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話
紀家少爺不能人道的消息在鄉裏間傳得越來越廣。鄰家的大娘都已快要看不下去,紀初霖卻越發冷靜,他甚至對每夜都會在牆外響起的登徒子的嘲弄聲都置若罔聞。
春和不願聽任何對紀初霖不利的對話,握緊掃帚想要出門趕走那些人卻每次都被紀初霖拽回。
“別理他們。流言就像洪水,有時候不能堵。”
“為何?”
“這是我刷微博的時候明白的。真正的大新聞,撤熱搜是沒用的。”
“相公,微博是什麽?”
“一個吃瓜的地方。”
“瓜田?”
“你這樣理解就行了。”
“相公,上熱搜又是什麽?”
紀初霖一陣抓耳撓腮。“就是——大家都很喜歡的八卦。”
“春和懂了。相公不能人道的事上的就是熱搜。”
“……”
“那新聞又是什麽?”
“熱搜的一種。”
“所以相公不能人道也叫新聞。”春和歪着腦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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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春和啊,你就不能換個‘新聞’內容?”紀初霖學春和,也歪着腦袋回答。
相視一笑。
小梅來後,春和漸漸察覺紀初霖有了變化,他比過去忙碌了不少,找鄰家男孩學習的時間也越發多了。
鄰家大娘說紀家公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你爹是秀才,為何不讓你爹教他?”大娘問。
這個想法春和也曾有過,她也曾和紀初霖說起過,紀初霖說回去太麻煩,他做事束手束腳,春和又什麽活都得幹,倒不如在小家裏自由自在。
“但為何你相公忽然這般好學,難道他的瘋病好了?”大娘問。
春和不清楚。
她希望紀初霖能恢複,卻又害怕紀初霖恢複。嫁給紀初霖後春和就明白,若紀初霖不是那個被掃地出門的庶子。
他與她,沒有絲毫可能。
但她卻還是希望他能成為那個紀少爺。畢竟那樣的少爺,身份地位和一般人不同,也就不會有人每個夜間都在外叨擾。
讀書外的時間,紀初霖一直在忙碌,小院裏漸漸到處堆積起用竹竿做成的古怪裝置和各式各樣的器具。
春和每每問起,紀初霖只讓她千萬小心不少碰着那些東西,傷了自己不說,還毀了他的設計。
“這種精确的物理設計。錯一點點,就不行了。”紀初霖說。他又問春和要了一雙紀家給的她穿略有些大了、因而一直擱置在箱中的繡鞋。也沒拿回來,春和問起,他也只是支吾說是丢了。
偶爾紀初霖也會整天都不在家,回家時總是渾身濕透。
鄉人告訴春和,說紀初霖每次回家前都會在河中徹底梳洗。不定是去了哪裏的窯】子。
“不能人道的廢物,只能向窯姐兒請教。”
聽聞這種話,春和心裏堵得厲害。
她尋思自己的繡鞋大約也被紀初霖送給了那位窯姐兒了吧。
她卻又不敢多問,她爹聞克己一直說做人娘子的,對相公的去向不要多問。男人要做什麽,女人沒有資格問。
偏偏流言越來越廣。有關于紀家少爺不能人道的,也有紀家少爺去向窯】姐兒請教的。到了夜晚,外面那些浪蕩子的聲音越發沒了規矩,也越發淫】穢不堪。
紀初霖說退一步有時候得來的不是海闊天空,而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春和馬上去打他們。”春和抓起牆角的笤帚卻被紀初霖攔住,紀初霖說他是文化人,是文明人,是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做那種動不動舞刀弄槍的事情根本是侮辱智商。
“現代人,要用高級的手段解決問題。”他這般說。
春和只能捂着耳朵。
紀初霖卻睜大眼,靜候着事态變化,直到那些聲音徹底消失才一臉煩悶的入睡。
一連幾夜都是如此。
時間行走得很快,紀初霖出門也越發頻繁。
偏是最近農忙,春和要照顧家裏的的菜地,想要緊跟紀初霖看看,分身乏術。鄉民們想要一探究竟,也農事繁重。
只有幾個好事者緊跟着紀初霖,看着他大搖大擺進了一戶窯】姐兒的房間。呆了半個時辰才慢慢悠悠出門。
“看來這位窯】姐兒伺候得紀家少爺很是舒坦。”好事者們說。
話傳到了春和耳中。
她只覺心中有無數只螞蟻胡亂啃噬,卻不知該與何人說。
之後一日,聞氏托人帶來口信,她說十財這幾日沒有肉吃,讓春和給給家中拿些肉來,若沒有也得帶一些錢回來,畢竟十財還需要讀書。
心煩意亂的春和也就沒有将此事告訴紀初霖,她獨自回了一趟娘家,路上自然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聞克己前日剛聽說紀初霖頻繁出入窯】姐兒家的事情。“那些大富人家的浪蕩公子都有逛秦樓楚館的癖好。女兒你既然做人娘子,切不可因為這種事和相公置氣。”
春和只能點頭稱是。
聞克己很滿意春和的态度。撚須,他忽又皺眉說紀初霖有了見窯】姐兒的心思,大約是病好了。
“若是這樣,紀家少爺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回到紀家繼續做他那前途無量、風光無限的六少爺。以他家的身份,若是回紀家,想要同女兒你和離簡直易如反掌。”手拿戒尺在桌上輕輕一敲。“你若是再生不出孩子來,連當外室都沒有資格。”
春和回家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她回想父親的話,覺得有幾番道理。
可這幾日紀初霖一直給她上課。
紀初霖說單靠男人或是單靠女人都生不出孩子來。所以男人沒那麽高貴,女人也沒有那麽低賤。所以別開口閉口奴家、賤】婦。
他說女人要有自己的思想,也要有自己的事業。所以春和用不着天天呆在家裏做飯。春和閑來也可以想想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完美的媳婦之類的就算了。
“我不需要你做三從四德的乖巧小媳婦,我希望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在昨晚,紀初霖這樣說。
春和漸漸覺得自己頭腦開始混亂。
在家從父,那父親說的自然是對的。
出嫁從夫,相公說的自然也是對的。
偏偏相公說的和父親說的截然相反。
——
那麽誰的才是正确的?
春和不知道。
路過一片小樹林時天色已昏暗。
樹林中閃出一個形容猥瑣、一臉胡渣的大漢。他攔住春和去路,大大咧咧撩開衣擺。一開始他就沒有穿外褲。
“相公不能人道的小娘子。可知這是何物?”
春和怔怔瞪着,腦中一陣嗡嗡亂響。那奇怪的東西是什麽?春和記得小弟十財尚且年幼時她也曾在弟弟身上見過類似的怪東西。
大約男子都有。
難道相公也有?
春和不敢想象那樣醜陋的東西會長在那般溫柔的相公身上。
偏偏那個男人一步步靠了過來。
春和不由得步步後退。此時夜已昏黑,此地只有她一人。她該如何才好?
“哎喲,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讨不到娘子的醜漢啊。”
幸而嬌媚的笑聲從樹林中傳出。小梅挽着一個粗壯漢子的手,走得千嬌百媚。
那個漢子春和認識,是鹿歸林的繼父聞石頭,他是聞家村的獵戶。聞石頭臉上有幾道早年狩獵留下的傷疤,因為那幾道醜陋的傷疤一直沒能在村中和臨近的村莊中娶親。
後來才娶了帶着鹿歸林的小梅。
因之前小梅來家裏讨自己的事春和對小梅頗有些芥蒂。她同聞石頭在聞家村都未搭上過話,分外生份。但這種時候見到這對夫婦,春和如蒙大赦,忙不疊走向小梅,小梅笑容嫣然動人,将春和拉至自己身後。
擋住春和的醜漢已整理衣物。好事被破壞,口中自然罵罵咧咧。
小梅依舊淺笑。“瞧你說的,怎會是可以出現擾人好事?奴家相公是獵戶,這附近就這片林子有些野物。奴家不來這林子,又該去何處?”
“哪有獵戶這種時候出門打獵?”
小梅抿嘴。“奴家和相公的确不在林中打獵。但做何事,自然不是你這種年紀一大把卻從未體驗過何為娘子的人能懂的。小春和的相公不能人道都有一位小娘子呢。”眉梢輕擡。“誰讓人紀家公子相貌堂堂,年輕,家裏還有錢。”
醜漢一臉怒色。
小梅身邊的壯漢扯了扯她的手。
小梅會意,不再言語,只說她送春和回去。“不定未來是我家的媳婦呢。總不能有閃失。對吧,相公。”
聞石頭依舊不言不語。
春和跟着這對夫婦朝家走去。
忍不住問起兩人為何會碰巧在此處。
“聽聞春和你回了家,又聽說天色已暗,春和你卻獨自回家,你梅姨我心中多有些不安,便讓相公陪着送你一路。”
“原來如此。多謝梅姨。”
“倒不用說謝。春和若是與紀家少爺和離,我家收了。”
春和略有些不悅。卻又不敢多言。
她分外清楚發生這種事的可能着實不小。他和她,身份有別。
但紀初霖也多次對她說,身份是個鬼。
每每想到之後可能出現的因身份不同而出現的和離,春和就希望她爹聞克己說的那些話是錯的。紀初霖說的那些話才是對的。
“春和在想何事?”
“想相公。”
行至半路,她終于見到了渾身濕漉漉、眼神中頗有幾分焦躁的紀初霖。遠遠望見春和,紀初霖眼神中的焦急驀然淡了去,他疾步向前,抓着春和的手臂一個勁抱怨。
“以後出門一定要給我說一聲。”
“是。”
小梅挽着聞石頭的手臂笑望着這一切。
紀初霖也從小梅那裏知曉了事情經過。彎腰對小梅鞠躬。“謝謝兩位照顧我家娘子。春和,對恩人鞠躬!”
聞石頭一驚,慌得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
小梅坦然接受,她說起那一日在李家鎮上的事。
“那日我遠遠跟着春和,見那夥人的醜态。男人,都這德行。幸而紀公子頗為大度。有些男子,早在那種時候對不潔的娘子拳打腳踢。”
“她不潔,我不行。合适。”紀初霖接過春和的東西。
小梅笑問紀初霖是否打算就這般過下去。不管是失貞還是不能人道,都不是什麽好話,換做旁人或者尋思該如何解釋,或者羞憤難當一根繩子吊死自己。
偏就紀初霖,似乎已經淡然接受了這一切。
“這個嘛——”紀初霖輕笑。
“看來紀家公子已有了良計。”
未多說,告別小梅,紀初霖帶着春和走遠。
素來沉默寡言的聞石頭終是開口。“俺還是頭一遭被讀書人道謝。還是這樣的大禮。”
“紀家公子是瘋子,自然和常人不同。”小梅笑道,環視周圍無人,在聞石頭耳邊吹氣,繼而輕聲笑道。“相公,如此良辰美景,孩兒們都在家中乖乖呆着,你可願同奴家在樹林中,嗯?”
春和跟着紀初霖走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道:“相公,為何不請梅姨和她的相公來家中一坐?”
紀初霖摸摸她的頭。“小春和。你還小,依照網絡作家的套路,這種時候他們會去小樹林。他們是我們的恩人,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相公,何為網絡作家?”
“天天泡在網上産米的太太。”
“喔。蜘蛛嗎?”
“這個……春和愛怎麽想就怎麽想。”紀初霖問起春和忽然回家是為了何事。
春和據實相告。
紀初霖摩挲了一會兒下颚。“我給你講,小春和,你這種的若幹年後有個專門的稱呼。”
“什麽稱呼?”
“扶弟魔。”
春和不懂。
紀初霖大笑着摸摸她的頭,說自己就是說着玩的。他又問春和回家後聞克己傳授了什麽“先進知識”給春和。
“春和同爹說相公在教我讀書,爹說女子沒有才學才是好女兒。所以春和是一個好女兒。”
紀初霖:“……如果不是了解你爹,我一定覺得說這種話的他在拐彎抹角地罵你。”
“那相公為何要教春和學那些奇怪的道理呢?”
紀初霖想了許久,帶着笑意嘆了一口氣。他說大約只是想要給自己培養一個能和自己部分思維相通的人罷了。“不然,我太孤獨了。這算是我的一點兒私心吧。說白了,就是光源氏的養成。”
春和沒有多問。
世道如何都沒有關系,只要紀初霖高興就行了。
“我希望,相公可以開心。”
彎月緩緩爬上樹梢,遠處的油燈在夜色中撕出一片片黃暈的柔光。回到家,看着忙碌不已的春和,紀初霖忽然擡起頭,說要和春和做一個約定。
他拉過春和的右手,先讓她握拳,又讓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又将她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貼合在一起。
然後,微微岔開。
“春和,這個動作的意思叫做‘比心’。”
“比心?”春和認真看着自己的兩根手指,不過是兩根手指的指尖交叉出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為何是‘比心’?”
“因為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出來,剛好是心的形狀。”紀初霖輕聲說。“在很多很多年之後,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忽然間全國都流行起了這個動作。我們那個時候用這個動作來表達喜歡。”
春和伸出左手對着紀初霖做出比心的手勢。
“相公。比心。”
紀初霖盯着春和的笑吟吟的小臉,唇角淺淺揚了揚。“誰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我們做一個約定。比心這個動作對我們來說,叫做——‘別怕,相公在這裏。’”
別怕,相公在這裏。
所以,不管在任何環境下,只要春和看見紀初霖做這個動作,就不要擔心,更不要忙着出頭。
“你只需要記住這個動作的意思。”
——別怕,相公在這裏。
春和乖乖看着紀初霖的臉,大眼睛撲閃撲閃,睫毛很長,眼神中帶着淺淺的笑和溫柔的情。
紀初霖被她看紅了臉,扭過頭。支支吾吾,說春和記住這個動作的意思就行了。
“靠!為什麽我會緊張?!”
“相公?”
“沒什麽。”紀初霖只是幹笑。
春和輕輕扯扯他的袖子,伸出左手,做出比心的動作。“那麽,這個動作的意思是:‘相公別擔心,春和不怕。’”
頓了頓。
“還有——相公別怕,春和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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