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房間陷入沉默,落針可聞。
好半天後,慕遠垂着眸子,仿佛自言自語般地開口,“你知道了啊……”他又擡起頭,表情有些陰霾晦澀,“你知道多少?”
“半年前,有人給了我一份法醫的驗屍報告和警局的現場勘查記錄……”秦骁深吸了口氣,攢足了力氣才終于說出口。
“誰給你的?”慕遠眼睛瞬間眯起,語氣帶着森冷的寒意。
秦骁捏緊了拳頭,執拗地直視他,“這個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慕遠卻沒有回答,而是微微皺起眉頭,偏過頭,自顧自地說:“你爺爺明明跟我說已經把文件全部銷毀了……不會讓你知道的。”
“慕遠!”秦骁打斷他,“那些記錄……是真的嗎?”
慕遠擡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甩掉菜刀,刀掉在地上發出“铿锵”一聲,就好像打碎了什麽東西一樣。嘴角牽起一個有些殘忍的笑容,他說:“是,你看到的都是事實,沒什麽可否認的。”
秦骁瞪大了眼睛,然後眉間緊蹙,他幾乎是兇狠地說:“慕遠!我不相信你會做那種事,只要你說不……”
“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慕遠的手下滑到門把,無意識地微微握緊,他的眼睛籠罩在門拉開的夾角的陰影之下,嘴角有些諷刺地揚起,“我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我不信!”秦骁死死盯着他,聲音充滿着壓抑,“你為什麽……”
“因為她總是攔着我去找你,因為她不準我們在一起,因為我讨厭她,恨不得她從世界上消失,這些理由你覺得怎麽樣?”
“我不信。”秦骁說,“你不是那種人……”
慕遠嗤笑了一聲,“秦骁,你還是這麽天真。我和你,從最開始就是不同的。你是不谙世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我只是個混混的兒子,天生血液裏就流淌着暴力和犯罪的基因,你到現在才認識到這點嗎?”
“你不是!”秦骁幾乎是吼出來。
慕遠驚訝于他的突然爆發,有些意外地擡起眼皮,“我都已經要忘記這回事了,謝謝你提醒我,我可能真的是太過得意忘形了,居然會傻到以為你會一輩子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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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搖了搖頭,好像在嘲笑自己。
扶着門把的手稍稍用力,門被徹底拉開,走廊的亮得刺眼的燈光把慕遠的臉照得分明,他擡起手攏在眼睛前,好像不太适應外面的強光,側身走出門外,他背對着秦骁,留下最後的道別,“這麽晚才讓你認清我的真面目,真是抱歉,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門在眼前緩緩合上。
偌大的包間只剩下秦骁一人,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頹然地把自己陷進牆邊的沙發裏。
***
青山,秦家的私人墓地。
風格雅致的白色墓碑前,慕遠靠坐在墓邊的石柱上,對着墓裏的人說:“這次你滿意了吧?”
他低下頭,視線掃過面前的墓碑,在墓主的照片上停留了兩秒,雙眼眯起,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都死了這麽多年了,還不放過我們,不過這次你總算得償所願了,我和秦骁再也沒有瓜葛了,這麽一想,你也不算白死了是吧?”
半蹲在墓碑前,他推着煙頭慢慢靠近墓碑,碑上照片中的女人在煙霧火光中隐約顯出狡黠的笑容,就在煙頭即将碰到墓碑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慕遠!你在幹什麽?!”
慕遠的手上的煙抖了抖,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
”噠噠“的腳步聲在身後一步之遙處停止,秦骁走到他身後站定,目光掃過他手裏夾的煙,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下,“你怎麽又開始抽煙了?”
慕遠轉過身去看對方,秦骁捧着一束白百合花,今天天氣有些涼,他搭着件輕便修身的西服外套,白色襯衫的領口一絲不茍地扣起,抿着薄唇,臉色看上去不是太好,深邃微涼的眼睛下有些淺青,顯得略微蒼白和頹廢。
雙方對視了片刻,慕遠不太自然地扭過頭,秦骁卻靠近了一步,奪去他手中的煙,“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慕遠微微側過臉,表情微妙,“秦骁,你現在到底是以什麽身份管着我?”說着嘴角扯起一個有些嘲諷的笑,“你現在不是該把我這個私闖墓地的閑雜人士轟出去才對嗎?”
“下小雨了,我叫人帶把傘送你出去。”秦骁擡手接下零星雨絲,掏出手機。
慕遠嘆了口氣:“秦骁,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說完揮揮手,“我自己走出去,你可別跟着我啊。”
秦骁收住了下意識擡起的腳步,目送慕遠離去。
那個背影在細雨中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
***
他們的初次相見是在秦朗的房間。
那時秦骁15歲,慕遠16歲。
那天周五秦骁踢完球回家,聽做飯的阿姨說秦朗帶了朋友回來,當下就産生了幾分好奇。
秦朗雖然表面上喜歡社交,在學校還擔任樂團指揮,但本質上卻獨得很,以前從沒見他帶過所謂的朋友進家門。
摸摸索索地溜到門邊,探頭進去第一秒秦骁就鎖定了目标。
秦朗的房間着對門的整面牆都是巨大的玻璃窗,窗前有個白色臺階,擺放着秦朗喜歡的那些所謂潔白而孤高的花。
此時一個和秦朗差不多大的少年就坐在那個臺階上,被白色的花包圍,綠色的藤蔓植物在頭頂和兩側垂下來,窗外的陽光灑滿一地。
少年微微仰着頭,斑駁的陰影灑在他臉上,他閉着眼睛,嘴角微微揚起,好像在享受着被陽光照耀的感覺。
這個場景太像一幅畫,以至于秦骁愣着看了好久,直到秦朗發現了他,叫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少年從臺階上跳落下來,逆着陽光朝秦骁走來,他的身型削瘦卻并不單薄,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顯得有些散漫和随意。
他長得很好看,膚色過分白皙,而頭發和眉眼的顏色卻是純粹到極致的濃黑,顯得五官更加的銳利深邃,就像水墨畫般。只是和陽光下溫暖明媚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少年的氣質很冷,微微抿着的唇帶着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
被對方淡淡地瞥了一眼,秦骁感覺背後炸起過電一般的感覺,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好,我是慕遠。”少年朝他伸出手,他的聲音倒是不冷,清澈如風,能夠稍微讓人感受到一絲絲友好。
于是秦骁鼓起勇氣,同樣伸出手,“你好!遠……遠哥?!”
秦骁張着嘴猶豫了半天要怎麽稱呼對方,按照陌城的習俗,除了親兄弟,男孩子相差3歲內都是直呼其名,只是在慕遠犀利的目光注視下,叫名字總覺得底氣有些不足。
雙手相握。
慕遠手指白皙修長,指節有力,而秦骁因為還沒開始長個子的原因,手還小小的,幾乎被慕遠的手整個包住,攥在手心。
秦骁感到自己的心髒突然跳得有點快。
“叫我慕遠就行了。”慕遠很大方地說。
“好、好的……遠哥!”
秦骁最終還是沒能把名字直接叫出口,慕遠的氣勢太強,無形中就讓人感到自己渺小一截。
更何況秦小同學現在還真比他矮了……不止一截。
秦朗從旁邊一把攬過慕遠的肩膀,“小遠遠,對着我弟弟你裝什麽逼?”又對秦骁說,“有沒有被吓到?這家夥就是喜歡故作高冷裝逼,其實人挺好玩兒的。”
說着伸手去捏慕遠臉,“小遠遠,快給我笑一個。”
慕遠一個過肩摔把将秦朗掀翻在地,“笑你丫的。”
秦朗從地上彈起來,揉着被摔痛得屁股,悲憤地控訴:“小遠遠,你太狠心了!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這一刻,經常被秦朗騙還總打不過他的秦骁對慕遠産生了巨大的崇敬。
這、這就是偶像吧!我、我也要成為這種能把秦朗按在地上摩擦的高冷酷炫BOY!
于是從初見的那天起,那個高挑的身影就以無比輝煌的形象印在了秦骁的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好忙好忙,半夜才匆匆碼完,BUG病句什麽的湊合着看吧,白天再找時間修一修。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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