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慘兮兮

在紀清泉的印象中，蕭玑這人挺複雜的。

他不喜歡複雜的人。因為他覺得他自己就很複雜。

他喜歡一眼就能夠看透的人。比如自己爹娘，比如宋老，比如單純熱衷吃瓜的管陽。

蕭玑這人雖然身份複雜，性格卻不複雜，至少蕭玑對他、對柴弈幸、對管陽，都算得上是坦誠相交。他多看幾眼，還是能看出蕭玑這個人的本性的。

別說，他還聰明。

就武學班招惹他的事情，他當場回敬了一把，再後來就和武學班莫名沒了沖突。他沒仔細觀察具體是怎麽一回事，但偶爾見到武學班的趙龍和李田生，他們看到蕭玑還是眼睛鼻子對不上的樣子，卻不會跑上來說得罪人的話了。

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選擇雜學。

第二次課結束後，紀清泉沒選擇和蕭玑、柴弈幸一起行動，而是先一步去找管陽，第一次主動去詢問管陽關于蕭玑的事情。

兩人跑去租了一個煉丹房，在煉丹房裏唠嗑。

煉丹房的隔音效果好到出奇。這是為了防止經常轟隆隆的出事情妨礙別人煉丹，引發群體性炸鍋。

管陽一向熱愛這種小道消息，他沒細想為什麽紀清泉來問他蕭玑的事情，直接便說了：“蕭玑這家夥怎麽講呢，用我娘的話來說，就是命好，也不好。”

紀清泉挑眉。

“他是三王爺的獨子。三王爺常年熱衷戰場，為人光明磊落，是最得寵的一位。再說又和那位兄弟情深，那位在三王爺戰死之後，對蕭玑更是視若己出。三王爺的那群手下更是如此。你說這命好不好？可是他人那麽小，爹娘都沒了。同輩裏的兄弟姐妹又因為自家爹娘對他比對自己孩子還好，有點疏遠他。”管陽這裏話說得還挺委婉的，不過紀清泉是看出來了。

與其說是疏遠，不如說是當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開學大典至今一個多月，蕭玑的哥哥姐姐可都是和他在一個學院的，連來看他一眼都沒有看過。連旁人都覺得疏遠，那當事人的感受更加不可言喻。

管陽說到這裏還說了一件事：“以前蕭玑很挺鬧騰，做事不太考慮，故意招功啊之類就想要吸引人注意力，惹出不少事情來。後來和柴弈幸被扔去鍛煉，差點沒命，整個人都長大了。他們兩個關系好的就和親兄弟一樣。”

原來是這樣麽……

紀清泉若有所思。

“外面很多人說柴弈幸總跟着他什麽的，你說這個可是救命恩人哎，換我我也總跟着。這輩子能有幾個可以交付後背的人啊？”管陽這樣說着，“柴弈幸這人可比武學班那些肌肉發達只想着吸引小姑娘的好多了。”

紀清泉不是帝都的人，是不會明白帝都大多數長輩對蕭玑的态度的，而蕭玑同輩人對蕭玑的态度，那就更加清奇了。

管陽站在蕭玑同齡人的角度說了兩句：“我爹見過蕭玑兩次，我這回回家他還和我說讓我多照顧一點蕭玑。哇，我也很需要人照顧好麽？人家蕭玑根本不差我去照顧。”

“他好像，差的。”紀清泉說了這麽一聲，“你沒覺得，除了柴弈幸，其他人都不怎麽和他接觸麽？”

雜學班的人對他稍微友善一點，可也沒怎麽肯接觸他。

一個多月基本上都是他們四人一起行動。老師也不會特意對他

紀清泉懶得搭理蕭玑的時候，就剩下蕭玑和柴弈幸兩個人行動。

兩人面面相觑，發現蕭玑混得還真挺慘的。還好他成績不怎麽樣，否則怕是別人家的孩子，可不是被忽視，而是要被逮着圍攻了。

管陽撓撓頭：“我怎麽有點，像是多了個需要照顧的弟弟……越想越同情他。”

“……我也是覺得有點，嗯。”紀清泉自己的人生同樣慘兮兮的，“大概就是，我們兩個有點像。我也沒爹娘了，又有很多人對我很好。”

這世上還有宋老，還有武宗位面的人，還有傅楚悠……

他這話一出口，管陽“哎”了一聲：“行吧，那我就有好幾個需要照顧的弟弟。”

“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紀清泉擡起自己下巴，哼了一聲。

兩人這樣一鬧騰，把剛才莫名帶着點壓抑的氣氛沖淡了。

這一刻，紀清泉是真的确定将蕭玑劃分到了自己的圈子裏。這個圈子，便是他今後會護短的圈子。以後對他好點就是了。

兩人反正都租了房間，便胡亂煉制着丹藥，順帶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管陽和紀清泉說了很多關于帝都裏那些個年輕人的故事。

從蕭玑延生到柴弈幸，再從柴弈幸延生到別的将軍，再到蕭家其他人，包括祖輩父輩和現在這一輩，好在基本上這一輩都還年輕，還沒到統一有小孩的年紀。

這一輩蕭家好幾個孩子都這個年紀，已經讓人很震驚了。要知道上一輩蕭家光那位和三王爺的年紀，按普通人來說，都是可以做爺孫的。

一旦涉及到修真，總歸來說輩分都是混亂的，還好修真者如今很少結師徒，自從千年前學院授課流行後，門派結師徒更少了點，否則輩分還要亂遭遭。

人多的地方總是會有很多事情，管陽偶爾還說兩個桃色八卦，和紀清泉擠眉弄眼的，讓悠元不少人在武宗位面那開了下眼界。

紀清泉都能感受到武宗位面那群人，又想吃瓜，又覺得不太好意思直播吃瓜的複雜情緒。

世界真是複雜啊。

聽到一個疑似有七角戀，還涉及到祖輩和孫輩的故事，“單純”的紀清泉，覺得自己被世俗玷污了。

等時間到了，兩人出了煉丹房，紀清泉還滿是感慨，覺得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清心寡欲一下。情感世界真是太過複雜了。

修真者情感太過充沛可不是什麽好事情，那七角戀中的當事人，至今也沒幾個有非常完美的結局。有兩個隐世不再出現，後來不了了之都算得上是好結局了。

天知道他們的話題怎麽會歪到這個地方去。

他們兩個晃悠往回走，就見一個姑娘站在他們宿舍樓門口，猶豫着朝內張望。學院裏路上人一般不多，紀清泉和管陽發現除了這個姑娘外，竟然四周看過來，只有他們兩個。

那姑娘穿着一身校服，臉上略帶愁容，并不是一年級生的樣子。長得文文氣氣，個子因為抽條所以長得比紀清泉還要高上幾公分。

挂着的牌子，是內功班的。

“安可君？”管陽一下子就叫出了這個姑娘的名字，“你在這裏找人麽？”

這叫安可君的姑娘被忽然叫到名字，吓了跳，退後一步。她一見是管陽，才松了口氣：“管陽呀。你住在這一樓裏麽？”

管陽點頭：“是啊。”

“我想找柴弈幸。你知道他現在在宿舍麽？”安可君咬了咬唇，還是很直接問出了口。

管陽朝上看了眼，發現外面根本沒法看出人在不在，只好表示：“我才剛回來，不知道他在不在。有事情麽？我幫你轉達一下？”

安可君看了眼紀清泉，略有點不安。她又四周看了眼，确定周邊沒有什麽人，才小聲說着：“嗯，就是安青秘境的問題。”

安青秘境？就是二年級生去選擇武器的秘境？

那個秘境怎麽了？

“上回我們去安青秘境選擇武器。柴弈幸沒選到看得上的。這一回可以再去一次，和一年級幾個補充名單上的人一起。”安可君拿出了一張紙，交給了管陽，“這是安青秘境的地圖。”

地圖？補充名單？

紀清泉看向那張紙。

管陽很茫然：“要交給他麽？為什麽要給他安青秘境的地圖？”

安可君聲音更小了，但還是很清晰的：“他上回因為我才沒拿到武器，安青秘境有幾個地方那武器不是一般的武器，我是故意沖着那個去的。沒想到出了意外。這是謝禮。”

她快速說着：“我先走了，當我沒來過，你們要是需要就抄一份，可別傳出去。這是蕭天樞給我的。”

說完她便再四周看了眼，朝着管陽笑了笑，趕緊跑路了。

紀清泉看向管陽手裏的紙。

管陽看向紀清泉：“安可君，呃，蕭天樞傳說中的未婚妻。我的非常遙遠的遠方表姐。”

兩人對視一眼。

紀清泉熟悉管陽的屬性：“……我覺得你知道了這個事情，基本上等于不少人都知道了。”

管陽将紙收起來，梗了一下脖子：“我像是這種随便告訴別人的人麽？我秘密藏得可好了。”

紀清泉拱手：“佩服佩服，你還有秘密。”

管陽大搖大擺進了門：“我的秘密比我知道的八卦還要多。這安青秘境的地圖，只要我想要，明年我一樣能弄到手。”

“厲害厲害。”紀清泉笑着打趣，跟着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