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話

清晨,紀家派來小厮和馬車來接春和和紀初霖回紀家。

簡單收拾了東西,春和确定自己裝扮得體後才小心翼翼跟着紀初霖上了馬車。上車的時候她自然注意到紀家的小厮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的深處藏着不屑。

春和知曉自己的身份,若不是因為紀初霖是個瘋子,她哪有嫁入紀家的資格,最多大約也就像這小厮一般在紀家做做雜事,跑跑腿。

想到這一點春和的心就越發不安。

穿過大街小巷,馬車慢悠悠到了紀家大門前。仆從們早已跟着管家在正門等待,紀初霖悠然下了馬車,春和抱着東西緊跟其後。丫鬟和小厮們迎來。

小厮對紀初霖畢恭畢敬。

丫鬟靠近春和卻只是仰頭伸手,不發一言。

春和不以為意。

紀初霖卻當即喝道:“沒規矩的東西!她是六少夫人。”

丫鬟目光向上輕揚。略有些不服。

管家見勢不妙趕忙向前呵斥,從春和手中接過行李交給丫鬟,“這是六少夫人。”

“是。”丫鬟應着,頭卻依舊高高仰着。

春和自然知曉是為何。似乎一到紀家,她頭腦就比之前清醒聰慧了不少。就像被丢進狼群的小兔,分外機敏。

她能看得見那些仆人面上的恭敬,也能察覺到他們眼中的不屑一顧。

“春和,過來。”紀初霖伸手。伸出的那只手做出的是比心的動作。

Advertisement

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春和有了更多的勇氣。春和緊緊挽着紀初霖的手,緊随他踏進了那巨大、漆黑,門上有着金色獅頭扣環的大門。

穿過大門,青磚瓦房,處處雕梁畫棟,到處鳥語花香。

春和目不暇接。挽着紀初霖的手臂越來越緊。紀初霖能領會她的不安,伸手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算是安慰。

管家讓人将紀初霖和春和的東西搬去紀初霖之前居住的地方。轉告紀慎的意思,讓紀初霖先春和去拜望老太君。

老太君是紀初霖的祖母,她居住在別院的一套小院。

盛夏時分,院中的花盡數盛放,處處花團錦簇。院中有葡萄架,郁郁蔥蔥。葡萄架下還擺放了石桌和幾個石頭做的圓凳。

紀初霖告訴春和,種植在這裏的花草全是他祖母,也就是老太君親手種植的。

“祖母除了種花也沒有別的愛好。”而後又嘀咕,說外面處處幹旱,但看天長縣和這個家,處處青翠,和聞家村那裏還真是兩個世界。“說來還得感謝穿越之神讓我穿進了如此大富大貴之家!”

春和全然聽不見紀初霖在說什麽,她只是不安。

要拜望的是紀初霖的祖母。

幾個丫鬟将紀初霖迎進老太君的房間。

老太君是一位看來十分和善的老奶奶,娘家姓周。老太君身體還算硬朗,說話溫婉動聽。雖說對春和的身份不太悅意,老太君還是和顏悅色拿出一對纏金鑲玉的镯子給春和做見面禮,就再也不多說一句話。

“你父親對前幾年發生的事情還有所芥蒂,故而才讓你先拜望我。現在快帶着春和去拜望你父親去。”

紀初霖領命。

他父親紀慎在已經在書房等待多時。

書房點着名貴的熏香。書案後有一排木架,上面整齊擺放着各種書籍,還有各種名貴的陶瓷制品。桌上的文房四寶與春和在家中見過的截然不同。

春和并不懂這些,但只覺得處處貴氣。

“來了。”紀慎的聲音冷冰冰的。

“孩兒拜見父親。”紀初霖扯着春和跪拜。

“跪着吧。”

紀初霖跪得紋絲不動。

春和也不敢動。

許久,紀慎才放下手中的書卷,上下打量紀初霖,長長嘆息。

“為父最器重的就是你,你自幼聰慧過人,野心勃勃。為父甚至不擔心你不會中舉,為父只是擔心你考不中前三甲。為父如此重視你,你——哎!”

紀初霖跪得端正。面上帶着笑,笑得苦澀。

“三年不見,你就沒話對為父說。”

“按理說三年不見,如何也得全家在堂屋中見上一面。父親你先讓我去別院見祖母,又特意挑在書房見我這個三年多未見的兒子。自然,作為父親的這樣做也不算不合禮數。我也覺得這位父親也着實未将我這個兒子放在心上。”

“為父該說你聰慧還是該說你愚笨?”

紀初霖笑着。笑容越發苦澀。

紀慎讓紀初霖和春和起身。春和站在一旁,他則招呼紀初霖到自己身邊,指了指面前擺着的那一摞厚厚的書,面對紀初霖将桌上的書推出。“讀。”

紀初霖抓起一本翻了翻,靠着看話本積累的文字知識,書上的字他還是認識的,卻讀不懂。

“不過一本《尚書》,吾兒當年倒背如流,現在卻連字都不認識了?包大人對你頗為欣賞。老夫聽聞包大人是一個大孝子,官家任用官員的時候非常看重這點,老夫也和包大人面談過幾次,深感此人頗有些能力。既然包大人頗為看重吾兒,還望吾兒用心對待此事。”

紀慎的意思紀初霖還是懂的。

正巧他也有此意。

“我明白。父親你讓我回家不過是因為包大人說我還是算聰慧。雖說您是三品大員退隐,但終究是個退隐的官員。我家的哥哥們,還有我自己都考不上功名。你在朝中只有幾個不成器的學生。你為官多年,覺得包大人将來定有前途,難得包大人對我感覺不錯。所以我才能回家。”

“吾兒在胡說八道什麽?”

“作為兒子,說這種話真糟糕。但這真我的肺腑之言。”紀初霖淺笑,笑容中堆砌着濃濃的悲傷。

“放肆!”

“孩兒知錯。”

紀慎長嘆了一口氣。眉目中帶着哀傷。

“你本來是我最得意的孩兒!”

紀初霖苦笑着。“孩兒知道。”

對春和紀慎倒未多言。他只對春和說當初他不過是讓媒婆根據生辰八字從鄰近的村莊中擇優選女孩罷了。

當時除了春和外媒婆還選了另外兩個女孩,那兩個女孩的年紀和紀初霖更合适。

最後選了年紀最小的春和只是因為春和的父親中了秀才。雖說也只是個秀才。

“當初給霖兒選妻,不過是擔憂他被趕出家門後難以生存。說起此事,只是為了讓你明白,你是如何嫁到我家的。”

春和站着,手緊緊扭着衣角,一動也不敢動。

紀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紀初霖打斷。“不管起因如何,春和已經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紀慎拿起書,“你去探望你母親吧。”

春和以為接下來要去看趙姨娘,紀初霖卻說要見的是紀慎的正妻。“正妻才是母親,妾只是娘。”

“春和懂了。”

紀初霖說他當初是紀慎最喜歡的兒子,而今卻成了紀慎的恥辱。“所以何苦魂穿?讓六少爺死得幹幹淨淨豈不更好?那樣‘紀初霖’就會永遠在紀慎的記憶中當最完美也最可惜的孩兒。”

“相公,公公他似乎很不喜歡我。”

“自然,依照他原本的計劃,我媳婦是鄰縣縣令的大女兒。但聽說當年我心高氣傲根本看不上縣令的女兒,我想要高中然後娶京城高官的女兒。沒料到一場大病誤了科舉。急氣攻心,竟然就‘瘋了’。順便說下,鄰縣縣令的大女兒嫁給了我大哥。”

“這樣啊。”

春和其實非常緊張,極度不安到被路過的小厮看一眼都會發抖。見她這般,紀初霖便喝退帶路的小厮,又在春和耳邊低聲叮囑。

“春和要明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若要輪尊卑,你的地位比他們高處很多。不用覺得不安。若是依照我給你講的人類是平等的,這個家裏的人與你地位相等,你也不用不安。所有人都嫌棄春和也無所謂。春和,你是我的娘子,最重要的是我在乎。春和,懂了嗎?”

春和重重點頭。緊緊抓住紀初霖的手。“我怕做不好,給相公丢人。”

“春和要記得,你相公我——才是那個瘋子。”

“他們——似乎也不喜歡相公你……”春和低聲說。有些事她能感覺到。

紀初霖卻笑道:“自從我穿越過來,不再是那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六少爺後,他們對我就一直這般。”

紀初霖停下腳步,拉住春和的手。

“春和要明白一件事,不管你之前是何種身份,跟我進了紀家們,你就是紀家的少夫人。既然身份與之前不同,也就不能由着那群下人胡說八道。”

春和重重點頭。手緊握成拳,見紀初霖要走,慌忙拽住他的衣角。“春和……會努力的。”

紀初霖淺笑,輕輕拍拍春和的頭。說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紀慎的妻子、家中的主母早已在等候。帶着春和進門,紀初霖行了禮就出了門,作為成年男子,他不适合在這種場合。

只剩春和。

主母張氏穿着有着精美繡花的綠色華服,梳着高髻,頭飾精美而華貴。坐在她左右的,是家中長子和次子的妻子。

紀家有七位少爺。

大少爺、二少爺、皆是紀慎的第一任夫人馬氏所生,三少爺出生不久馬氏過世。四少爺早夭。五少爺和七少爺都是續弦的夫人張氏所生。

紀初霖是六少爺,生母是趙姨娘。他是紀家唯一的庶出少爺。

當初就是張氏做主将紀初霖趕出了家。雖說現在這個礙眼的少爺重新回到了紀家,但終究是個傻子,在張氏看來不足為慮,也不會影響自己兒子對家産的繼承,自然不會為難紀初霖。

但春和就不一樣了。

戰戰兢兢,春和給張氏行禮。

張氏讓她起了身,卻又斜睨了她一眼。“窮秀才的女兒果真不懂規矩。瞧瞧你這裝扮,嗤——”

春和微微發抖,卻一句話都不敢回。她爹說過,人有高低貴賤,相較這家人,她的确低賤。

在聞家村的時候,村民都對她爹聞克己分外尊敬。但在真正的高官貴胄的眼中,她那備受村民尊敬的父親終究不過是個窮秀才。她想要抗争,但只要擡頭,看見那群面露譏笑的貴人,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婆婆,慧兒聽房中的丫鬟說那個秀才考了二十餘年都是個秀才。哪有公公那本事,一次就高中。”二媳婦這般說。

張氏頗有些自得。

大兒媳婦不甘示弱。“聽說那個秀才連着生了九個女兒。還是公公命好,每一個都是兒子。”

張氏越發滿意。

屋中的女人們見張氏分外得意,一個個有了底氣,七嘴八舌數落起聞克己來。

春和緊握着手,眼眶含着淚。

她爹對她不好。

她爹只愛她弟弟。

但就像紀初霖說的,至少他爹将她養大,沒有溺死或是拿去賣了。她爹兢兢業業,認真努力教育私塾中的孩子。

“我爹他的确是個窮秀才。無權無勢也沒有錢。”春和輕聲說。

張氏聽見這番話,認為是即将聽到恭維。便坐直了身子,眉眼間滿是得色。

春和卻道:“我爹不偷不搶憑借勞力吃飯,專心教導村中的孩子。他将一切都給了弟弟,卻從未将我丢棄在街上。他就算有千萬過錯,也終究有一點好處。不至于被說成這般!”

張氏手狠狠拍在桌上。“反了!一個秀才的女兒,不過是被趕出紀家的庶子的妻子,竟然——”

春和仰着頭,與張氏對視。她就是個秀才的女兒,一窮二白。

“來人!”張氏怒了。

“夫人,夫人,我這媳婦的确不太懂規矩,該打也該罵。”趙姨娘趕緊擠到張氏身邊,替她捶肩。柔聲勸道:“但一則年紀太小,二則終究是個鄉下人,不懂事。還望夫人原諒。”

張氏冷笑:“也對。畢竟你兒子也是個瘋子。”

趙姨娘手微微一頓,卻又立刻賠笑。“夫人說的是。”

春和自知多言,乖乖跪着,不再說話。

趙姨娘見張氏消了怒氣,便帶春和離開。一路訓導,“你還真不懂事。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不懂嗎?”

“婆婆,我錯了。”春和拽緊衣角。“多謝婆婆。”

“你是我霖兒喜歡的,為娘不喜歡。但為娘得護着。”趙姨娘環視周圍無人注意,拿出一根發簪交給春和。“明日還是打扮漂亮點。別丢霖兒的臉。”

“是。婆婆。”

出門,春和一眼看見坐在樹下吃葡萄的紀初霖,一路小跑過去,一把抱住紀初霖。

聽見他心跳的那一刻,春和冷靜下來,似乎忘記了之前受的一切委屈。紀初霖抱着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春和乖,我在這裏。”

趙姨娘看着這一幕,長嘆一口氣,有些無奈。

她走去替紀初霖理了理發梢。“我的霖兒,終于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都留言和營養液!愛你們!】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