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九】

服務員把尹文帶到包廂之前的時候，他就聽見裏面鬼哭狼嚎的聲音。

尹文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忽然就聽見裏面一陣哄笑聲，緊接着還伴随着亂七八糟的呼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隐隐約約聽見有人在喊林少。

林言易在裏面嗎？

……說好的工作呢。

尹文想起那個短信，在門口敲了兩下，根本沒人理他。

他敲第三下的時候，裏面一陣笑聲過來開門，門開後和他撞了個滿懷。

“哎喲。”秦雲被撞得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尹文，臉上又恢複了笑臉，“這是那天那個小弟弟嗎？”

“您好。”尹文對他笑笑，“我來接老板。”

“灌死他！！！扒他褲子！！”“嗚嗚嗚吼！！！”

尹文皺了下眉頭，對秦雲喊了聲“借過”就側身進了門。

秦雲被他一撞沒站穩，想去拉他一把，尹文卻已經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沙發前。

沙發上被一群人，有男有女壓着一個人，只露了兩條腿出來亂蹬了兩下。尹文心中一陣無名火，提起最上面的人往後一拉。

“哎操！你誰啊！”被拉開的人踉跄了一步，瞪着他吼了一聲。

尹文不理，走過去看被壓在下面的人，那人又去拉尹文，尹文轉頭吼了一句“滾！”。

旁邊一個姑娘手中托着一杯酒，往後一退全部撒在他的身上。

他推開女孩，看見了昏暗中被壓在最底下人的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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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林言易？

尹文愣了三秒，背後就被人一把扳過，就看見剛被他一手提起來的人一臉怒意：“你他媽誰啊你？！”

“哥們哥們走錯房間了！！”尹文現在尴尬得想趕緊跑，這人卻不依不饒，一腳踢到他膝蓋上：“我去你奶奶的，你上手拉我，還推我女朋友，你不明不白就走了啊？！”

尹文被他踢得膝蓋發軟，方才的嚣張全然散了，自己有錯在先只能賠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連忙看向門口，就看見秦雲靠着門，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着這裏。他被推搡了兩步，膝蓋和腿這會都裂開似得疼，一群人喝了酒出手沒輕沒重的，尹文不想和他們現在起沖突。

況且是自己腦子發熱進來的。

這麽被擠了一會，秦雲終于在門口動了。她走過來撥開人群，手拽着尹文的胳膊，對着周圍道：“小弟弟走錯了，你們一群人幹嘛哦……我替他給你們道個歉啊~”

“啧。”剛才踢了尹文一腳的男人瞪着他，尹文連忙笑道：“哥不好意思，你們繼續喝，我找人去了。”

他和秦雲走到門口，尹文對她鞠了個躬：“對不起姐姐剛才太沖動了……”

秦雲已經收起之前的神色，帶着打量的神色把他上下掃了一遍，随即又挑眉道：“林老板在303那間房，之前叫我們別去打擾，一直沒人進去。”

“哦哦……好的。”尹文趕忙點點頭，轉身就往過道裏走。

303不遠，他轉身走了兩步就到了，裏面什麽聲音都沒有，黑暗的像是個沒有人的包廂。

尹文敲了兩下門沒反應，推門進去了。

包廂把外面的吵嚷給隔開，裏面就很安靜。安靜得尹文一耳朵就聽見了林言易的呼嚕聲，跟個貓咪發怒似得呼嚕。

他把燈開了一個，依然十分昏暗，就看見林言易在沙發上仰躺着，一只腳越過沙發扶手，一只手搭着沙發靠背，睡得非常奔放。

他的手機掉在沙發旁的地毯上，上面顯示有59個未接來電。

尹文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認命地嘆了口氣。

“老板，老板。”尹文用手拍拍他的臉。

林言易動了動，非常艱難地開始掀眼皮，掀了半天終于露出了一絲縫隙。

“老板，回家了。”尹文又搖了搖他。

林言易慢慢收回那只奔放的手，直直坐起身子。尹文以為他醒了，也跟着站直準備去收東西，結果林言易身子一歪，頭就靠在了他的肚子上。

是真困了。

尹文無奈又蹲下，林言易的頭就靠着他的肩膀，還蹭了兩下。

“……回家再睡吧。”尹文輕聲說，“那麽晚了，你還真在這地方睡一晚上啊。”

“嗯……”林言易一只手從下面抓着他的領子，“你背我……”

“什……”尹文也是被他弄樂了，“那麽大人了撒什麽嬌……”

雖然很想背着林言易，但膝蓋和小腿剛被人又踢又打，這會還疼着。被林言易的睡相弄得心癢難耐，跟麻醉針一樣打得他頭暈腦脹，還能忘記痛苦，

“好了，起來了。”尹文拍拍林言易後背。

“……！#￥#%”林言易忽然貼着他肚子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你說什麽？”尹文愣了愣，林言易卻上手環住他的腰了。

“……別去喜歡那個人了。”林言易悶悶的聲音，“￥#%誰不會拍似得……”

尹文本想拍他後背的手一下頓在空中，他皺着眉頭側耳抓了個重點：“什麽東西誰不會拍？”

但他沒有更多的反應時間，因為林言易說完這句話就一下彈似得坐起來。還把尹文的肚子撞了一下。

“哎。”尹文捂了下肚子，“痛痛痛痛！！”

“你來了啊。”林言易把頭發撸到腦後，眯着眼看了會周圍，“幾點了，我手機呢？”

尹文給他從腳邊撿起手機，林言易一按看見那麽多未接來電，還都是尹文的，頓時知道發生了什麽，連忙道：“我剛想讓你來幫我搬燈架，結果躺這睡着了……”

“……你還說夢話你知道麽。”尹文手撐着沙發坐下來，嘆了口氣。

“我說什麽了？”林言易猛地一頓，皺着眉頭看着他。

“什麽……誰不會拍似得……老板你在夢裏和誰罵架呢吧。”尹文笑笑，指指自己背，“還叫我背你呢。”

林言易舔舔嘴唇：“那你也沒背啊。”

“進來時候被人踹了兩腳。”尹文指指自己腿，他穿着一條緊身的牛仔褲，這會也拉不起，只能在膝蓋附近指指。

“誰踹你？”林言易有點莫名其妙，但聽見又不覺得尹文像開玩笑的樣子，伸手摸了兩下，然後一下摁了下去。

“嗷！！”尹文疼得在沙發上蹦了一下，“疼啊！”

“真受傷了啊。”林言易又揉了兩下，“誰打的？”

“……我自己傻逼。”尹文搖搖頭。

林言易湊上來聞了聞他：“你怎麽身上一股酒味兒。”

“被人翻了大半杯在身上。”尹文拎起來也聞了聞，“想回去趕緊洗個澡換了。”

林言易彎下身子看他腿，牛仔褲穿得好好的他也看不出點什麽，但是他好像就是非要看出什麽似得上下看了半天，嘴裏喃喃道：“以後得查老黃歷出門了，這幾天打的架快比我一輩子都多了。”

尹文心道是你打的麽，不都是我麽，但也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走吧，回工作室躺着也比在這躺着好。”已經一覺睡醒，林言易伸了個懶腰，把燈架往身上一背，手中拎起袋子。

尹文想幫他拿，林言易啧了一聲：“你管你自己走路吧。”

尹文跑到門口給林言易開門，他剛打開就看見外面抱着手臂、看起來已經站了好一會的秦雲。

林言易出來也是一愣，手上東西放了放：“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林老板拍完了吧，我等會喊人來收拾。”她目光從林言易身上轉到了尹文的身上。

尹文對她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林老板。”秦雲說，“之前我朋友一直拿我倆起哄，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道個歉。”

“啊……沒事兒。”林言易複提起手中的東西，俨然是不想再繼續和她說下去了，“你也是孫資旬朋友嘛，他那人我知道，沒輕沒重的，我們反正也合……”

“林老板。”秦雲打斷他，她今天塗着一個大紅色的唇膏，這會勾着嘴唇看他的時候，莫名有種侵略性，“我就想問問，那你給追麽？”

尹文聽見這句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微微側頭去看，林言易這個角度看不見，秦雲卻能馬上讀出他眼裏的三分戒備。

秦雲挑起嘴角笑着，又問了一遍：“你給追嗎？”

“……追我啊？”林言易笑得一聳肩，“我平常人追不了。”

“哦？”秦雲看着他。

“我這人臭毛病太多了，正常人根本受不了。”林言易說，“否則為什麽我自暴自棄單身了那麽多年？”

“我以為是你沒遇見合适的呢。”秦雲手又端起來，“我還想毛遂自薦一下。”

“哎喲，不是。”林言易笑着，“那你就太擡舉我了，我配不上你的，這是真話。你年輕又貌美，追你的男人怎麽會少。”

秦雲沒有被他這句話說的露出什麽開心表情，反而笑容收了一些：“林老板是覺得我配不上，還是說到底，我哪裏不對……比如性別？”

林言易看着他，慢慢挑起半邊的眉毛：“哦……孫資旬和你說的吧……”

秦雲冷笑一聲：“那倒不是，我自己猜的，沒想到是真的啊。”

她說完，就看向了似乎想漫不經心轉過頭去的尹文：“你這個小朋友，挺厲害的。”

“啊？”林言易微微揚了揚下巴，“哦，他是不是剛給你惹麻煩了？”

“還行吧，也不是什麽大麻煩。就是聽見屋裏人叫了兩句林少就急了，上去就和人幹架。”秦雲上手去拍拍尹文的肩膀，“弟弟，天下姓林的那麽多，又不是只有你老板是不是？下次注意着點吧……”

“不好意思。”尹文笑眯眯地，“我剛實在太沖動了……”

“沒事兒。”秦雲說，“他們明天酒醒就忘了。”

秦雲送他們到了門口，期間尹文為了讓自己不要顯得太沒用，走路膝蓋疼到爆炸，他也很有骨氣地沒多動一下腳，一步一步都要走得穩當。

到了門口，秦雲轉身一走，尹文就馬上摟住了林言易的肩膀。

“重死了。”林言易斜了一眼快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型犬，“剛才不是走挺穩麽？！”

“疼，真的疼，真的真的疼，真……”

“閉嘴。”林言易把燈架往尹文身上一背，自己一只手摟住他肩膀，讓對方能靠着自己，尹文挨着他，他嘴上嫌棄，心髒已經砰砰砰要跳出嗓子眼了，“趕緊回去把衣服脫了，這酒味兒快要熏死我了。”

“老板。”尹文頭往另一邊側着，他最近劉海有點長了，遮着他左半邊的眼睛看不分明。

“嗯？”林言易不知道怎麽還能從口袋裏摸根煙出來叼上，但是實在沒手點，對着尹文揚了揚，“幫我點上，然後繼續說下去。”

尹文打了火，站直了給他點上煙，然後和他繼續挨着慢慢走：“剛才你說夢話呢，你真不記得自己說什麽了？”

“不記得。”林言易叼着煙，“我說什麽了？”

“我其實聽清了。”尹文說，“确切說，當時沒聽清，剛那會想明白了。”

“你說，‘魚誰不會拍似得’。是吧？”

林言易摟着他的手猛得緊了緊，嘴張了一半，輕聲道：“你聽錯了吧。”

“……”尹文抿了抿嘴，頭側過來露出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和酒窩，“應該是，錯就錯吧，誰知道你和誰吵架呢。”

說完這句話，尹文就笑嘻嘻說了點別的了。

林言易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裏，他隐隐約約覺得尹文知道了點什麽，是剛才自己無意識的夢話觸動了對方，還是秦雲方才那些挑釁一般的發言。

他感覺尹文在剛剛那一瞬間似乎是想撕破窗戶紙了，但他自己他媽的又猶豫了。

對，是自己猶豫了。

他害怕尹文給出他不想聽的答案而已。

就仿佛是他剛剛拒絕了秦雲的現世報一樣，他一點也不想。

冬夜裏風刮得涼，兩個人進了屋裏之後打開空調，尹文馬上脫掉了自己的那身外套，把兜裏東西摸了個遍，然後丢進了洗衣機裏。

“褲子也脫了吧。”林言易無奈道，“洗了穿我的吧，我有幾條肥的，順便給我看看你被踹了的傷。”

尹文猶豫了一下，還是去廁所換了。出來的時候林言易已經拿了自己的一條運動褲給他扔在了沙發上，尹文套上之後，把褲腳拎起來看。

膝蓋上那腳确實重，這會青紫青紫的，尹文都佩服那人的腳力，怕不是什麽足球運動員。

其他地方倒是還好，除了有個不知道磕哪兒擦破的一小口子，都不至于需要上藥的程度。

林言易給他拿了個雲南白藥噴，一噴上去疼得尹文在沙發上顫抖。林言易斜眼看他：“知道疼以後還走錯房間嗎？哎你給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惹他們了。”

“聽見裏面人在叫你。”尹文說。

“嗯，我聽秦雲說了。然後呢？”

“看見裏面有個人被壓沙發上，我就想去拉你來着。”尹文把臉埋在手裏，“這段太羞恥了，能不能跳過？能不能？”

林言易也不想逼迫他了，兀自點了根煙感嘆道：“這回沒辦法了，我是不是剛得罪了個客戶啊？她會不會不給我結尾款……我應該結完尾款再拒絕她的。”

尹文：“……”

作者有話要說：

小而短，我自裁。

明天一定會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