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陳措将醫藥箱收拾好,放回了原處,順便從裏屋找出一件新的短袖衫。

他的比例很好,寬肩窄腰,精瘦得沒看到一絲贅肉,套衣服的模樣都是那麽的利落帥氣,像是畫報裏的男模。

卞婃心不在焉的洗着手,就看到陳措一言不發的捧在那件報廢的衣服。

她是萬萬想不到陳措此時的所想的。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撐開衣服袖子上沾了血跡的破洞,滿臉的惋惜和心疼。

這是他新買的一件長袖打底,才過了一水 。

陳措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耷拉着腦袋,劉海長長順順的遮在眼前,哪還有剛剛盛氣逼人的一點模樣。

活像只垂頭喪氣的小狗。

卞婃看着看着就不自覺笑了。

正巧這時候陳措也看了過來。

兩人同時有意的避開了目光。

陳措關上浮生店門的時候,卞婃嗅到那股子檀香味混着不知哪處飄來的燒烤攤火炭味,結合成了一種莫名的氣味。

煙火俗塵裏的超凡孤傲。

陳措此時已經發動了摩托車,長腿搭在地面上,一言不發的等在那裏。

卞婃坐在後座,發絲随着狂風翻飛。

她又憶起了從前的情景:臉上挂着彩的陳措無奈的蹲下身,連哄帶騙的将被吓哭的卞婃背起來,一邊故意說着玩笑話逗樂,一邊忍着滿身傷的疼往卞婃的住處走去。

那天的陽光很好,風和日麗,連被微風攪動起來的空氣都帶着溫意。

不像是現在,初夏的夜晚還有些春寒。

卞婃不禁前傾些身,拉近了與陳措的距離。

好像溫暖了許多。

摩托緩緩的停在了宿舍區的大門口,卞婃站在路邊同陳措道了謝。

“以後放學早些回去,好學生。”陳措又叼上一支香煙,話音有些溫吞。

卞婃其實很讨厭抽煙的人,更讨厭聞煙草味。

但對着陳措,她就沒法調動這種情緒。

她會這樣想。

他到底有多少的愁緒,才要這麽一根接着一根不斷。

“我才不是什麽好學生。”卞婃否定了陳措的定論。

她倒也沒說謊,成績中偏下的她,确實不是什麽讀書的好料子。

陳措夾着香煙的手指點了點錯落在幾棟建築後露出一角的那處。

“跟那兒的比,你就是好學生。”

卞婃知道他說的是哪兒。

市十四中。

跟市一中僅隔着一條馬路,但兩處地方的學生,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未來。

卞婃分明看到陳措的眼睛裏帶着點豔慕。

她也沒否認,只是淡淡笑了笑。

“回去吧,我看着你進去。”陳措說道。

卞婃走了兩步,回過頭,他還在原地。

“有沒有同你說過,你真的像極了愛說教的念經和尚。”卞婃猛不丁蹦出這麽一句,在極度安靜的夜裏,是那麽的清晰。

陳措認真想了想,随即一笑而過。

還真的有,說過不止一次。

那個胡同巷子裏的小姑娘,每次都穿着素色淡雅的連衣裙,虎虎的叉着腰,一邊說他唠叨,一邊比他還能說教。

聞嘉言今早難得沒有熱情的同卞婃打招呼。

不過也歪打正着的合了她的意。

卞婃只一看到聞嘉言,就不自覺想到昨天木讷站在那群人裏的他。

那時的他,像極了木偶人,往日挂着的笑容蕩然無存。

瞳孔裏是發自瞳孔的顫栗和絕望。

一整個早讀課,卞婃機械般的張口念着課文,時不時眼風就掃到了聞嘉言那邊。今天的他尤為靜默,沒有偷偷吃早餐,沒有插科打诨,沒有嬉皮笑臉。

甚至是一直被他所嫌棄的校服外套,也一絲不茍的穿在了身上。

拉鏈拉到下颌處。

聞嘉言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不對勁。

非常的不對勁。

卞婃一直等到下課鈴響,剛想開口,聞嘉言就逃也似的離開了座位。

她看着聞嘉幾乎疾速竄逃的混亂腳步,差點将他自己絆倒,若有所思。

怎麽看,他都透露出心虛。

卞婃靜靜坐在座位上,連雜志書也不翻了,就打算抓着聞嘉言回來的空檔,這個機會說什麽也不能放過了。

可是,聞嘉言一回來,就開始收拾東西。

從桌面到抽屜,從書包到地面。

急不可待的往最後的空位置上搬。

卞婃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她斜靠在牆壁瓷磚上,冷眼看着聞嘉言慌亂的行動,當他即将把最後一本書拿在手裏的時候,卞婃狠狠的壓下了那本書。

“你到底想幹什麽。聞嘉言。”

熟悉卞婃的人都會知道,她若是這樣的腔調,那就說明她生氣了。

聞嘉言杵在原地,沒有擡眼,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在手上跟卞婃暗自較勁。

他往那邊拽,卞婃就扣緊愈漸發白的指節,将書本往自己這邊拉。

聞嘉言最終失去了耐心。

他從未這麽暴躁,急于掩飾他的慌不擇路,基于拜托卞婃的糾纏。

被他大力飛拽起的書本邊沿不僅從她的指甲縫裏刮過,還在她臉上帶出了一道血痕。

卞婃睜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聞嘉言沒想到會這樣,下意識就想像往常一樣湊上去查看卞婃的情況。

但他剛把指尖擡起來,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迅速放下,手指扣進了手心內,咬着嘴唇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新座位上坐定。

就是不願跟卞婃說一句話。

兩個人頂着全班人熾熱好奇的眼神,一個回避,一個緊逼。

最後是卞婃雲淡風輕的一笑。

她毫不在乎的拂去臉上的血痕,揪出一團皺巴巴的紙巾就開始擦甲縫裏不斷溢出的鮮血。

那沾着血液的紙團被她随手抛在了聞嘉言原來的桌面上。

刺得聞嘉言眼睛生疼。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斜前方卞婃那瘦削漂亮的肩背身影。

仿佛花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他強迫自己将眼球轉向了別處。

下課時,卞婃前腳剛離開教室,姜會雯後腳就捏着嗓子與她幾個要好的姐妹開始說起了閑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吸引了周遭一圈的愛八卦的女生;音調不高不低,像是在敘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就說那個小見人猖狂不了多久,你們看看,還不是原形畢露了。”

姜會雯眼角眉梢都帶着得意之色。

周邊一圈的人都在小聲附和着。

幾句話一說,好似她們是事件親歷者,不僅莫須有的前因後果被拼湊了出來,就連近來卞婃和聞嘉言之間的些許點滴都被無限放大曲解,最後硬生生安在了“卞婃被甩了”這件事上,充當了不可否認的證據。

卞婃就好似當庭的被告者,被一群一無所知的群衆宣判了死刑。

她是毫無廉恥的賤人,勾引不成被識破真面目。

罪大惡極,刻不容緩。

就在這一堆女生一浪高過一浪的澎湃聲讨中,一對正在打鬧的男生嬉笑着推搡到了卞婃的座位前邊,一人推過來,另一人閃躲開,前一人揮過來的手臂準确無誤的打在了卞婃的保溫杯上。

伴随着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班級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男生不知所措的站在被甩得蓋瓶分開的保溫杯屍體邊,有些驚慌的咽了咽口水。“這怎麽辦啊,我去,怎麽就摔成這樣了。”男生慌了般不停的問旁邊跟他一起打鬧的人。

原本流光百轉的漂亮瓶子死在地上,沾着灰塵,再也沒好看的模樣了。

“你怕什麽,不就一個破杯子嘛,值幾個錢,大不了賠她喽。”姜會雯探頭看了一眼,尖酸刻薄的笑着擠兌道。

這句話引發了周遭人的不懷好意的哄笑。

他們瞬時心安理得起來。

卞婃回來的時候,就只看到了各自做事的同班同學,眼風時不時的掃過她面無表情的臉孔,以及自己那個無人問津的保溫杯,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她一瞬有些錯愕。

随即卞婃就将手裏的雜志甩在了桌子上。

“誰他媽幹的。”卞婃擡着眼,緩緩的掃視一圈。

無人應答。

“別讓我再重複一遍。”

卞婃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煩躁至極。

始作俑者不情不願的出了聲,“我不小心碰到了,誰知道你這杯子這麽不禁摔,質量也太差了吧。”

“你他媽怎麽就那麽多廢話呢,問你一句能回十句。”卞婃的手掌抵着着面,微微傾身,居高臨下的盯着那個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的男生,滿眼的輕蔑。

男生瞬時漲紅了臉,他承認卞婃漂亮,但他也最讨厭她這樣盛氣淩人。

“不就一個破杯子嗎,賠你就是。”

男生被拂了面子,還不占理,便不想同她在糾結這個問題,急匆匆從兜裏摸出一張五十,扔到了卞婃腳尖前。

卞婃眼珠子轉了轉,對着他哼出一聲輕笑來。

“一張五十,你打發誰呢。你媽沒教過你怎麽跟人道歉嗎?”

男生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近乎嘶吼的對着卞婃吼道:“你別欺人太甚!”

姜會雯在一旁眯着眼睛觀戰,似是無意的輕輕冒出來一句:“表子也算人嗎?”這句話不輕不重,正好用正當好的分貝傳到了卞婃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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