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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幾個,以後好好讀書,學人充什麽老大,多學點有用的知識,別讓人當槍靶子使還樂颠颠的替着辦事兒。天兒也不早了,胡辣湯喝一碗,就回去寫寫作業吧。”
三個人面面相觑,他們本已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沒成想,陳措站在那兒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就趕着他們走了。
卞婃倒是帶着一臉樂意,眼瞅着那二丈摸不着頭腦的仨人,只想發笑。
眼看着那三人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竄逃而出,卞婃這才靠着牆根站直些身子,接過了陳措遞過來的錢夾,還不忘調侃他,“他們好像很怕你啊。不過你怎麽還是像個念經的老和尚。”
說完她還略有些嫌棄的撇撇嘴。
陳措顯然沒想到自己在卞婃的心裏會是這麽個形象,頓時有些啞然失笑。
“你還真的冷靜啊,遇到這事兒都不想着呼救一下。”
卞婃将背包往肩上挎了挎,望了那行人匆匆的巷子口,老舊的紅磚壁直線延伸,顯得那聯通着寬暢光明的口兒狹小且遙遠。
“呼救就會有人來幫我嗎?求人不如求己。”卞婃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吐露出來。
陳措一挑眉,沒成想他會得到這麽個回答。
還真是個奇怪又孤僻的人。
他給卞婃又加了一條定義。
“你挺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他不禁又想到了那個女孩子,她那時候一邊抹着臉上被眼淚沖得花糊的泥灰,一邊憤憤的同他争辯。
陳措的手摸到了口袋裏煙盒的冰冷包裝,但眼風掃到卞婃時,他的手指又從香煙盒上挪了開。
卞婃心裏咯噔一下,卻神使鬼差的開了口。
像是要确認一般。
“是誰。”
陳措笑而不語。
沒有告訴卞婃。
“你會寫檢讨嗎?”卞婃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認真的發問。
陳措差點被吞咽下去的唾液嗆住,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卞婃,卻發現她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帶着真誠的求教,就好似個虛心的學生。
他看着這樣的卞婃,在心裏默默哀嘆一聲。
這是卞婃第三次來浮生了。
雞窩頭還是架着那副厚片兒眼鏡,拄着腮幫子坐在櫃臺後邊打盹兒,在看到跟在陳措身後進來的卞婃時,那一雙小眼睛裏突然綻出了光彩,他自來熟的揮了揮手,響亮的嚎了一句。
“嫂子好!”
陳措和卞婃的腳步同時一滞。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表情都相當的精彩。
卞婃低着頭往一邊的桌子那兒走去,陳措則是鉗制住雞窩頭的脖頸,擡腳給了他一腿,兩個人小聲說了幾句話,陳措便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他一邊低聲應着,一邊往裏屋走去。
路過卞婃身邊的時候,陳措看向她,不做聲的點了點自己的手機,卞婃立刻會意,點了點頭。
卞婃輕手輕腳的打開背包,将紙和筆拿出來,端正的擺在桌子上。
在她仔細端詳劣質草稿紙上的第十二個斑點時,陳措出來了。
陳措站定在她旁邊,俯下身撐在桌子邊,就看到空白一片的紙張,還有個傻乎乎的卞婃,不禁有些又氣又笑。
“為了什麽事兒要寫檢讨,嗯?”
他的聲音似有一種魔力,牽引環繞着卞婃,迫使她移不開目光,只會傻愣愣的看着他,端詳着他挺直的鼻,纖長的睫毛,高聳的顴骨,以及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意。
“就,就犯錯了。”卞婃忽然很羞于講清楚,聲音越說越小。
陳措這會兒真真切切的笑了,笑聲低低沉沉的,不刺耳,不高亢,輕輕柔柔,飄飄忽忽的就繞進了卞婃的耳廓內,溫泉流水似的隽永着到了她心髒處。
她呼吸一窒,就聽到陳措接着解釋道:“你不說明白,這檢讨沒法寫啊。”
卞婃有些苦惱,原本緊繃着的高冷臉龐終于露出了些許端倪,屬于她這年紀獨有一份的無奈和坦然浮出水面。
她一五一十的将發生的事情同陳措講了一遍。
卞婃已經收聲許久,只看到陳措一臉若有所思,并沒有立刻接話。
她心下一緊。
陳措的說教功力,她是領教過的。
“所以最後那人也沒說要賠你的保溫杯?”
陳措的重點放得很特別,他根本沒在乎卞婃是因為使用了道具,違反了校規校紀,才被罰的檢讨。
卞婃狐疑的點點頭。
“那他的道歉真值錢啊,1199呢。”陳措冷哼了一聲。
卞婃沒說話,她其實沒在心疼錢,也沒有很喜歡那個保溫杯。
但她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原來,這個世間是有這樣的道理的:可以因為家庭困難,可以因為是同窗情誼,那些侮辱性的,诋毀性的,不真誠的,都是可以一筆勾銷的。
陳措看着再度恢複冰冷面孔的卞婃,也開始第一次懷疑起自己一直以來向往的那所謂美好光明的東西。
卞婃的美,是一種疏離的清冷之美,包裹在層層利刺中,或許偶爾得以窺得其中的軟弱,但根本沒有機會觸及。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柔弱,但她也需要保護。
陳措沉吟了幾秒,便繞開了這個回憶起來并不怎麽美好的話題。
“2000字,看起來到了字數就行,老師最多拿起來掃幾眼,不會認真看的,別擔心。開頭第一句,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深刻檢讨。後邊寫寫事情大概,抄抄校規校紀,最後誇誇老師,誇誇學校,做個保證就好。”
陳措說的很有條理,将每一段要寫的內容都指出給了卞婃。
卞婃不停的點着腦袋,時不時從唇間哼出一聲單音,淺淺繞繞的,聽得陳措有些許的暈眩。
他一低頭就能看到卞婃頭頂的發旋。
不知怎的,竟有些可愛。
“原來是這樣,好厲害啊。”卞婃很小聲的叽裏咕嚕了一句。
她不是有意說出來的,只是心聲太過強烈,便脫口而出了。
卻被陳措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起先是驚愕,而後是哭笑不得,最後是莫名的情緒。
本該是諷刺的話,卻被她的誠意滿滿給沖淡得蕩然無存。
眼前這個女孩子,他分明是第二次見她,卻有一種濃烈的熟悉感,神秘感,以及每一次都給予他的,食髓知味的新奇。
陳措在看到雞窩頭對着他揚了揚香煙後,安慰了卞婃一句話。
“老師要的從來都是檢讨的一張紙,其他的,他不在乎。”
陳措深深明白卞婃的倔強,這句話讓她臉上的表情成功松懈了些。
卞婃的眼睛在小臺燈的照耀下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那裏邊的陰翳少了些。
雞窩頭蹲在門口點燃了一只香煙,擡頭問正在打火的陳措,“你對裏頭那小姑娘,認真的?”
陳措扣動火機的手指一頓,剛剛燃起的火花熄滅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繼續将香煙續上火。
“這是我頭一回見你主動帶人回浮生。而且,你自個兒可能沒察覺,你不曾對人這麽耐心和,好脾氣。”雞窩頭狠抽一口,說最後一個詞的時候,想了一會兒,才遲疑的蹦出了這麽一個形容詞。
輪到陳措有些疑惑了。在雞窩頭說這話之前,他一直沒覺得自己對卞婃與其他人有什麽不同。現在看來,好像是有那麽一些特殊。
在那個人消失之後,他就沒那個耐性了。
陳措叼着香煙,将方才過肺的煙霧全部吐進夜晚微涼的空氣裏,在一片朦胧裏,他漫無目的的看着前方,一口一口抽着煙。
“我們這樣的人,跟她就不是同類人。還真挺羨慕她那樣的,跟那天上的星星月亮一樣好看,一塵不染的,有遠大前程,快快樂樂的奔向光明。”雞窩頭捏着煙屁股,最後狠命的吸了一口。
抖落下來的香煙落在灰敗的水泥板上,黑灰混成一體,根本分不出彼此。
“放心,我有數。”陳措飛快的接了一句。
“沒什麽好羨慕的,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苦處。”
陳措和雞窩頭進去的時候,身上帶着的尼古丁味又迅速擴散開來。
“寫完了嗎?”陳措往卞婃那邊看了一眼,問道。
卞婃點點頭,聞聲讓開了些手,滿篇暢然連筆的漂亮字體。
滿眼期盼,像是想得到表揚的乖孩子。
“收拾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陳措的語氣極為冷淡。
看都沒看那份由他親自教導産出的成功作品。
卞婃愣了一下。
道謝的話突然就卡在了舌尖,面對着陳措忽而就疏離的倦态面容。
卞婃突然說不出了。
陳措還是将她送到了宿舍區的大門口。
卞婃如上次一般同他道謝,鄭重的連着兩件事一起謝了,緊接着就是道別。
這一次的陳措雙眸沉沉舀舀,再沒了上次那洩露出的點滴羨慕。
她獨自走向路燈都照不敞亮的巨大建築物,陳措則轉頭駛入幽深的小巷中。
夜色做幕,黑暗将他們鏈接,成了這華燈将歇的世間的同類。
陳措回到浮生的時候,雞窩頭正在饒有興趣的翻着一本課本。
嶄新的書頁被從頭翻到尾,發出了沙啦啦的聲響。
陳措自顧自的走進裏屋,外套都未來得及換,就走到了黑檀高腳桌邊,掏出火機将供香點燃,退了兩步舉至齊眉,拂了拂身,便将其插進了香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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