澀又是甜蜜，不由答應兩聲。

蘇雨澤露出個放松的笑容，一扭頭，看到剛回來的宋毅辰滿臉陰郁，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毅辰，發生什麽事了嗎？”他關切地問。

宋毅辰此時滿心火氣，偏偏他在蘇雨澤面前一貫穩重，這會有火都不能發，只能勉強笑了笑，說自己沒什麽事。

蘇雨澤不信，還想再問，宋毅辰擔心自己形象坍塌，只好糊弄兩句，趕緊轉移了話題。

“我剛才看到皇子殿下了。”他說。

蘇雨澤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一下愣在原地，迷茫好半天，才低低啊了一聲。

“他……還好嗎？”

宋毅辰見蘇雨澤這個反應，不由有些後悔提起賀煊，但這時候他算是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回答了一句“他看起來很精神”。

蘇雨澤怔忪地盯着地面片刻，失落、沮喪、悲傷、茫然依次浮現在他面上，最後慢慢回歸平靜。

他擡起頭看了眼表情緊張的宋毅辰，露出個釋然的微笑。

“精神就好。也希望他以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