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置辦行頭

第二天是周六，兩個人約好早上十點在學校正門口碰頭。彭曉川今天起了個大早，他剛邁出宿舍，低頭看了眼自己那個土氣的背包，覺得楊璨看見它又該露出嫌棄的表情了，于是急忙返回宿舍把包放了回去，只把錢包揣進了口袋裏，想了想，又把筆和小本子也一起帶在身上，這才放心出了門。

彭曉川在學校大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校門口人流密集，是個相當熱鬧的地方。他每到人多的地方都會覺得局促，現在又只有他一個人傻站在這，他愈發覺得緊張不安起來，他低下頭，兩只手握在一起不停絞弄手指。

彭曉川正煎熬地等待着，突然有個人拍拍他的後背：“今天這麽早啊。”

彭曉川回頭看到楊璨，立即一陣興奮：“楊璨！”

楊璨問他：“等很久了？”

彭曉川點了點頭，又連忙搖頭：“沒有很久，我就想着每次見面自己也該提前一點到，不能老讓你等我。”

楊璨聽着頗為欣慰：“不錯，長進了。”

彭曉川抓着衣擺腼腆地笑了笑。

楊璨又問：“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

“那行，我們現在就去市中心。”

兩個人一起上了地鐵，周末往市區去的人很多，每節車廂都擠得滿滿當當。幾站之後，好不容易下去了一撥人，楊璨眼尖發現了個空位，拍着彭曉川的肩膀道：“有位子了，快去坐。”

彭曉川哪好意思自己享福：“楊璨，你坐吧，我站着就好了。”

楊璨直接一把将他推到了長椅前：“哪那麽多廢話，再磨蹭位子就給別人搶走了。”

彭曉川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椅子上，心想楊璨對自己可真好，于是擡起頭朝他又是一陣傻笑。楊璨看着嫌棄地扯了扯嘴角，不過心裏倒是十分受用。

地鐵又湧上來一撥人，其中一個嬌小的女生正好就站在彭曉川面前。她上方已經沒有空餘的拉環了，只能吃力地踮腳抓着頭頂的鐵杠。彭曉川見她的樣子實在辛苦，又想着自己也該學學楊璨的風度，便對那女生說：“同學，你坐我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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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生朝他一笑，客氣地搖頭：“不用了，我沒幾站就到了。”

彭曉川已經站起身來，不容她拒絕：“你坐吧，你那麽矮，像個豆丁一樣，抓杠子太辛苦了。”

那女生嘴角一陣抽搐，不再推辭，順着他的好意坐了下來，表情僵硬地朝他點了點頭。

楊璨在旁邊目睹了全程，恨不得一腳朝彭曉川的屁股踹過去。這家夥憑着這低到馬裏亞納海溝的情商，究竟是怎麽平安活到了今天？

彭曉川也朝楊璨看過來，臉上還帶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像在等他誇獎似的。楊璨好容易才壓下滿腹的氣憤，翻了個大白眼。

到了站，楊璨拽着彭曉川一起下車，彭曉川迫不及待就對楊璨說：“楊璨，剛才我也學習你的風度，給人讓座了。”

楊璨沒好氣道：“你還挺得意的是吧？沒看到剛才人家女生是什麽臉色？”

彭曉川不明所以：“她是什麽臉色？”

楊璨恨鐵不成鋼道：“還說呢！你讓座就讓座，幹嘛還非得多說一句人家矮？別人跑你面前來揭你的短，你會愛聽嗎？明明做了好事，最後反而惹得人家不開心，沒見過你這樣的傻蛋。我看你也別叫彭曉川了，幹脆改叫笨曉川好了。”楊璨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你這腦子連僵屍都不愛吃。”

“哦。”彭曉川知道錯了，羞愧地垂下了頭，“不過僵屍不吃也挺安全的。”

兩個人一起進了商場，楊璨拉着彭曉川直奔頂層的折扣賣場，這裏都是各個品牌過季或斷碼的庫存，價格五折封頂，非常适合彭曉川這樣需要大量購置衣物但錢包又不太豐滿的學生，仔細挑挑還是能淘到不少好貨。

楊璨走在前面挑衣服，彭曉川乖乖跟在他身後，他扔過來一件就趕緊接住一件。楊璨走到一排貨架前，左看右看拎了件素白襯衫給他：“這個，男人永遠的殺器，買。”又走到一排貨架前，丢給彭曉川一條米色休閑褲：“這個，裝文藝小清新必備，買。”最後來到賣鞋的貨架前，楊璨回頭打量了一下彭曉川，見他身材清瘦，個子中等，還是比較适合輕便點的鞋子，于是又丢給他一雙黑色的經典款帆布鞋：“這個，百搭又耐髒，一雙穿四季，買。”

走了一圈下來，彭曉川的懷裏抱着一大堆待試的衣物，楊璨把他推到試衣間門口，囑咐他：“一件一件地試穿，不許偷懶，不許遺漏，每試一件都要出來給我看看，記住了嗎？”

彭曉川認真地答應：“記住了。”轉身便進了試衣間，把楊璨給他挑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然後再走出來讓楊璨欣賞點評。

楊璨品位挑剔，目光銳利，托着下巴認真審視他，偶爾贊許地點點頭，彭曉川便立刻把小身板挺得筆直；偶爾嫌棄地皺起眉頭，彭曉川便立刻跟經霜茄子似的蔫了下來；楊璨要是用手扶着額頭嘆氣，還不用他提醒，彭曉川立刻逃跑般的蹿回試衣間，把那身糟糕的行頭扒個幹淨。

折騰了好半天，楊璨終于幫彭曉川決定好了今天該買的衣服，從外套到襯衫，從衛衣到長褲，從背包到鞋子，該有的都有了，總價也在彭曉川所能接受的範圍內。買完衣服已經是中午一點多，兩個人手裏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肚子餓得咕嚕直叫。在乘着電梯地往下走時，正好經過了運動用品的樓層，楊璨突然說道：“跟我來。”

彭曉川問他：“你也要買東西嗎？”

楊璨沒答話，徑自走進了一家戶外用品店裏，左挑右揀拿了個透明水壺，接着讓售貨員開了票，直接就去收銀臺付了錢。彭曉川一直緊緊跟在他的身後，直到楊璨把包好的水壺遞給了他：“喏，送你的，你那個醜了吧唧的水壺就別再用了。”

彭曉川一聽他這話，露出滿臉受寵若驚的表情，半天沒說出話來。楊璨不耐煩，把手又往前伸了伸：“給你就拿着啊。”

彭曉川心裏感動得都快哭了：“楊璨，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楊璨啧了一聲：“你這跟我煽什麽情，要哭回家哭。水壺到底要不要？”

“要！”彭曉川像怕楊璨會反悔似的，連忙把裝水壺的袋子接了過來，“楊璨，謝謝你！我、我感恩戴德，一定會好好保管它的。”

楊璨一聽就樂了：“還感恩戴德呢，看看你那沒文化的樣。這水壺你給我好好收着，要是哪天把它弄壞了弄丢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彭曉川立刻脖子一縮：“不會的，你別打我。”

楊璨見他一副緊張害怕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又禁不住一陣心軟，笑道：“說什麽傻話呢，誰要打你了。走，吃東西去，我早就餓扁了。”

彭曉川仰起臉沖他笑成了一朵花，用力地點頭：“嗯！”

兩個人吃過了午飯，原路返回學校。彭曉川一回到宿舍就把水壺的包裝拆開，拿到水池裏洗了個幹幹淨淨，再裝上小半壺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彭曉川這倒黴孩子平時就沒從別人那裏收到過什麽禮物，這回憑空得了個水壺，還居然是楊璨送的，簡直恨不得時刻把它捂在心口，去跑步時都想拿根繩子栓在腰上。

他打開水壺蓋子，仰起頭灌下一口水，砸了咂嘴，總覺得這味道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加糖了吧，絕對是加糖了吧，不然喝起來怎麽會這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