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她這個大姑是餘爸的姐姐,餘眉的爺爺奶奶都過世了,過世的時候大姑已經嫁出去,但是過的特別不好,住在她婆婆家,她婆婆三兒子,都成親了,沒錢搬出去就擠在老房子一起住,沒房間就用布簾隔上,吃飯還得按人頭算,每個月都要往家給交錢,吃大鍋飯,連兩口子私密事,都能被人聽得一清二楚。

大姑有一次偶然聽她大伯家的小子在外人面前學她叫,再也受不了,就帶着丈夫兒子回了娘家,從此就住下了,餘爸那時候還沒成親,姐姐回來住也沒意見,但誰曾想,老人過世後,大姑會撒潑一樣賴房子,在村裏到處說,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送兩個老人走了,現在弟弟剛成家就要把她攆走,又說誰伺候走老人房産就應該給誰,而且老人死前已經把口頭答應給最困難的女兒。

把剛成親的弟弟趕出家門。

和善的大姑突然為了房子不顧手足親情,做出這樣的事來,餘爸也是懵了,那時候的餘媽也是十八的大姑娘,別說對着罵了,臉當時就紅了,轉身就跑,長這麽大沒丢過這人,餘爸只得去追,也就這麽搬了出來。

只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那時候的人純樸,根本就想不到去告,在他們眼裏法庭那是不好的地方,會被鄉裏鄉親指指點點,而且父母剛剛下葬,餘爸不想父母屍骨未寒,姐弟兩就為了老人的房産鬧的死去活來,忍一忍也就算了。

借住餘媽娘家一年多,才東借西借拉了一屁股饑荒蓋了三間磚瓦房,餘家為什麽那麽窮,除了孩子,也因底子太枯了,從結婚就有兩萬的借債,還了六年,等到還完餘眉又要念書,家裏一分錢沒有,種地根本賺不到多少,餘爸開始去鎮上賣魚,慢慢家幾年後,家裏條件稍稍好了一點,小弟又出生了,生孩子,養孩子,花銷又大了起來,過得是捉襟見肘。

每次一說起這些,餘爸都不吭聲,餘媽氣得直哆嗦,逢年過節別說是登門問好了,連見面都不說話,基本就是不來往了,可誰曾想到,不來往的人,居然在家裏日子又好過的時候,上門送雞蛋來了,弄得一家人錯愕,半天沒反應過來。

大姑有些讪讪,不過很快就過去将籃子放地上,看到餘眉,便笑得很親切道:“這是小眉吧?都這麽大了,長得可真水靈,像你媽,你媽年輕那會兒皮膚就白,十裏八村一朵花,剛見面那會兒,我都看呆了……”

餘媽沒說話,餘爸筷子要放不放,本來一家人和樂融融,一時間像是僵住一般,餘眉見狀,看了眼爸媽,這才露出禮貌的笑:“大姑你來啦。”說完起身給拿了把椅子來,“大姑你坐吧,吃沒吃飯,坐下來吃點……”

聽罷,大姑感激的笑笑,但看了眼弟弟和弟媳的模樣,急忙道:“不用了,我都吃過了,一會就走,不用坐……”

這時餘爸才放下筷子,“姐,你坐吧。”

聽到這句,大姑才“哎”了一聲,坐下了。

餘眉當然知道大姑的德性,以前家裏是自己參加工作了以後才慢慢好起來,大姑那時就沒少來,她家窮,就算有了房子住,但姑夫懶又愛賭,只靠大姑去別人大棚裏幹點零活,日子過的緊緊巴巴,有點事都是這個親戚蹭點錢那個親戚蹭點錢。

你有錢的時候她低眉順目的湊跟前,沒錢的時候,就跟把餘爸趕出去一樣,毫無留情面。

只是前世,她是在六七年後才出現的,沒想到自己重生,居然連大姑也提前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還帶了雞蛋,明顯是來借錢的,別人家一有點錢,她就又眼饞了。

“好了,小眉啊,給你大姑填雙筷子。”餘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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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去拿。”說完看了眼在吃飯的餘媽,“媽,你喝不喝水,我給你帶杯水?”

“不用。”餘媽也沒什麽好聲氣,誰都能看出來她的臉色。

餘眉去房間把筷子拿來,還是倒了水出來,大姑是知道餘媽這邊不行了,一直跟餘爸說着話,話裏都是餘爸小時候的事,餘爸和大姑相差五歲,大姑六歲時就哄弟弟,一哄就哄了十多年,上山割草帶着他蛐蛐,挖蚯蚓喂鴨子,河邊揀河蛤敲碎用火烤着吃,吃夠了就砸碎了掉給雞鴨鵝。

拿着那些往事提,餘眉當然知道,這是大姑的手段,她沒嫁人以前,對餘爸确實很好,人對小時候總是難以忘懷,顯然餘爸臉色也柔和下來。

餘眉坐下用力咳了一聲,立即打斷大姑的話題,“大姑你吃啊,這炸雞腿是前面店裏的,現炸,上面還澆着醬,你嘗嘗。”

“哎哎,好好。”話題一打斷,大姑又不好接下去,只好接了雞腿,順口道:“小眉現在哪個學校啊,念初中了吧?”

“大姑,我都高一了。”餘眉道。

大姑不由尴尬道:“高一了啊,大姑這段時間家裏事太多了,天天頭疼吃藥,這不都不記事了……”

說到這裏,餘眉急忙打斷她,又沒讓她說下去,“我現在在戒城高一,大姑你不知道戒城吧?就是市裏的第一重點學校。”

“哦,重點學校啊。”大姑趕緊笑道:“真厲害,我就知道侄女是個有出息的,你爸你媽真的熬出頭了,女兒有出息,又生了兒子,現在日子也過好了……”

餘眉立即接:“大姑,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家兌這家店,托人貸的款,每年要交錢給銀行呢,現在連我明年的學費都發愁,我爸還說明年春若生意不好,就出去找個活做。”邊說,她邊用手捅了捅一旁的餘爸。

“貸款?你們家不是賣壺賣了十多萬?還用得着貸款?”

“可是這店面兌下來要十五萬呢,我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四萬,還差兩萬,家裏還要進貨,就又貸了四萬塊,都要慢慢還的,現在不僅要供我上學,來年小弟也要上學前班,日子過的比以前還緊巴。”

大姑顯然不信:“你的學費才幾個錢,你家店生意那麽好,人都擠滿了,還不早還上了,還能有大姑家困難啊。”大姑看了眼桌上那些豐富的菜色,“大姑現在連口肉都快吃不上了……”

“他大姑,我家閨女今天才回來,一個月就回來一兩趟,讓你趕上了,孩子放暑假“那個壺是不是圓底的,帶耳朵的酒壺,就是你爺爺用過的酒壺?”

得,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連餘媽都開始斜眼看她。

如果說是酒壺,她絕對天天坐地發潑,賴去一半的錢。

“他大姑,當年你趕我們走的時候,就拿了兩床被子,怎麽?現在是說我們拿了老爺子的酒壺去賣?證據呢?”餘媽可再不是以前那個剛結婚臉皮子薄的小姑娘了,一出口就氣勢洶洶。

“哎呀,弟媳婦,我說錯話了,我就是問問你別生氣,當年的事是我不對,大家不都是窮的嗎。”

“哼,窮的人多了,也沒見誰幹出這事來。”餘媽把筷子一摔,但就是坐着不走,這是她家,她憑什麽走?

一時間氣氛尬尴的很,不過很快大姑開始掉眼淚,不斷用袖子擦眼角:“弟弟,弟妹,當然的事是我不對,你姐夫家裏那麽窮,我也是沒辦法了,我知道我這個當姐姐的做的不地道,這些年叫人背後戳脊梁骨,也不好過,我就想着,等家裏日子好點,有了錢,就過來把爹媽房子一半的錢給你們,可是這日子卻越過越苦,你姑夫腿腳不好,這些年也沒賺個錢,就靠我一個女人四處給人打零工養活一家三口。

我也不怕丢臉了,家裏連過年的糧都沒備上,孩子就想吃頓豬肉餃子都沒錢買肉,你姑夫現在還有病,每天都要吃藥,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要不,我也不能厚着臉皮上門來,我知道,現在日子過成這樣是爸媽在天上怪我,怪我沒給弟弟留一磚半瓦。

我也內疚,有心想把房子倒出來,可是,搬出來我和你姑夫侄子實在沒地方住,弟弟,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再怎麽說,咱們是一個爹媽生的,就看在爹媽的份上,看在從你吃奶時就帶着你,一直帶到你上初中……”

餘眉看着聲色俱下的大姑,也開始無語了,這就是死了心的要從家裏借錢了,她都說到那份上,仍然還是要借,不管你過的有多苦,都沒有我苦,這種借錢的把戲,前世不知演了多少遍,但每一次見到仍然會刷新下限。

“他大姑,我們家剛剛有點好日子,你就看不下去了是吧?”餘媽把筷子一摔,“你家怕出去沒地方睡,那當初怎麽狠得下心把我們趕出去?現在吃不上豬肉餡餃子,當初我和你弟弟為了省錢還饑荒,一年都吃不上一斤面,天天啃玉米面,省的糧全拿去賣,連個雞蛋都舍不得,肚子裏懷着餘眉這丫頭,沒好吃的我就去跟人要吃剩下的骨頭,回家一遍遍熬,下地幹活一天都不輕省,有次餓得頭昏眼花摔了一餃,還差點流産。

那時候怎麽不見你來跟我們說句暖心話?這麽多年,我們家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了,你現在又來攪活,我告訴你,你過不好是活該,人在做,天在看,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鬼都不原諒你。”

說完她就指着餘爸道:“你就這一個姐,但是你這個姐姐不是東西,禍害我們家還不夠,現在又來?我怕了,我看見她就頭皮發炸,你要是覺得骨肉親情難了,我沒說的,我們離婚,我自己帶孩子過……”

“媽,有話好好說,我和爸都理解你的。”這個時候餘眉是堅決站在餘媽的身邊的,大姑這個人,軟的不吃就吃硬的,你好話跟她說,她聽不懂,把她打出門,她就不敢再來了。

餘爸也不說話,刷刷從兜裏掏出二百塊錢,然後往大姑桌前一放:“買雞蛋錢,回去給孩子買點肉,以後別來了,雖然你是我姐,但我老婆孩子更重要……”

“還給她錢?一毛錢不給她?”餘媽上去就搶那二百塊,賣多少衣服能賺出來,憑什麽給她?

結果大姑眼明手快的一把抓在手裏,轉身就走,邊走邊回頭說:“弟弟,那我先走了啊,等過段時間讓你侄子來看你……”說完就一路小跑的走了。

等餘眉哄住老媽,回頭看那籃子雞蛋,哪是什麽家裏養的,當她沒養過雞,根本就是養殖的雞蛋,兩毛五一個,三十個才八塊錢。

好好的一頓飯,吃得一家人筋疲力盡的,好在餘爸最後一句給力,老媽也沒生多久氣,餘眉也變着花樣的逗她開心,說些別的事轉移注意力,一家人這才又開始吃飯。

總得吃飽了,明天還得起早賣衣服。

“哎,爸媽,家裏那三個店面租出去了嗎?”

“沒有呢,還剩一個。”

“不如留着,反正也不用交租金,等明年商業區蓋好了,咱就在那裏也開個衣飾分店。”

“那哪行,這個店都離不開人,開兩個,你想把我和你爸累死?”餘媽沒好氣道。

“可以雇人啊,雇兩個服務員,簽個合同,然後你和我爸沒事去看看就行。”

“那怎麽行,沒人看着衣服丢了怎麽辦?”

“怎麽能丢啊媽媽,拿過去的衣服都有數量,每天下班前查數和銷量,對不上數找她們就是了麽。”餘眉轉頭跟餘爸道:“爸,你可以試試啊,咱也沒有房租,就是雇人那點錢,先做兩個月看看商業區那邊賺不賺,如果賺錢那肯定比只一個店面好,不賺最多就是賠個幾百塊錢,也沒有太大損失,不過我覺得那邊的客流量肯定不少,不可能賠錢的……”

餘眉的想法其實是和餘爸不謀而合的,只是餘爸只是個隐約的想法,餘眉直接連賠多錢都算出來了。

每當這時候都是爺倆商量着,餘媽幹聽着,不過,餘媽現在不是以前了,做什麽只要花錢就不行不行的,畢竟這家店如果當初餘爸和餘眉沒聽她的,根本開不起來,反正是為了多賺錢的事,她決定還是聽爺倆研究結果再說。

接下來半個來月,餘媽和餘爸舒服了點,雖然累,但餘眉放假,在家做三頓飯,人多的時候就輪換着吃,至少能吃一口熱乎的,家也有人收拾了,忙的時候,孩子來幫忙也能減輕不少負擔。

當然,財源滾滾,每天光毛利都有一萬多塊,店面人工都不花錢,所以利潤有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說,年前的半個月,每天都能賺到三千多塊。

臘月二十八,店裏明天就要封門只入不出了,餘媽清點了下錢,這段時間一直從那邊發貨過來,發了四次,結果現在都賣的七七八八,貨底也沒剩下多少,光是淨利潤,就賺到了四萬,天啊,四萬,餘媽怎麽也不相信,一個小衣飾店居然能賺這麽多錢,當然這也是因為房租不用繳的關系,否則光這麽好的地點和店面,一年沒有個兩萬塊都租不下來。

老媽高興的把錢到銀行存上。

店老爸在看着,餘眉拉着餘媽就去鎮上的大廈去買衣服,雖然家裏就是賣衣服的,但通常因為看多了穿多了,反而不那麽喜歡穿,而且每套都是樣品,沒有自己的衣服。

餘媽本來不去,但好歹拖不過餘眉軟磨硬泡,只得去看看,娘倆一年沒在一塊好好逛過街了,可以說長這麽大都沒有過。

看着餘眉摟着她叽叽喳喳跟她說着話,餘媽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虧待姑娘,心裏不是滋味兒,以前讓她吃太苦了,不由摸了摸她的頭發。

大廈的衣服沒有市內的商場全是一定的,但也有不少好看樣式,當然覺得好看的大多價錢也貴,餘眉給老媽看中一件到膝的駝色修身大衣,顏色正,又輕又柔軟,板型特別好。

老媽也喜歡,試穿了下,別提多有風度,若是再配雙長靴真是有氣質。

不過一看标價四百多,餘媽立即就要脫掉。

餘眉好說歹說,勸着道,“老媽,你忙了這麽久,磨破了嘴皮子,累成這樣難道還值一件大衣錢啊,媽,你現在不是以前了,得有身好衣服,哎,媽,女人得對自己好點,不能虧待自己,媽,你就買吧,這一身一穿,過年回姥姥家多有面子?人家都得羨慕你……”

得,說一千句不如最後一句,對于愛聽好話,愛聽別人誇的餘媽來說,最後一句對她的吸引力遠超前面所有句,當即狠了狠心,買了下來。

餘眉讓人把标剪了,也沒讓老媽脫下來,只說一會去試試鞋,配這身衣服,餘媽也就沒脫,直接去挑鞋了。

這個時候,純皮的長靴才要五百多,但在餘媽眼裏已經是天價,不過穿上确實好看的很,也是買了,但褲子她是說什麽也不買了,餘眉也沒再勁,家裏有她給買的羊毛褲,店裏也有絨褲,随便配一條就行。

正打算買條羊毛圍巾,就見此時正逛着的兩個女生看到餘眉時停了下來。

“餘眉?”其中一個叫了一聲。

餘眉一回頭,竟是看到自己的初中同學,張喻。

當初她和張喻的學習成績差不多,她最後水平發揮超常,卡在分數線上進了戒城,而張喻是正常發揮,進了四高,再之後兩人就沒見過面了。

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真的是你?天,餘眉,我都有點認不出你了,你變化也太大了!”張喻看着餘眉,眼晴瞪的大大的,像是見了鬼一樣。

所以見過餘眉以前黃毛丫頭的時候,恐怕都是現在的表情,雖說女大十八變,但這變化從裏到外的脫擡換骨,記得班裏有個班花,長得特別漂亮,但是此時跟眼前的人一比,立即面黃肌瘦,醜的連渣渣都不剩了。

餘眉也不由打量起張喻來,本來就是小美女,現在更漂亮了,她不由道:“我也是,如果不是你叫我的名字,看見你我都不敢認了,你把頭發留長了?”

“是啊,短發太男孩子氣了。”接着張喻就問;“你現在是不是在戒城念書啊,成績怎麽樣?那邊是不是水土好啊?你變化好大,個子也高了,皮膚也好好,挖,我現在拿出畢業照,簡直,不是一個人的感覺。”

“哪有,還好吧。”餘眉知道自己可能是因為營養上去了,人豐潤了點,加上頭發不黃,皮膚變白,再稍微注意點儀容,修修眉角,換個流海,确實會讓人有判若兩人的感覺,“但那邊的水确實是很好吃。”

“那你現在在戒城的成績是多少啊?班級第幾?”張喻邊打量餘眉,邊問道,以前在班裏因為她們成績差不多,就經常會對比,現在仍然改變不了這個習慣,另一方面她也是得意于在四高的成績,畢竟她的努力,和全班第五的成績還是傲人的,相比之下,餘眉是最後幾名進重點的,雖然進去了,但很可能還沒有普通高中的前幾名成績好哦,這樣還能扳回一些自信。

“哦,也還好,剛進全校前百。”餘眉沒說成績,只說了名次。

張喻的成績排全校是在三十名左右,她一聽不由安下心,但還是不斷追問,想知道具體成績。

餘眉拗不過,就把總分說了一下。

說完張喻的嘴就沒合上,這時餘媽選了一條羊毛圍巾,叫她過去試試,閨女想說買一對母女圍巾,當媽沒有不同意的。

餘眉趕緊應了一聲,然後沖同學抿嘴笑笑,“我先過去,咱以後再聊。”說完跟她擺了擺手,然後朝餘眉走去。

這時張喻旁邊的女生也在不斷打量着那個穿着煙粉色毛絨翻領緊腰半身大衣,配同色系的毛呢半身裙,一頭長發披肩,陶瓷一樣精致的五官,無論衣着還是笑容,都看起來清甜唯美的女生,忍不住推了又推旁邊的張喻,好奇的道:“那個女生就是你們鎮上唯一考上市裏重點的學生啊?真沒想到,居然長得這麽漂亮!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在漂亮女生裏都稱得上是難得的美女,當然美女從來不缺少,但學習好的美女就不多了。

張喻看着餘眉背影,半天才合上嘴,回身連衣服的心思都沒有了,低頭看看一身羽絨服牛仔褲旅游鞋,一時只覺得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怎麽會覺得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遙遠。

“你知道嗎?”她還有點反不過來勁的道:“就在半年前,還沒中考,她又瘦又小,頭發黃焦焦,皮膚黑乎乎曬的起皮,穿着……農村那種大媽才穿的衣服,我們班家裏比較窮的那種,除了學習好一點,在班裏毫不起眼,性格又悶,有時候連學費都要拖……”

“怎麽可能?”旁邊的高中同學驚訝道,畢竟她沒有見過以前的餘眉,而現在的她在她眼裏留下的印象就是美女,清新甜美的美女,有錢人家的女生,衣服看起來新潮又時尚,與土氣沒有半分聯系,跟張喻說的天壤之別。

張喻知道她不信,別說是她,就是自己到現在都有點不敢相信,老師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要小瞧每一個人,但是只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有這麽大的差距,張喻都有些難以相信。

再想到她的成績和念的重點,她的心情更加沮喪,也許将來,這樣的差距會拉的更大,也許,将是她遙不可及的地步,可是自己要認輸嗎?

當然不!張喻暗暗不甘心的咬牙。

餘眉在餘媽的再三催促下,買兩條了針織的淺色大圍巾,接着又被拉着試了件淺藍色棉服,領子是翻領白色羊羔毛,白的如雪,藍得幹淨,很适合學生穿,老媽頭一次這麽大方,餘眉當然不能拒絕,高高興興的點頭要。

娘倆最後是滿載而歸,二十九封門,大年三十,一家人把火鍋給支上,海鮮,雞鴨魚肉,老爸愛吃的大螃蟹都裝了滿滿一盆,屋裏有暖氣,溫暖如春,小弟也接了回來,正玩着飛機樂得滿屋跑。

大家邊吃邊看着春晚的小品,樂不可吱,這是一家人過得最好的一個年,從未有過的好,感覺以前的苦日子都已遠去,未來有無限的希望。

過了年後,初四回村裏親戚家姥姥家串門拜年,可以說,最風光最揚眉吐氣的莫過于餘媽了,以前窮的時候,親戚們個個都避着走,就害怕去借錢,現在日子好了,個個湊上來問,生意怎麽樣,賺多少錢,小姨看着餘媽身上英倫範的大衣靴子,笑的可勉強,眼裏還閃着嫉妒的光茫,餘媽都恨不得在她眼前多走兩圈。

你張秀兒有錢了,拿高眼看人,往別人閨女身上潑髒水,覺得自己還得爬過去求她?還是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覺得誰也不如你,誰都得巴着你,但是可不一定。

我女兒學習比你強,我丈夫長得比你那半禿好,你嫉妒,那現在我家日子好了,樣樣都好了,你嫉妒吧,嫉妒死你。

餘眉過年笑嘻嘻的,年麽,就要有個喜慶勁兒,當然有一個人例外,回姥姥家,從安桌子到吃飯,從頭到尾她都沒跟表妹說一句話,狼來了這種小孩沒喜歡,做出塞別人鎖眼這種下三濫舉動的小孩,不僅是不喜歡,還得離得遠點。

過了年在家沒事,飯是餘媽做的,小弟也不用她帶,她開始安安心心的寫作業,集中精神寫,足足寫了十多天,才完成,各科整理了下,把書包裝好,已經快到了走的時候,她告訴爸媽要提前回去,有補課,所以這兩天餘媽又做了很好吃的,就怕她吃的不夠飽。

其實回來這麽久,天天吃得好,她真的又長肉了,連下巴都線條都豐潤了些,營養足,嘴唇都不點自紅,餘眉吃的好,不忘做瑜伽,長肉不要緊,得長好地方,肚子和腰腿這三處可不能長太多肉,所以,她瑜伽抻得也勤,效果果然很好,洗澡的時候看看,大概是之前沒發育憋的狠了,現在發育起來一天一個樣。

就說她像媽媽,不應該是飛機場,果然,餘眉試了試內衣又小了,已經不合适了,等明天去買大一個號的試試。

要說最不舍她的就是小弟了,每次她一走,就會哭的豆豆的,只因為姐姐是家裏對他最好的人,有求必應,要什麽買什麽,在他心裏姐姐就跟機器貓一樣。

餘眉忍不住親親小弟的臉蛋,出門走老遠還聽到他的哭聲,心裏酸的很,上了車後跟餘爸擺手告別,餘爸讓她回去後別省着錢,想買什麽買什麽,學習那麽累,別坑着自己,臨走又往她手裏額外塞了八百塊錢,這時候,餘心情達到最低點,忍不住在車上掉了眼淚,直到下車後心情才總算好點。

回到出租屋,拿鑰匙打開門,屋裏還得她走時一樣,就是落了一層灰,她順手脫了大衣,将屋子又打掃了一遍,大概是劉嬸聽到樓下有開門聲,不一會敲門進來。

“哎呀,小眉你總算回來了,老太太這都催我好幾回了,怕你把這事給忘了,讓我打電話到你家問問,你今天要不回來啊,我可就真要打了,來來,快跟我到樓上,我給你說說廚房的東西,還好老太太的喜,明天我可就得坐火車回老家,想跟你說也沒時間了。”

“哎好,劉嬸,你等會,我換件衣服,身上有點髒。”餘眉順從的應聲,然後将圍裙下來,進了裏屋。

換好衣服,餘眉在劉嬸後面上了樓,推開門,并沒看到沈老太,倒是看到大廳沙發上正坐着個人,手裏拿了本書,開門一瞬間,他擡起頭。

可是餘眉卻連眼尾都沒掃過去一眼,小臉繃的緊緊的,有些冷若冰霜,連停頓和打招呼都沒有,直接就跟劉嬸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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