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嚴季華一直注意着旁邊的少女,見她一直順着車窗往後面望,半天才轉過身,随意道:“忘記拿什麽了嗎?”

“沒有。”餘眉朝他笑笑,便不再說話,反而一直在想剛才的事,他剛才的表情,是不是誤會什麽了?譚慕銘的喜怒無常她已經領教過了,但是随着越熟悉,這種感覺反而越來越強烈……

“放假不高興嗎?怎麽看你不太開心,還是有什麽事?”嚴季華邊開車邊看了她兩眼,有些關心意味的道。

餘眉手伸進兜裏摸着手機,但又忍着沒打過去,畢竟旁邊有人,現在也不太方便,即使心思不在上思,但還是得應付,畢竟人家送她回家是情意,雖然并非她所願,沒事但也不能讓人感覺一片好心成了驢肝肺。

“沒事兒,就是最近學習挺累的,可能精神不太好。”

“也是,高中會比較累一些,你是戒城,也許你不相信,其實我也是戒城畢業的,高二高三那兩年,我可是現在想起來都難忘的很。”

“啊?嚴……先生也是戒城的?原來我們同校啊?”餘眉聽着露出一絲驚訝道。

聽到餘眉的稱呼,嚴季華也被逗樂了,“先生這兩個字有點怪,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嚴大哥……”

餘眉這人就是別扭,總覺得哥哥那是親的人才叫的,沒什麽關系的男的,打死她也叫不出,“我們是同校麽,你又比我年長,我還是叫你學長吧,嚴學長,或者嚴師兄……”前輩總覺得把人叫老了。

嚴季華看了餘眉一眼,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多少年沒聽到年長這個稱呼,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真是懷念啊……”

這句話也勾起了餘眉共鳴,一時間倒也不冷場,甚至,對着他,餘眉會些想傾訴的感覺,就像是對方是個無論說什麽都會很包容的人,一直微笑的看着你,看着你的眼神,鼓勵着你說下去,會讓人非常的放松。

這感覺和嚴季華他本身的形象給人的感覺不同,本來會給人一種精明幹練,善于說明別人的人,卻沒想到最善長的反而是傾聽。

有人說話聊天,時間就是過的很快,一個小時一晃而過,車停子下來,到了目的地,餘眉下車倒謝,然後請他進屋喝口水,嚴季華笑着擺了擺,“下次吧,小師妹,你家裏人多,我幫不上什麽忙,就不填亂了。”

這小師妹叫得跟《笑傲江湖》裏那個感覺似的,讓她不由覺得好笑,沖這個一小時師兄擺了擺手。

回家餘眉是想清淨清淨,畢竟學習不是件輕松的活兒,心累,腦子也累,但是一看到那些人頭,就嘆了口氣,可能嗎,家裏忙成這樣,自己怎麽可躲清淨。

餘媽嗓子又啞了,餘眉給買了潤喉片,閑的時候就讓她含着,這個年過的太累,光餘爸兩個店來回跑,餘媽一個店還兼着店員,餘眉幫忙之餘也要收拾衣服物,跟人一起搬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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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倒是把電話的事給忘了,等到年前想起來,打過去的時候想解釋一下,結果剛開個了口,道了句新年快樂,對面就傳來挂斷的嘟嘟聲。

餘眉看着手機半天才收回來,一時也覺得傻逼,還沒過年道什麽新年快樂,不過也沒敢再打過去,想來想去,還是回去了再說。

家裏日子過的一年一個樣,越來越紅火,年夜飯餘爸紅光滿面的提出明年打算買車的事,餘眉當然雙手贊同,餘媽心疼錢,但也知道,現在的條再騎摩托車來回那掉價了,而且車買回來,開回去,給那些當年看不起他們人的親戚鄰居看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別笑別人窮,沒人會窮一輩子。

對于餘媽這種媽不舍得錢,又想去打臉的掙紮心理,沒人去在乎,爺倆早就一邊吃一邊說上家裏日後的打算,買車買房子,讓小弟接受良好的教育,再講到以後掙的錢買房産,兒子幾套,女兒幾套,餘爸餘媽吃到了房産的好處,自然一門心思的這樣打算,甚至想到将來生意做不動了,老了靠這些房産都能活的好好的,完全不用兒女操心。

日子過的紅火又有奔頭,餘媽是個守成的,賺到的錢她不會大手大腳的花,手裏無論再窮都要捏錢的思想,讓她就像是一個裝錢的小錢庫,而餘爸又是個上進,天天琢磨怎麽把生意做好,只要給一個機會,兩人一個賺一個攢,一個摟錢一個裝錢,日子怎麽可能過不好。

這一次,餘眉是真的放下心來。

過後,餘眉跟餘媽洗碗的時候,她再次跟餘媽說,不需要再找別人去接她了,她以後打車回來都找女司機,這樣就可以了。

餘媽擺了擺手,“好啦好啦,明年你爸買車了,以後也用不着別人,直接就載你回來了,你啊就是太腼腆,看到個男的就往後縮,你看看人家雨蓉,從小就不怕生,和誰都自來熟,在學校多少男孩子喜歡她,聽你小姨說,光信和禮物就裝了滿滿一大箱子。”

聽到李雨蓉餘眉就不太高興了,“媽,你的意思是讓我跟她一樣,也要收滿滿一箱子男生送來的禮物?你覺得這樣好?”連這都要攀比,餘眉覺得餘媽有點過份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餘媽瞅了瞅閨女臉色,急忙道:“只是說你啊,性格太文靜了,也該活潑一點,像個年輕人一樣,蹦蹦跳跳的都沒人笑你,可是你啊,你看看,從來不和別的女生出去玩,放假也在家裏寫作業,有時我都想你出去走一走,別老悶在家裏。

媽就覺得你太穩重了,但也這怪媽,小時候讓你受多了苦,早早就知道生活的艱辛,十來歲就像個小大人,唉,眉眉啊,你生媽媽的氣嗎?”

這一番話說的餘眉心裏也不是滋味兒,頭一次硬綁綁的對餘媽袒露內心真實的想法:“怎麽不生氣,有時候都會想,別人的媽媽怎麽那麽好,小時候也會想,我要是生在誰誰家多好,可是有什麽辦法,誰讓你生我養我,也有時候會想,現在對我這麽不好,以後你們老了,我也對你們不好,所以我會好好學習,考上好學校,考上大學,然後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看你們,你們也永遠見不到我……”她越說越激動,一時間幾乎已經忘記的那種感覺又湧了上來。

她真的這麽想過,不止一次,她努力的學習其實的原因也是如此,可是又能怎麽樣?真能做到那麽絕情嗎?說到底她們再怎麽不好,仍然付出不豐足的錢來給她念書,沒有錢她又怎麽能實際那些在心頭計劃無數次的心願?

“媽媽,你小時候真的不喜歡我嗎?”餘眉邊洗着碗有點哽咽的說,她童年的記憶裏,太過糟糕,現在連想都想不起來,唯一想起來的就是累。

餘媽是個嘴硬心軟的,她又何曾不想兒女都好,有時候想想她虧了女兒,但看女兒柔順的樣子,從來也沒有埋怨,似乎不在意,仍然顧着這個家,買這個買那個,她以為小孩子心性忘的快,也不記仇。

卻沒想到她都記的,她不是忘記了,只是一直忍着,壓在心裏,從來不說而已,想到她小時候六七歲的時候,餘爸餘媽出去地上作農,從早上一直忙到晚上,這個女兒餓的受不了,自己跑到大街拖着一路的柴火然後升了火,炒了她這輩子第一次做的蛋炒飯,黑黑的焦焦的,卻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着,還留出了兩碗給兩人,那炒飯炒的滋味可想而知,帶着焦糊的苦味兒。

餘媽那時第一次露出想哭的表情,看着可憐兮兮等着挨罵的女兒,孩子有什麽錯?她太小了,她只是餓,但沒辦法,看着被燒掉的門角,餘媽還是打了她一頓,讓她記着不能亂燒火,不能把屋裏的火點着,讓她得到教訓,以後才能記着。

那時候的人,不會教訓,唯一的就是動巴掌,疼了才會記住,此時想想,很慘忍。

她不由眼圈放紅,抱着餘眉拍着後背,跟着也哭了起來,“媽媽不是不喜歡你,都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打你,我比你還心疼,可是有什麽辦法,咱家那麽窮,欠了人那麽一筆債,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眉眉啊,媽知道虧欠你了,你也知道媽是個沒文化的,你別跟媽計較,媽這輩子就對不起你,以後媽補償你,不會了,我的寶貝閨女,閨女是媽媽貼心的小棉襖,這次媽媽知道了,媽媽再也不罵你了……”

餘眉擦了眼淚笑了笑,“媽你別說對不起我,生我養我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現在咱家日子過好了,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一會兒把碗刷完,我去陪小弟玩一會兒。”

“你去吧,碗我刷就行,你弟弟跟你最親,一回來就賴在你身上不下來,跟我都沒那麽勤。”

餘眉破涕為笑:“那是,他從小生下來就是我帶的多,尿布都是我洗的,他要不跟我親,老天都不讓的……”

無論怎麽樣,都是一家人,扯着骨頭還連着筋,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而餘眉也無比感謝能重新回來,能将肚子裏的話完完整整說出來,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疙疙瘩瘩也都随之今日而煙消雲散,不留痕跡了。

過了年,按例要到老家拜年,這是習俗,每到這個時候姥姥家的人就多的坐不下,五六個兒女拖家帶口的來,帶着一大堆的禮品盒名酒好煙,堆了一櫃子,孫子孫女也都屋裏屋外的跑,老頭老太太也是樂得合不攏嘴。

裏屋幾個堂弟打着撲克,女客在大間裏坐着說話,餘眉則在廚房幫廚洗菜,手腳麻利,此時的餘媽跟一群姑姑嫂子吹噓,她就是這樣的人,不讓她說她難受睡不着覺,而餘眉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反感,不多話,只微,笑,餘媽也就這麽一說,大家也就這麽一聽,餘眉這麽一笑,事就過了。

中午幾大桌子人吃飯,大家都到齊了,小姨一家才到,這搬了家,住的遠,來回還堵,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這不才趕來。

随行來的李雨蓉,臉色有點不太好,精神也恍惚,沒有以前回老家時那機靈樣,餘眉吃飯的那張桌子,她落個座,挾了幾口就不吃了,坐在那裏發呆。

餘眉覺得挺奇怪,但她沒什麽興趣打招呼噓寒問暖,菜很豐盛,但油膩的偏多,一到寒假就長肉,不無道理,她便揀着清淡的吃個飽,喝了半杯果汁,然後再去看各桌少什麽菜填點,惹來了贊揚聲,那誰誰的閨女,餘媽又開心了。

等人酒足飯飽,幫着幾個嬸子把桌子拾下去時,突然一個人拽了她一下,她一回頭,就見李雨蓉慘白着一張臉,近看竟然吓死個人,以前覺得她皮膚偏黑,現在看,也不是那麽黑了。

“拽我幹嘛?要收拾到那邊去,那屋裏還有一桌沒動……”

“不是,表姐,我有事找你。”李雨蓉拉着她的衣袖,有點焦急的小聲說。

“哦,有事知道找表姐,沒事就往表姐門鎖眼裏塞紙,你可真是好表妹,我還要洗碗,別在這擋……”餘眉轉身就往屋裏走,不想理她。

結果表妹一句:“表姐,我懷孕了……”餘眉腳步一停,不敢相信的回頭:“什麽?”

院外牆角沒多少人,李雨蓉邊哭邊道:“誰知道,他一知道我有……有孩子了,就跑了,到處都找不到人,前兩天我找到,他居然跟另一個女生……我打了她一巴掌,他就說要把我的告訴學校,我最後撕破臉說他要敢告訴,我就告他強奸……我該怎麽辦,表姐,我現在誰也不敢說,我媽一直想要二胎,現在終于盼來了,我爸也一門心思的想要兒子。

他們現在有了小的,就看不到我了,如果再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們一定會打死我的,我又不能跟同學和朋友說,只有表姐,你對我最好了……”李雨蓉可憐又小心的道。

餘眉不知道前世的表妹有過這麽一段,因為那時她根本沒有來找過自己,如果是換作以前,她一定會為她跑前跑後的想辦法,不過現在,餘眉有點看清楚這個人,對她多少好,也換不回點真心,就這麽一個人。

她不由将身上的圍裙摘下來放牆頭,“這事你跟我說,我有什麽辦法,身體是你的,決定權也是你的,你自己決定好了。”

“表姐,以前都是我錯了,你就幫我這一次,這件事誰也不敢告訴,學校知道會開除我的,只能打掉,可是我又害怕,我自己找過大夫,大夫說要盡快,孩子大了就不好打了,我已經拖了半個月,可是我不敢去,那個渣現在連面都不露,我該怎麽辦?表姐,我真的好害怕,你能不能陪陪我,就在外面也行……”

李雨蓉邊哭,一直拉着餘眉的手求幫忙。

餘眉猶豫了下,她沒那麽鐵石心腸,可是這事又不是那麽簡單,表妹17歲,還是未成年人,她擔不了這責任,就算她知道表妹沒事,一直活的好好的。

“我只能給你建議,這事不能告訴小姨,可以告訴姨夫,他就算生氣,但你現在狀态不可能打你,陪同的話,最好是長輩,你要是希望,我可以和姨父一起陪你,但是我自己不行,如果要簽字,我負不了這責任。”這可是一條命。

說完她從兜裏掏出手機:“姨夫電話多少,你要不好說,我可以跟他說……”

表妹一聽頓時急的連連不要了兩聲:“表姐,我爸真的會打死我的,因為之前……表姐我求求你了,醫院我自己去就行,你千萬別告訴我爸,看在我叫你表姐的份上,你就當今天沒聽到這些話吧。”說完表妹往外跑。

餘眉在後面叫了她兩聲,都沒回頭,往回走,就看到姨夫和小姨說出喜訊,在屋裏領衆人祝福呢,兒女雙全什麽的,直說的小姨夫的臉上油光滿面,笑得露牙,餘眉趁着工夫跟她說看見表妹出了院,讓他去看看,結果姨父只應付了一聲沒事兒,絲毫沒在意自己姑娘去哪了。

走到門口,餘眉給她掏裏塞了把巧克力:“看看是不是你愛吃的,我不抓一把,就讓那些崽子給分了。”

“幾塊糖,你還當我是小孩子。”餘眉略略埋怨道,但心裏甜滋滋的,說起這點,以前的餘媽也經常會帶糖回來,誰家有個什麽事兒,也會記得抓把糖,雖然她分到的沒弟弟多,但到底是甜的。

而随即她就想到,表妹說找到了醫院,醫生說要讓她快點做,否則不是好做,她當時沒注意,此時想起來,卻忘記個關鍵問題,轉身也往院外跑去。

鎮上發展很快,很多家小醫院小診所,開的如雨後春筍,餘眉也服了李雨蓉,也不知在哪個夠不着家的地方尋着這麽個犄角旮旯的小門診,是家私人診所,上下兩層,也就二百平米的地方,一樓是些當地感冒的患者在紮點滴,餘眉踩着不太幹淨的樓梯跟着李雨蓉上了二樓。

二樓婦科,那醫生是個女的,看到李雨蓉似乎一眼就認了出來,“半個月前來過吧?如果做的話,得要重新檢查一下,你這拖的有點久,所以要做下B超看下情況,別再耽擱了,時間拖的越久,做起來越費勁,花的錢還多。

你放心,我的技術很好,做人流十多年,經驗不是自誇,絕對算是高水準了,所以不要有心理負擔,完全不用擔心,價錢方面,我們這一帶,我這是最便宜的,做完這一個加檢查,也就二百塊差不多了,前兩天我還剛給一個19歲小孩做完,回頭她還帶着朋友來找我……”

進屋在樓下就猜到,上來看了眼,整個婦科診室就挂了個婦科的牌子,裏面一張床,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床上還有不知誰脫下來的髒衣服,餘眉手放在桌上,拿起來時一層灰,這算什麽環境。

手術室居然就在診室後面,門還開着,就一個簡易床,似乎還有醫用燈和用具,随意擺放,再沒別的,再聽到這女大夫的最後一句。

她立即一把拉着李雨蓉:“突然想起點事,你先跟我下來一趟。”

“表姐。”李雨蓉臉有點白,“什麽事啊,都上來了,要說現在說吧……”要她再鼓一次勇氣,實在太難,這對于一個才十七歲的女生,實在無法面對。

“對啊,你表妹的手術得趕緊做了,拖的越久危險越高……”那女大夫有點不樂意餘眉的打岔,在旁邊道。

餘眉管她那麽多,這什麽地方?黑診所,連個消毒滅菌設備都沒有,她雖然沒來過這種地方,但那些新聞報紙上說不正規黑診所感染,穿孔及終身不孕,甚至危及生命的不知有多少,瘋了才拿自己一輩子的事來開玩笑,以時後悔都來不及。

也不管其它,直接就硬生生的将人給拉了下去。

“表姐,你又在發什麽瘋,不流掉,難道要我挺着大肚子受人嘲笑嗎?”李雨蓉整個精神有點崩潰,忍不住的大叫。

“我為什麽拉你下來,那張床上還有血,衛生狀況你也看到了,你要想找死你就再上去,我不會再攔你。”餘眉指着那家小診所道,說完轉身就走。

李雨蓉見狀急忙拉住餘眉:“那表姐,我要怎麽辦?正規醫院不能去,那裏要身份證明,要是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打電話給姨夫,讓他帶你去……”

“不要,求求你表姐,不能讓我爸知道,他真的會打死我的……”李雨蓉拼命的拖着餘眉,不讓她掏手機,哭的眼晴都腫了:“表姐,要不,要不我去撞車吧,你說撞車能不能把孩子撞掉……”人到了急的時候,口不擇言,幼稚的可以。

餘眉都氣笑了:“嗯,能,你的命都能掉,別說是孩子……”

正規大醫院婦科門診外面的椅子上,餘眉坐在那裏呆呆的看着牆面,規定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央求了很久,又多塞了錢,總算是能做了,大醫院檢查項目上做得比較多,很細,醫療好小診所百倍,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可是餘眉卻對着一牆面上畫着一個個成形的胚胎圖發呆,以前不知在哪裏看到過,人流的一個大夫在翻看手術時的影象時,發現當人流開始,孩子在媽媽肚子裏躲了一下,但沒有躲過去,最後被挾斷了腿,撕裂了身體,揪掉了腦袋。

都說胚胎是沒有意識的,不知道痛,可是那一刻,它明明躲了一下,它是知道的,它也是一個生命,最後婦科大夫離開了婦科,再也沒做過人流。

餘眉不由将手放在臉上,她究竟為什麽要摻于這種事?

等了不知多久,終于出來,一切似乎安好,餘眉扶着李雨蓉走出來,她的臉煞白,一路上在車裏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将她送回了家,才道了句:“表姐,謝謝你……”

餘眉讓她好好休息,就慌不擇路上了出租走了,接下來幾日心都神不寧,晚上睡不安生,老是從噩夢中醒來,直到吃了些安神丸才見好。

她總感覺沾了表妹那事兒,就一直走黴運,上個衛生間也能撞到頭,刷個碗明明拿的很穩,卻突然掉了,還一天掉了兩次,碎了一地。

好不容易熬到十五,就跟躲難似的,匆匆回了出租屋,總算能睡個安穩覺。

平靜下來,收拾完房間,想了想又給譚慕銘打了兩個電話,但對方不是挂斷,就是不接,只得将電話放下,下樓去買菜,回來時便在樓下站了會兒,果然讓她等到人。

譚慕銘像是從陌生人面前走過一樣,讓想開口說話的餘眉一時愣在那裏,旁邊的小霸王路過時看了餘眉一眼,搖了搖頭,眼神奇怪的朝她一咧嘴:“真可憐,啧啧……”

什麽意思?幹嘛一臉不認識的樣子?他朋友還奇奇怪怪的,什麽是可憐?她心裏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不由的朝進樓男生大聲道:“譚慕銘,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至于什麽事,她不知道,但是這一刻就是覺得必須叫住他,弄個清楚,而不是這麽被動被人随意的抛在身後。

她以為他不會停腳,但他停住了,随即轉身看了她一眼,路過小霸王,微微看了下後面讓他先上樓,小霸王用眼神瞟了眼站在寒風裏單薄的少女,像是笑了笑,說了句什麽憐香惜玉的話,就上去了。

譚慕銘緩步走到她面前站定,面無表情,那眼神……

餘眉剛才還很大聲,現在人站在面前,反而不知道說什麽,畢竟對方沒問,她先解釋好像又有點突兀:“那個……”

“現在開始,結束朋友關系。”

“什麽?”一陣風吹得她冷的直哆嗦,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看他。

“你還要一直住在這裏嗎?”

“什……”

“不再是朋友,天天見面會很辛苦,該換個地方吧,你不膩,我膩了……”男生說完,退了兩步看了看她,見她還是風裏微微張着嘴看他,沒明白什麽意思,微微挑了挑眉,轉身離開了。

獨留風中被風吹的遲遲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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