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雙星

大家下午在海邊玩了個夠，天黑之後，又在附近找了家大排檔吃海鮮。五個人點了一大桌的魚蝦蟹，外帶兩打啤酒，楊璨叮囑彭曉川：“這回少喝點，要是再喝醉我可不扛你了，直接把你丢進海裏喂魚去。”

彭曉川臉上笑眯眯地，有恃無恐：“你才不會。”

不過彭曉川還記得上次宿醉後的難受感覺，今晚喝酒還是相當節制，倒是胖球啤酒一聽接一聽地灌，才沒多久就人就快醉了。

胖球酒意上頭，想起心中所愛，把手裏的易拉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十分痛心道：“我到底哪裏不好了？啊？你們說說，謝薇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

楊璨建議道：“要不你先瘦個三十斤？”

“三十斤可能不夠。”陳秋珏思考着。

“以貌取人，你們都是以貌取人！”胖球灌了口酒，委屈巴巴道，“你們說，我要不要幹脆找個機會生米煮成熟飯算了。”

大家發出噓聲，楊璨問陳秋珏：“強奸一般怎麽判？”

陳秋珏用筷子敲了下碗，正色道：“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情節嚴重的十年以上或者無期徒刑，最高死刑。”

“清楚了？”楊璨拍了拍胖球的肩膀，向他抛去一個保重的眼神。

胖球一把抱住旁邊的彭曉川，眼淚汪汪：“小兄弟，只有你能明白我對不對？咱們這種單相思的人心裏苦啊，為人家做得再多人家也不理睬，那幫狐朋狗友還光知道看笑話，每次我都只能半夜躲在被子裏偷偷地哭。”

彭曉川給他抱着有些別扭：“也、也沒有那麽慘吧。”他見胖球一臉鼻涕眼淚的要往自己身上蹭，吓得趕緊遞了張紙巾給他：“你先擦擦鼻涕。”

胖球接過紙巾，心裏略微安慰：“也就你還對哥哥好點。”

酒足飯飽後，幾個人慢慢往酒店走，楊璨和彭曉川走在前面，快到酒店時，楊璨聽見對面傳來陣陣的海浪聲，他問彭曉川：“要不要再去海邊走走？”

彭曉川道：“可是天都黑了。”

楊璨仍是問：“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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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曉川轉頭朝他一笑：“去。”

快到酒店門口時，二人要往馬路對面走，陳秋珏問：“酒店在前邊啊，你們還去哪兒？”

楊璨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和他再去海邊逛逛。”他又指了指正在路邊放聲高歌的胖球：“你們得把這家夥送到房間裏關好啊。”

楊璨和彭曉川過了馬路，走過空曠的海濱廣場，又下了幾級臺階，終于來到了沙灘上。時間已過了九點，這時候的海邊空蕩蕩的，濕潤的海風從墨藍色的天空盡頭不斷吹來，半個月亮懸在天上，耳邊是低沉而柔順的海浪聲。

兩個人一路走來，都沒說話，這時候是彭曉川先開了口：“我還是第一次這麽晚來海邊呢。”

“我也是。”楊璨說。

彭曉川問：“怎麽突然想到要到這裏來，這時候海邊那麽冷清，都沒有人了。”

楊璨卻說：“沒有人不好嗎？白天這裏擠的像個菜市場似的，現在安安靜靜的多好，這一片海灘都是我們的了。”

彭曉川側過臉看着他，笑着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樣呢。”

“那我應該喜歡什麽樣的？”

“你喜歡熱鬧的地方，人越多越好，你喜歡讓大家都看着你。”

被說中了。楊璨笑了笑，走到近海的濕灘上，撿起一個被海浪沖來的小貝殼，用力把它扔回了海裏。

彭曉川走到他身邊，也撿起一個貝殼來，有樣學樣地扔回大海，說：“楊璨，你長得那麽好看，歌又唱得好，還會彈琴，真應該去當明星，那樣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你了。”

楊璨笑道：“哪那麽簡單啊，你以為随随便便就能當明星呢？長得比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唱歌彈琴也就是個愛好，從沒指望拿它賺錢。将來呢，我就老老實實地聽家裏安排，進銀行，努力工作，然後結婚，生子，一輩子估計也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彭曉川從這些認命的話裏聽不出開心的語氣，他問：“那你不會……有一點不甘心嗎？”

楊璨又撿起一個貝殼，用力将它擲回了它的歸處：“不甘心又怎麽樣，當初跟我那女朋友分手時我也不甘心，但是沒辦法，人活着不可以太任性的。”

彭曉川在月光下看着楊璨的側臉，平時他把他當作自己的老師，尊敬他，順從他，可直到今夜他才第一次察覺到楊璨身上遠勝于自己的成熟，楊璨平靜地說着那樣的話，就像一個大人。

“悄悄告訴你吧。”楊璨突然又轉過頭來，他的頭發被海風吹亂了，笑容帶着點黠意，“其實我特別想過流浪的生活，誰都管不着，我就背着一把琴，一個人到處走，一路上能跟不同的人做朋友，聽他們的故事，給他們唱歌。要是去到一個喜歡的城市，我就在那住上個一年半載，要是不喜歡了就再去下一個地方。白天給人打打臨工，晚上就唱歌賺錢，日子大概過得挺窮的，但是無拘無束，做自己喜歡的事怎麽樣也都有勁。就是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會有點孤單。”

“我跟你一起啊。”彭曉川被他所描述的生活迷住了，拉住了他的手腕，“楊璨，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楊璨微微地一愣，卻又覺得這個回答并不該在自己的預料之外。他稍低下頭，見彭曉川正地滿懷期待地看着自己，純淨的月光投射在他的眼中，凝結了他對自己呈獻的所有真誠，以及全然的信任。

楊璨的心都要被這樣的眼神融化了。它是那麽的珍貴，令他愛惜。

“過來。”楊璨招呼彭曉川。

彭曉川開心地湊近了他，楊璨卻突然抓了一把濕沙子往他臉上揉去。

“啊！”彭曉川猝然叫道，驚覺自己又被楊璨給捉弄了，氣得抓起一把沙子也朝他扔去，“你又欺負我！”

楊璨哈哈大笑着躲開，連連用手去擋彭曉川扔來的沙子，彭曉川這回不依不饒，從後面跑上來抱住楊璨的腰，一邊拽着他不讓跑，一邊拼命地撓他。

“操！”楊璨又笑又氣，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這樣被彭曉川撓癢癢，兩個人嬉笑着糾纏打鬧，最後重心不穩，一起倒在了沙灘上。

楊璨喘着氣道：“至于嗎？瞧你剛才那副樣子，好像我跟你有殺父之仇似的。”

“我就是要報仇，以前你也是這麽對我的。”彭曉川很記仇。

“你就光記着這些，小肚雞腸的，我對你那麽多好的地方你怎麽就不多想想？”

“那些我也記着呢，不過是放心裏的，不跟你說。”

兩個人一起仰躺在沙灘上，耳邊回蕩着海浪聲，所望之處是墨藍的天空與星辰點點。楊璨突然指着天上說：“你看那兩顆星星，像不像我們倆。”

彭曉川看向他所指的地方，只見那是兩顆挨在一起的星星，差不多大小，一顆光芒閃耀，另一顆稍暗一些，在夜空中相依相伴。

彭曉川說：“那好像是牛郎星和織女星。”

“真的？”楊璨質疑，“我怎麽記得牛郎星和織女星離得挺遠的。”

“對哦，好像是離得挺遠的。我記錯了。”

“傻。”楊璨把手覆在了彭曉川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