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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待了幾天,等臉上的痕跡消下去了,李鶴總算想起來要去學校應個卯。他也不帶書包,就這麽套上校服,插着兜,吊兒郎當地上學去。
學校裏上學的人都是住附近片區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幾乎沒人會搭理招惹李鶴,基本上全班裏,就只有沈小情跟他講話。他也落得輕松,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到座了就趴下來睡覺,等到睡眼惺忪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睡得頭發都翹起來。
他愣愣地打了個哈欠,教室都已經空了,沈小情在門外隔着窗戶叫他。
“小鳥,吃飯啦。”
沈小情長得漂亮,瓜子臉杏核眼,怡人得像三月的楊柳風,沒有女生帶她玩兒,但護花使者倒是一茬一茬的。李鶴朝她擺擺手,示意不去了,沈小情蹦蹦跳跳地和她的其中一個護花使者吃去了。
李鶴摸了摸有點癟的肚子,晃晃悠悠地下樓去,看也沒看學校飯堂一眼,走到學校圍牆邊,一扒牆頭,腳踩着旁邊的樹,一下就翻上去了,跟走學校大門一樣自然。
李明澤讀的小學就在對面,李鶴心裏琢磨着中午要帶小孩兒去吃什麽。這幾天都下雪,不大,路上只有薄薄的一層,但是天氣一直陰沉沉的,看得人心情也不由得陰郁起來。李鶴往手上呵了口熱氣,看見中午放學回家的小學生一群一群地出來,始終沒見到李明澤。
李鶴皺了眉,走到學校大門往裏看,沒瞅見人,繞到旁邊僻靜無人處,扒了學校的牆頭,剛探出頭去,就見到了李明澤,正站在教學樓下面,和幾個小孩子在一起,隔遠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沒等李鶴翻過牆去,李明澤就轉頭走了,沒一會兒就見他從校門口出來。
李鶴叫他:“怎麽這麽遲。”
李明澤臉上看不出什麽,笑着喊他:“哥!我幫老師搬作業呢。”
李鶴沒再問,拉着他吃午飯去。 下午放學的時候,李鶴提早逃課了,翻牆出去,在李明澤學校門口躲着等,小學的放學時間到了又過,沒見他出來。
“你在這兒幹嘛呢?”
李鶴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回頭一看是沈小情,連忙把她也拉到牆後面躲着,正好看到李明澤從學校門口裏出來,後頭還跟了幾個人。
“噓。”李鶴靜悄悄地跟上去。
沈小情跟在後頭,小聲說道:“大哥,你玩兒哪出呢。”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李明澤走的路不是平常回家的路,前頭一拐到了一個人少的巷子裏,李鶴拉住沈小情躲着,豎着耳朵聽。
是李明澤先開的口:“別跟着我,我得回家了。”
領頭的是個高壯的胖墩,說起話來拽得二五八萬的。
“你偷我手表就怎麽算了?”
李明澤:“我什麽時候偷你手表了,你煩不煩。”
胖墩:“就是你偷的,不信你打開書包給我看看。”
“憑什麽給你看,”李明澤繞開他,“神經。”
胖墩的幾個跟班攔住了他,李明澤是跳了一級的,比同班的孩子年紀都要小,小孩子家,差一年半年的都很明顯,李明澤明顯沒有他們高壯,小巷子被他們堵得嚴嚴實實的。李鶴按捺住過去的沖動,靜靜地聽着。
胖墩:“要麽還我表,要麽給錢。”
李明澤臉上不見怕,只是沉默着不講話。
小跟班:“他要是有錢還用偷東西嗎。”
胖墩手欠地推了李明澤一把:“小偷。你那個哥,也是小偷,我前兩天才見到他從派出所出來呢,你要是不還我,我也報警抓......”
他話沒說完,李鶴都還沒反應過來,李明澤就沖上去揍他了,他人小力氣不小,兇狠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旁邊幾個跟班去拽他,他壓根不分心,就一心騎在那胖墩身上往死裏揍他。
沈小情驚叫出聲,李鶴跑過去,一手從人堆裏将李明澤拽出來。
李明澤還張牙舞爪的,臉都被抓花了,還咬着牙要揍人。小胖墩和他的跟班再狂,也不過是小孩子,見到了李鶴和跟在後頭的沈小情,馬上啞火了,虛張聲勢地說道:“你、你幹嘛......”
李鶴把冷靜下來的李明澤扔到一旁去,臉上沒怎麽見生氣,但語氣卻不善。 “別以為你是小孩兒我就不揍你。”
小胖墩結結巴巴的:“他、他偷我手表......”
李鶴:“滾蛋。”
幾個小孩屁滾尿流地跑走了,轉眼間巷子裏就剩下他們仨了。李鶴帶頭往前走:“餓死了,趕緊回去吃飯去。”
李明澤:“我沒拿他手表。”
李鶴:“行了行了......”
李明澤把書包打開,倒着将裏頭的東西全部倒出來,還抖了抖,裏面卻掉出來一個電子表,看出來價值不菲。李明澤忙道:“我沒拿!他們放我書包裏的,我不是小偷——”
李鶴:“......”
沈小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臉上尴尬,連忙打圓場:“沒事兒沒事兒,明兒找你們老師去,趕緊收拾起來,咱們吃飯去。”
李明澤倔強地抿着嘴唇,不肯說話,李鶴沒理他,轉身走出巷子,沈小情連忙過去幫李明澤把東西塞回書包裏,哄他:“沒事兒,你哥沒生氣,咱們吃飯。”
沈小情拉着哥倆去吃麻辣燙,結賬的時候李鶴付了賬,整個過程這倆人都像鋸了嘴的葫蘆似的,誰也沒說話,一個比一個倔,只有沈小情在那兒說個不停,緩和氣氛。
到了晚上,李明澤在小桌子寫作業,李鶴趴在床上發呆,倆人還是沒說話。外頭下起了雨夾雪,冷得很,雨打在屋頂的鐵棚上,噼裏啪啦地響,那塊電子表就放在李明澤手邊。
李明澤寫完作業之後手都僵了,沉默着鑽進被窩裏。
小孩子體熱,往常冬天,兩個人貼着睡,李鶴發涼的手腳一會兒就熱起來了,被窩裏暖烘烘的。今天兩人都不說話,并排躺在床上,中間進風,冷飕飕的。
小桌子上的臺燈還亮着,暈黃的光球像一個屋子裏的小月亮,李鶴突然開口了。
“明天中午你自己吃飯吧。”
李明澤一骨碌爬起來,說道:“為什麽?不要。”
李鶴:“幹嘛呢,躺下,冷死了。”
李明澤是個聰明的孩子,一下子就知道李鶴今天為什麽生氣,也一下子明白了李鶴的意思,他連忙說道:“哥,我今天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我.......”
“行了,”李鶴平躺着,往被子裏又縮了縮,看着被雨打得響個不停的頂棚,“以後在學校被欺負了要告訴我,不準随便打架......”
李明澤捂住李鶴的嘴巴,不準他繼續說了。
“你聽我說。”李明澤倒豆子似的,“我沒有拿手表,我也不許他說你,你做壞事,我也做過壞事,但都是沒辦法才做的。”
李德業從來沒給過李鶴一分錢,高興時就管一頓飯,不高興時連粒米都沒有,李鶴還帶着李明澤這個小屁孩,義務教育階段不用交學費,但紙筆練習冊要買吧,李明澤剛上學的時候,最怕老師突然說要買點什麽,那就意味着李鶴那幾天得省吃儉用了,涼水就饅頭。
李鶴沉默了一會兒,将李明澤捂他嘴的手拉開,将人拉回到被窩裏,蓋好被子。
“你要憋死你哥啊......迫不得已做了壞事那也是做壞事。”
李明澤還要說話,李鶴打斷他:“要是你不落到這兒,說不定還是個小少爺呢。”
李明澤去摟李鶴的脖子,李鶴推了推他:“多大了都,膩歪死了。”
李明澤将臉埋到李鶴脖子裏,聲音悶悶的:“就要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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