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立威棍

劉先生真誠朝紅硯拱手感慨道:“我等讀書人十年寒窗,一心盼望他朝登科為朝廷盡自己綿薄之力,為百姓造福。奈何在下才疏學淺,有心無力,這把年紀也不想折騰了。”

“天下有劉先生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紅硯鄭重行禮,“我等雖未居廟堂亦可為百姓造福,身處鄉野依舊能為朝廷效力。教書育人,為朝廷培養棟梁之才,也不失為佳話。”

沈晫默默伸筷子夾菜吃,所謂讀書人的追求無外乎權利名聲。說好聽為朝廷為百姓,不過是将權利名聲換種說法罷了。他不是很懂,手握權利與後世之名真那麽重要嗎?

梁喻莞爾,抱拳道:“兩位仁兄心懷社稷,在下敬佩。今日一敘,實乃梁某三生有幸。”

瞧瞧讀書人吹彩虹屁,啧啧啧。沈晫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失策,該叫盤花生米的。

三個秀才一臺戲,從經史子集談到人生哲學,完全忘了席上還有第四個人。沈晫完全不在意被忽略,反正他有聽沒有懂。讀書人喝酒淺嘗辄止,倒一小杯能喝到散席。

待沈晫一顆一顆默默吃完兩盤花生米,三個讀書人的談話也到尾聲。放下筷子,他一半文盲決定以後絕對不參加讀書人的聚會,一個字,尬;兩個字,尴尬;三個字,很尴尬。

紅硯起身笑盈盈送梁喻和劉先生,劉先生笑得滿臉褶子告辭。劉先生走後,梁喻拱手認真道:“紅兄,我打算參加明年的鄉試。我到底不甘心止步秀才。屆時我的學生就拜托你了。”

“此乃大好事。紅某預祝梁兄得償所願。”紅硯還禮,“我定照顧好你的學生們。”

梁喻彎腰向紅硯施禮,由衷感謝援手。兩人看着梁喻走遠,沈晫問:“你忙得過來?”

“忙不過來。”展開扇子,紅硯無所謂笑道,“到時再看情況決定怎麽做呗。”

沈晫點頭表示明白。至此各方面全部搞定,挑個好日子便能動工。紅硯給學堂取名“五湖書院”,建議沈晫當院長。沈晫毫不猶豫拒絕,他才不想當什麽院長,挂名也不行。

“書院是你出錢建的,你不當院長誰當?”紅硯無語盯着沈晫,真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麽。

“你啊。”沈晫理所當然道,“教書育人的是你,辦學堂的各種事也是你出面搞定的,當然由你當院長。我不用挂名,只想當個出錢的人。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清閑點吧。”

紅硯無法,只能應下。沈晫如願以償當了只出錢啥都不做的人,在現代叫做投資商。

動工的日子定下,紅硯揪着百般不情願的沈晫準備回五湖村,再怎麽不管事動工當天也該露面。兩人剛走出紅宅,看見匆忙趕來的周管事。沈晫笑眯眯迎上去:“周管事。”

周管事拱手道:“這些天好幾家店鋪被看中。你不在,我不好擅自做主租給他們。”

沈晫龇牙笑,回頭看紅硯:“你看,我有事忙。我陪你忙那麽久,也該放過我了吧?”

“行。”知道沈晫真的有事,紅硯也不攔,“你去吧。等你忙完我們再談。”

紅硯說完,坐上馬車去五湖村。沈晫見紅硯走遠,立即招呼周管事:“我們邊走邊說。”

原來沈晫名下的店鋪有五家被租客看中,商議價格時周管事不敢做主。沈晫随周管事分別見了這五位租客,一番商議後敲定價格簽契約。沈晫出租很靈活,不管月結還是半年結,或者年結都可。收下租金,折好契約,沈晫心滿意足,總算有點地主的樣子了。

賺了錢,沈晫打算去聽聽書吃吃瓜子。周管事猶豫再三叫住沈晫:“沈老板。”

沈晫笑眯眯轉身:“周管事還有事?”猜測可能又是為那處大宅,可他還沒決定買不買。

走到沈晫身邊,周管事斟酌一下道:“前幾天租客已來詢問店鋪,周某怕耽誤沈老板的生意,特去沈宅找你。誰想你不在家,風澤接待了我。知道事情後他說可以做主給租客租店鋪,我想了想沒應。若沈老板當真讓他管這件事,以後我找他就是,以免再三打擾。”

笑容漸漸沈晫從臉上消失,他看了看身旁的流風。流風一驚,默默往後退一步。

“多謝周管事費心。”沈晫拱手微微笑,“左右我也沒什麽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沈老板說的是,周某明白了。”周管事垂眼拱手行禮,而後告辭。

周管事一走,沈晫的臉瞬間黑了。他怒火中燒轉身:“我倒要看看他搞什麽鬼。回家。”

沈晫馬不停蹄回到沈宅,一進門就讓流風把所有人找到大廳。流風應聲急忙去了。沈晫直接去書房,不顧風澤的問安拿走賬本前往大廳。風澤心中咯噔一下,立馬跟上。

大廳。沈晫坐在主位沉着臉翻賬本,越到後面翻得越快,最後直接一掌拍在桌上。

彭大父女及陳媽媽趕來正好聽見這聲響,吓了一跳。風澤低垂着頭,不敢動。

“陳媽媽,我問你幾件事。你想好再回答。”沈晫又拿起賬本,翻到後面幾頁,“遠的你不記得,就問昨天的吧。昨天你買了豬肉是不是?多少錢一斤?你總共買了幾斤?”

陳媽媽不明所以,看看風澤老實答:“不知少爺哪天回來,每天我都會買豬肉備着。昨天買的肉我記得很清楚,十八文一斤,我買了兩斤。老板看我經常去買,還送了兩塊骨頭。”

話語落,風澤當即跪在地上。沈晫氣得直接把賬本砸在風澤身上:“你膽子真大,是欺我不識字,還是人傻?你竟然敢寫一斤肉五十文,還買了五斤,多餘的去哪兒了?”

此話一出,大夥明白沈晫是查賬查出問題來了。陳媽媽幾人不動聲色瞄風澤,不說話。

風澤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辯駁。沈晫越想越心煩,越想越氣,他是真傻,還得外人點撥才知道。氣得不行,沈晫過去狠狠踹一腳風澤:“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啊?”

“不,不是……”風澤被踹歪,又自個兒爬着跪正,“小人……小人不敢。”

“你現在跟我說不敢。我冤枉你了?做假賬的是別人?想插手店鋪的是別人?”沈晫恨不得再踹風澤一腳,他皺眉擺手厭煩道,“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打完再回話。”

彭大和流風互相看看,猶豫該不該動。沈晫憤怒大吼:“人死了,我叫不動了是不是!”

一驚,彭大和流風立刻一左一右抓住風澤拖下去。流風架好凳子,彭大取來大棍子。

“給我打!狠狠打!”沈晫怒目瞪風澤,“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仔細看着!”

“啪!”彭大舉起棍子,一下一下打在風澤屁股上。風澤痛得慘叫,一聲比一聲凄厲。

哪怕風澤被打得慘叫連連,沈晫的氣依舊沒消,反而越燒越旺:“我信任你才把賬本交給你管,你就是這樣回應我的信任?還想把手伸到店鋪上頭去,怎麽,想架空我還是取代我?告訴你,只要你的賣身契在我手裏一天,哪怕我把你打死也沒人敢說什麽。”

沈晫承認最近自己是有點飄,誰一夜暴富不飄啊?可這不是風澤陽奉陰違的理由,果然還是覺得他好欺負。沈晫不怎麽在乎錢,他一直覺得夠用就行,但不能讓人偷着拿走!

額頭出汗,彭大打了十幾下後手開始酸了。風澤的叫聲越來越弱,之後暈了過去。

“少爺,他暈過去了。”彭大放下棍子擦擦汗。人暈過去了,應該不用繼續打了吧?

“多少下了?”沈晫冷冷道,“不夠二十繼續打。我說打二十就二十,一下不能少。”

彭大默默舉起棍子,忍着手酸把剩下的幾棍子打完。這次少爺真的氣狠了。

沈晫面無表情,沒錯,他就是殺雞儆猴,借這件事立威。欺負他脾氣好,就讓這些人看看他到底脾氣好不好。二十棍打完,沈晫起身撿起地上的賬本冷聲道:“找個大夫給他。他從我這裏偷走多少,沒還完前死都別想死。看大夫的錢我會給他記在賬上,一并還。”

陳媽媽抱着顫抖的彭姑娘背脊發寒,少爺平時是真好,發火時也是真狠。

“還有你們,”沈晫轉頭看陳媽媽和彭大,“你們和風澤在一個屋檐下,我不管你們知不知道他做假賬的事,也不管你們平時有沒有收他的好處。既然這事出了,你們就得受罰,罰你們三個月月錢。至于風澤,讓他做個雜役,從今以後不許踏進書房半步!”

彭大把風澤扛起帶下去,陳媽媽拉着彭姑娘趕緊走,不敢再待着。

流風走進大廳跪下:“我也有錯,請少爺責罰。我知道他不安分,卻不知道他……”

“是啊,你們都知道。”沈晫擡手将茶盞摔在地上罵,“就我不知道!彭大、陳媽媽,包括那小姑娘,還有你都知道風澤不安分。就我傻,我蠢,我不知道!你們瞞得真辛苦。”

“請少爺責罰。”流風重重磕頭道,“我知道錯了,請少爺責罰我。”

氣始終不順,沈晫将賬本扔在茶幾上:“我以為我是個好主子,不曾對你們有半分苛待。結果呢?結果是我異想天開。你們辜負我的信任,我便不再信任你們,賬本我自己管。”

沈晫以為有吃有喝有穿風澤他們就會知足,但他忘了人最貪心。人怎麽可能知足呢,得到一樣總想要另一樣。既然如此,沈晫覺得還是不要付出信任得好,免得這些人背地裏捅刀。

流風不敢再說什麽。沈晫罰了流風半年月錢,流風是他身邊的人,自要重罰。

【作者有話說:_(:з」∠)_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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