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六話
紀初霖本打算在夫人小姐面前随意說點郎情妾意的故事給春和練練膽子,卻不想會遇見此種事。若是那位韞夫人心生不悅,他幾人在汴京的路就被斷得徹徹底底。
只能臨時改了故事,幸而他幾人未雨綢缪,春和每個故事都記得很熟。
夫人小姐們用過飯後,蘭茜便将大家帶去楊夫人居住的清悅院靜候。此種場合男子自然不便在場。
偏是韞夫人不同,照例準備帶鹿歸林坐在一群夫人小姐之間。偏又是鹿歸林說說朝中一直有人對韞夫人的做法不滿。
“小鹿不願那些人對夫人閑言碎語,比起那些男女情愛,更願同那位紀少爺聊聊聞家村的過往。”
韞夫人自是允了。
鹿歸林便去清悅院旁的亭子同紀初霖和鹿歸林品茶。
紀初霖原本就擔憂春和,鹿歸林坐在他身邊,更讓他添了幾分不安。卻又不能直言,只是旁敲側擊問起他來到汴京的經歷。
“艱難求生,偶遇貴人。”品着茶,鹿歸林用八字概括人生。
紀初霖知曉也問不出別的,也不能在楊夢笛面前說起過去的那些小話本,還有那場謀殺。
只能安靜等待。
終于有了動靜。
春和手拿折扇而來,衣裙皆是石青色。冬兒抱着琴緊随其後,卻是一身荼白。
“小娘子那身尚可,卻是冬兒那一身,晃眼一看近乎白色。似乎是紀雨你選的。汴京是沒有布賣了嗎?為何會這般選?”
“我選了很多種搭配,總覺得不是太豔就是太素。我也不是很擅長女人的衣服,春和和冬兒又不肯自己決定,我便只能cos白素貞和岑碧青。”
“什麽?”
Advertisement
“還沒有《白蛇傳》?!好吧,你當我在胡言亂語好了。”
“紀少爺果真還是個瘋子。”鹿歸林卻道。他捧着茶盞,淺淺一口,目光都未朝春和那邊看一眼。一句話後,也不再搭理紀初霖和楊夢笛。
那兩人也不介意。
春和留意到這邊的動靜,腳步略有踟蹰。
紀初霖沖她笑笑,伸出手。
比心。
春和淺笑,伸出手,比心。
看向清悅院的小樓,春和用力吸了一口氣平複下心情,與冬兒相視一笑,攜手進了小樓。
韞夫人已同別的女眷在此處久候,她身邊是楊夢笛的娘親周夫人。
蘭茜坐在附近,随時聽韞夫人使喚——很多女眷都想要這個位置,她能坐在此處,不過是因為她是周夫人的長子媳婦,而這是楊家。不然也輪不到她。
春和淡然上場,坐在事先備好的座椅上。
冬兒身份特殊,坐在這群夫人小姐面前也是髒了她們的雙眼,便坐在屏風後,不能出聲,只可撫琴。
“韞夫人好,各位夫人小姐好。今兒給各位說一個故事。《龍女記》。”
春和的語調溫柔卻頗有節奏,
伴随着說話的是冬兒的琴聲。
琴聲随同故事的起伏而變化。
“說那王公子本是烏雞國主宰王相的獨生子,出海觐見前朝皇帝。出海那日天高雲淡,水天一色。”
琴聲平和。
“偏是天有不測風雲。一時電閃雷鳴。船身崩裂開一道口子,海水倒灌,住在底倉的那些人在平日要忍受船身的劇烈搖晃和各種污物,此刻更是只能在倒灌的海水中茍延殘喘。”
琴聲驟然加急。
“那道銀光在晦色的雲層中幽游穿梭,電閃雷鳴,映照得龍女身上的鱗閃閃發光。龍女從雲層中俯沖而下,以尾控海水,在瞬時間分開王公子周遭的海水。王公子整個人浮在海浪之上,龍女見他毫無氣息,便化為人形,赤腳落在雪白的浪花上。”
這一刻,琴聲變得舒緩。
街頭巷尾流傳的素來是公子偶遇佳人,佳人心悅公子,私定終身,公子高中後與小姐攜手共度人生的故事,那些夫人小姐們何曾聽過美女救英雄的故事?
衆女子竟是很快入了迷。
小丫鬟們托着腮幫子,桌上的點心和茶水都已涼透,她們甚至忘了給夫人驅趕蟲蟻。
周夫人也聽得仔細,蘭茜也津津有味。
唯有韞夫人,吃着點心喝着茶,面上無太大的情緒起伏。見周圍的夫人小姐聽得仔細,無人同自己說笑,很快愠怒。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桌上。
春和心裏一慌,原本在腦海中分外清晰明白的故事變成了一團亂麻。自然噤聲,不安擰着手中的香帕。
周夫人陪笑道:“韞夫人不喜歡?”
“尚可。”
春和微微松了一口氣。
“還真像小鹿說的,男子清逸,女子淡雅,偏是那個彈琴的出身下賤,也不嫌辱沒了故事。”
韞夫人冷笑,又道不少宅邸中都有家.妓,楊慨倒不如将冬兒收進家中,陪陪官宦,喝酒彈琴唱小曲,還能在夜間行安慰之職責。
若是去汴京的街頭巷尾彈琴,這種身份的女子豈不會辱沒汴京人。什麽樣的身份就該去什麽地方。
“軍中也不是不可。将軍們常年在外,也是寂寞。”
春和一陣心驚。慌忙說冬兒現在是紀初霖的侍妾,況且她現在也不是奴籍。
“喔?找了個妓.女當侍妾?這位紀少爺真是可笑。本夫人還真想替這紀家修整門風。”嘴上這般說,韞夫人看春和的眼神卻沒有之前的兇狠。
“夫人這想法卻是不錯。”周夫人留意到韞夫人的神色變化,便笑道。見春和面色略白似又要解釋,手中的香帕微微揮了揮。
見周夫人這般,春和心中有千萬心緒都只能忍着。
她知道在韞夫人面前不可失言,卻更害怕冬兒再度受辱。
席上,周夫人給韞夫人倒茶,笑言冬兒現已不是奴籍,也早已從花月樓那種地方出來,何況在那種地方時她本也賣藝不賣身,那裏的老鸨甚至未能如期叫賣她的初夜。
“此女雖說低賤,卻也不髒。更不會太過于辱沒汴京人的雙眼。”
周夫人眼角揚起笑意。
“也只有韞夫人才會為汴京那些身份低微之人考慮,這般來看,韞夫人真是大善人也。”
聞言欣喜,韞夫人也不再追究冬兒的事,她卻也沒有興致聽春和繼續說下去。只道累了。
周夫人趕緊扶着她出了小樓。
見她出門,鹿歸林趕忙迎上。
愛憐地摸了摸鹿歸林的頭,韞夫人說先回府,她累了。
楊慨與衆人送別韞夫人。
鹿歸林陪伴韞夫人同坐一輛馬車,不過簡單同春和作別,态度有禮,卻又帶着冷漠與疏離。初見那一瞬間的情愫早已在他眼中消失殆盡。
春和悄悄同紀初霖說起韞夫人說的那些話。“李琛如此想也就罷了。她也是女子,為何……”
“這位夫人祖輩從軍,世上又能有幾支軍隊真對百姓能秋毫不犯?有些事她大概見得多、也聽得多了。女人更知道如何做才能徹底毀掉一個女人。
“連我那個走在天長縣地都在打顫的三品官爹對她而言都不過是個不值得記下名字的辦事員。她那種地位,又怎會太将我們這種人放在心上?
“我一開始認為她那種身份的女人不會同冬兒計較,現在想來,冬兒還是奴籍,她又是那種身份,在她這種人的眼中為奴的人本就不過是蝼蟻一只。弄死冬兒,同捏死螞蟻沒任何區別。但‘辱沒汴京人’這種話還是太誇張了。這讓攜妓出游的李琛怎麽想?”
紀初霖嘆息道。
又謝周夫人出手相助。
周夫人卻問《龍女傳》之後的故事。紀初霖只說春和被吓着了,今日怕是講不了了。周夫人便問楊夢笛要話本。
“娘,那可是你孩兒我未來的謀生之法。”楊夢笛笑道。
“看不出我的商兒還挺會做生意。”周夫人在楊夢笛額上輕輕一敲。這事兒也就罷了。
今日是楊慨壽辰,有的是好吃的好玩的。
說話人也請了不少,全是汴京最負盛名的男子,說的也是街頭巷尾最受歡迎的故事。
夫人小姐們雖不能露面,卻也可以坐在另一間房裏聽說話。
一開始她們分外樂意,畢竟那些說話人在汴京都赫赫有名,比春和那種初出茅廬的女子名頭聽來響亮不少。
聽了片許卻覺得無趣,說來道去,不過是才子高中而後迎娶佳人,小和尚在路邊撞見小尼姑,英雄救了落難女子然後女子以身相許。
想換一場說話聽聽,偏偏聽什麽由楊慨他們決定,女子無權抉擇。想讓春和私下說一場給她們聽,春和卻早已同紀初霖和楊夢笛一道出門玩耍。
此刻,她們竟然分外想念春和講的龍女的故事,還有那琴音。
楊夢笛叫下人端了一些吃食,同紀初霖他們三人在自己的小院中談笑風生。
“本未曾想紀兄竟将小娘子教的這般厲害。”
“我可在新中國當過一名優秀的小學生。朗誦比賽是所有小學生的噩夢。作為一名小學時期分外聽老師話的好孩子,也作為一名小學階段時常被老師抓去演話劇的好孩子,我在這方面可是杠杠的。我可沒有自誇,畢竟我朝還有無數個我這樣的小學生。”
楊夢笛聽不懂,便問紀初霖為何想到用琴。
“從恐怖電影中得到的啓發。關了BGM看恐怖電影和開着BGM看恐怖電影的效果截然不同。”紀初霖輕輕捏了捏春和的鼻尖。“所以小春和,你的為夫我特意給你的故事中配了BGM。這就叫做在我的BGM裏沒人能戰勝我!”
衆人自是不懂,紀初霖也不過用一句“反正我是瘋子”糊弄過去。
“說來,當時春和怕嗎?”紀初霖問。
春和只是搖頭,她知道紀初霖在附近,他在附近她就不怕。
“最初遇見相公時相公就喜歡說怕也無用,反正已經來了。何況……”她進去時,紀初霖對她伸出手來,比心。
他對她說,別怕,相公在這裏。
伸出手,春和對紀初霖比了個心。“春和不怕,因為相公你在這裏。”
冬兒掩面淺笑。
楊夢笛也笑着,眼神中有豔羨,卻又坦然自若。
紀初霖又問冬兒是否害怕。
“夫人的話冬兒自然也聽見了。又如何?若是命好,不定還能給哪位将軍做側夫人。若是做不了,大不了在邊關的妓.院做我娘當年做過的營生。我本就是娼.妓出身。做回娼.妓也不算辱沒身份。”冬兒卻道。
“可是相公為何不讓春和繼續說?春和記得故事的。”
“營銷。一次性就将故事講完那下一次誰來聽?”
紀初霖如是說。
雖說今日的說話頗有成效,也在那些夫人小姐心中留下了印跡,但宅院中說的故事終究只在宅院之中傳播。而若不能将故事傳遍街頭巷尾,他們就會非常被動。
畢竟眼下韞夫人态度不明,也不知那三月後去韞夫人的家中說一場的約定是否奏效。
那些夫人小姐就算再想知道故事的結局,也不敢招他二人入府。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怎麽在汴京的大酒樓說一場打開名氣。”
“紀雨你還真是悠閑,此時念着的還是名氣。”支開春和與冬兒,楊夢笛笑道。
面色驟然陰冷起來。
“你那位故友眼下可是很不一般。尤其那雙眼睛,同某位大人分外相似。同他相識,紀雨你真不擔心?”
“就像春和說的,擔心有用嗎?沒有。”
紀初霖看着院中玩耍的春和,還有冬兒。近日來這兩個女孩總喜歡在一起說笑玩鬧。
這幾年來春和總是乖乖跟在他的身邊,之前他希望她能和劉五娘的女兒做朋友,卻是不成。難得春和願意和冬兒一起玩耍。
“前些時日冬兒在教春和彈琴,可惜我家小春和沒什麽天分,也不知是不是學得太晚了。我卻希望她二人能做好友,這樣就算我哪一天死了,春和也不會寂寞。”
“紀雨你真喜歡胡說八道。”
紀初霖只是輕笑。環視這偌大的楊府,想來那韞夫人的宅邸不知比這裏繁華多少倍。
所謂富貴閑人,有了富貴,才有閑。
但又有誰知道,那“閑”的後面充溢着何種驚濤駭浪,爾虞我詐?
“難怪我家老頭當年要辭官回家當鄉紳。等賺夠了錢,我就帶着小春和去錢塘當財主!”
“為何要去錢塘?”
“因為我奶奶特喜歡趙雅芝那版的《新白娘子傳奇》。”
楊夢笛不搭話,紀初霖說的很多話他都不懂。但他也不介意。瞥了眼紀初霖的眼神,他輕笑道。
“看來紀雨你已知道該如何應對那位麻煩的故友了。”
“我本來只想混混日子賺賺小錢當當閑人啊!但這一遭,只能改改劇本了。”
“劇本?”
“和話本差不多。我只是忽然覺得——高俅的劇本也挺好。”
作者有話要說: 【《白蛇傳》最早的傳說在南宋出現,能找到的最早的故事是馮夢龍的《警世通言》哈~】
【我居然連續日更了兩個月~~這個月還加更了兩次!!!喲呵呵~~~給自己點個贊~~啥時候到150個收就加更~~忽然覺得加更之日遙遙無期~~~~~
話說,我莫名覺得那《龍女記》好有意思~~在自己的書裏磕另一個自己改編的童話……感覺好微妙……】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