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從裏屋出來後慕遠還有點恍恍惚惚。

回到書房,只見秦朗坐在沙發上,癡癡地望着對面,看上去也有點魂不守舍。

“你怎麽了?”慕遠問。

秦朗愁眉苦臉地回了他一眼,把人拉過來一肘子把他脖子夾住,又哀怨地嘆了口氣,“小遠遠,我完了,我要結婚了。”

“和誰?”慕遠微微驚訝。

秦大少爺風流成性,這麽多年來沒見他被哪個女人征服,居然不聲不響地都發展到結婚這一步了?

“是陌南祁家的長女。”

“沒聽你說過。”

“我他媽的根本就不認識她!”秦朗咆哮道,跟着又哀聲嘆了口氣,“想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想到最後居然要和個壓根不認識的女人結婚,要是洞房那天發現她是個醜八怪,我這麽帥豈不是血虧?”

“……或許她心靈美呢?”慕遠試圖安慰,“你既然不願意就拒絕啊。”

“這是爺爺安排的親事,所謂的家族聯姻,哪兒有我反對的餘地?”秦朗悶聲說,邊煩躁地抓了下頭皮。

這時晗哥端着茶從門外進來,聞言撲哧笑出聲,“你果然也被催婚了。”

“也?”

晗哥一副看足了好戲的表情說:“老爺子找來的那個道士說他的病還需要用大喜之事來沖煞,指定了這個月15號是所謂的良辰吉日。在你進家門之前,你那些堂兄表妹們就挨個被老爺子問候了一遍,有對象的都被老爺子下令15號必須結婚,沒對象的爺爺當場亂點鴛鴦譜都指定了幾對,氣得幾個少男少女差點在門口打起來!”

慕遠無語。

就奇怪秦老爺子為什麽突然性情大變,原來是為了給自己沖喜,人在畏懼死亡的時候,還真是什麽原則都可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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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松了口氣,“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啊!我還以為他是認真想要我去聯姻呢!操,我答應得太早了!我現在進去給爺爺說不幹了還來得及吧!”

晗哥斜睨他一眼,“對其他人老爺子可能只是随便一提,對你他絕對是認真的!你都這麽大了還沒個着落,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的,老爺子現在身體不好,你爸又指望不上,秦家的家業以後還得由你繼承。這次老爺子是下定決心要把你留在國內,讓你成家立業了!”

秦朗不滿地說,“成家立業就成家立業吧,能不能給我點挑選對象的自由啊,我的終身大事怎麽能就這麽用沖喜決定了?”

晗哥笑笑,“你有本事就學秦骁放棄繼承權離家出走,那就不用去聯姻了,老爺子也再管不着你。不過你肯嗎?全靠秦家你才能當了這麽多年的纨绔子弟,現在也是到了該肩負起自己責任的時候了。”

說完晗哥慢悠悠端着杯盞進到裏屋,給老爺子奉茶去了。

秦朗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上,煩悶地說:“現在我還真有點嫉妒秦骁了,早早就和家裏脫離了關系,喜歡的人還是男的,根本不用擔心被逼着結婚。”

慕遠看了他一眼,“其實……你爺爺剛剛才還說要我和秦骁結婚。”

“啊?你和秦曉?”秦朗驚了,一臉自己已經被時代抛棄的表情,“我這才兩年沒回國啊,現在咱們國內都可以同性結婚了?”

慕遠一臉一言難盡地說:“你爺爺說我們其中一個可以去開個變性證明,拿着證明可以把身份證信息改成女性,這樣就能去領證了。領完證說變性手術失敗了,還能再把身份信息改回男性。他還說他咨詢過律師了,這樣下來婚姻關系依然成立,而且受到法律保護。”

“……爺爺的腦洞也是很大,這套操作真是騷的不行!”秦朗默了半晌,對秦老爺子肅然起敬,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上下掃了慕遠一眼,轉眼他又賤兮兮地笑起來,“所以你們倆打算誰去變性啊?”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爺爺?”慕遠無語地說。比起沖喜,他倒覺得秦老爺子的腦子該沖洗沖洗。

秦朗不依不撓,“你們倆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感情也差不多到那一步了吧,幹嘛拒絕啊?”

“我們已經分手了。”慕遠一臉平靜地放出重磅新聞。

當然就算沒分手,他也不可能答應結婚,許下誓言交付終身這種事情,慕遠從來就不相信。

秦朗愣了兩三秒,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你剛才說什麽?”

慕遠微微蹙眉,“我說我們分手了,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我操。”秦骁連說了幾聲,在原地轉了兩圈,猛地拉住慕遠把他拖到書房另一頭的門外。

這頭門外是個溫室花房,偌大的玻璃空間裏種滿了月季和蘭草,還有說不出名字的名貴花草,穹頂上綴滿紫藤花,角落處還搭着個葡萄架,層層疊疊的碧葉像小扇子一樣,間或能看到大顆紫色紅色的葡萄藏在綠蔭之中。

秦朗把慕遠拉到葡萄架下,鋪滿了竹架的藤葉剛好把兩人的身影遮住,阻絕了旁人的窺視。

雙手按在慕遠的肩上,他嚴肅的問:“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就是分手了,還能怎麽回事兒?”

慕遠手插在褲袋裏,狀似雲淡風輕的說。

秦朗張口結舌,好半天吐出一句,“你當初是怎麽向我保證的?那可是我的親弟弟啊,你就這麽把他給渣了?”

慕遠嗤笑,“怎麽都覺得是我渣了他?”

“難道還能是他對不起你不成?秦骁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一定要有誰對不起誰嗎?或許只是感情淡了呢?畢竟這麽多年了,再一往情深也會膩了吧?”慕遠垂下眸子,陽光穿過層層密密的碧葉,投下金色的光暈,斑駁的陰影落在他臉上,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操,是他甩的你?我他媽……真不愧是我弟弟,簡直吊炸天啊!”

秦朗驚嘆道,激動地拍了下旁邊的杆子,葡萄架應聲而倒,把兩個人砸了一身。

秦朗慌忙扶起葡萄架,口中的話卻沒停,“他這麽叼怎麽沒被你打死呢?等等,他不會就是被你打死了才慘遭穿越的吧!”

慕遠心有餘悸地用一只手幫忙擡起葡萄架,“不就是分個手嗎?你們怎麽都覺得我非要把他殺了似的。”

“那他提出分手,你就這麽接受了?”秦朗不可置信。

“不接受還能怎樣?”慕遠吐出口氣,有些自嘲的說。

剛開始察覺到他們之間出了問題的時候他确實很不服氣,非想着要弄清楚原因,甚至覺得如果他哪兒讓秦骁不滿意了他可以改。

可是經過半年身心疲憊的冷戰,他終于想明白了,弄清楚了原因又能怎麽樣,既然秦骁不肯說,說明他也不想給自己任何挽回的機會,最後秦骁說出分手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有點解脫。

那天他們全程都很平靜。

秦骁端坐在辦公桌後,他站在辦公桌前。

他說:“我們都僵持了有半年了吧,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如果覺得我們走不下去了,就幹脆點做個了斷!現在這樣我不爽,你想必也不痛快對吧?”

他看到秦骁擡起眼睛,那雙顏色很淺的眼睛在熾白的光照下顯得格外冷漠。

“我們分手吧。”

意料之中的對白終于響起,只是沉默了片刻,他用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平靜語氣說:“你想清楚了?”

“是。”

“好。”

他吐出這個字,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八年的感情,就此畫上句點。

“你們這可是八年的感情啊,真的能這麽放下嗎?”秦朗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試試吧。”慕遠望着頭頂的玻璃板映照的遠空,天空很高很闊,顯得每個人都人那麽渺小,無足輕重,他低頭輕笑,“我可能……也有點累了。等習慣了單身生活,說不定還會覺得輕松很多。”

“那……那個秦骁呢?今天早晨那個,他知道這一切嗎?”

“我給他都說了。”

“他什麽反應?”

“他……”慕遠的表情有點微妙,“大哭了一頓。”

“哭……哭了?”秦朗腦補了一下,覺得場面有點可怕,“他那麽沒心沒肺一人,居然被你弄哭了,慕遠你夠可以的啊。”

感慨了兩句,秦朗又察覺不對,“可我看今天早晨他那個表現,完全不像認清了你們倆現在關系的樣子啊?”

“我雖然說了,可是他完全不肯接受。”慕遠攤了攤手。

“他不接受,然後你就由着他繼續和你住一起,每天在你面前晃悠?”秦朗更加吃驚。

“不然呢?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他已經是成年人了,等把身份證辦好,就可以獨立生活了。再不濟現在我也回國了,也可以照看着他,你完全可以不用管他!”

慕遠蹙眉,“我是無所謂,但你覺得他會同意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年紀的秦骁是什麽性子,到時候別搞得一哭二鬧三上吊,想想就頭痛。”

秦朗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盯了慕遠很久,說:“歸根結底你就是對他狠不下心是吧?想要放手的是你,放不下的也是你,這樣的狀态很危險你知道嗎?你們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真的不希望你們最後鬧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慕遠揚起下巴,微偏過頭,斜着眼神看他:“怎麽你弟控發作心痛了?”

秦朗的表情卻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認真,慕遠一愣,秦朗接着說:“我不是心痛他,我是擔心你!”

慕遠收起有些輕慢的表情:“擔心我?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秦朗深深地看了一眼慕遠,空氣中他的聲音一字一句傳來:“你可別又陷進去了,現在的那個小子是對你一往情深的,但你別忘了最後提出分手的也是他,如果之前的事再發生一次,你能接受再一次被放棄嗎?”

慕遠微微垂下眼睛,然後挑起眉梢,發出嗤笑,“這種經驗有過一次就夠了,你覺得我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倒兩次?”

秦朗的把手搭在慕遠兩肩,直視着他,“我覺得你已經動搖了!今天早晨你看秦骁的眼神完全不是準備把他當陌生人的态度,你如果真的下定了決心放手,就別狠不下心,再拖下去也只會讓秦骁将來更加難以接受!”

回到家時慕遠耳邊還回蕩着秦朗的話。

他對秦骁的态度不夠堅決明确嗎?

或許是吧。

回憶起這兩日兩人相處的點滴,慕遠自嘲地搖了搖頭,他可能是該檢讨下自己的行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熬夜寫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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