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初秋季節，臨城的暴風雨說來就來，傍晚時分，噼裏啪啦的雨珠砸落下來，窗外的香樟樹葉來回招搖。老人們常說，秋風秋雨漸漸涼，秋天每下一場雨，溫度就會下降幾度。

“因為沒帶傘？”

雨星子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傅言臣起身将窗戶關上，目光看向窗外，樓下一盞照明路燈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罷工。

轟隆隆——

天邊一道鋸齒閃現，宛如一把鋒利的斧頭，将黑漆漆的天空劈開。

傅言臣薄唇緊抿，眸子驟然變的更加深邃，他讨厭雨天！！

牆上挂着的時鐘，嘀嗒，嘀嗒——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

傅言臣越發的煩躁，手上一本英語名著半個小時了，還停留在那一頁未曾翻動。

終于在時針指向11點時，傅言臣抓起了床上的外套，沖出了房間。

此時寵物店。

“青檸，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一個人真的搞不定。”寵物店店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特別喜歡小動物，年輕時一直未嫁，一個人經營着寵物店十多年了。

寵物店總共有二十幾只狗狗，最近給狗狗們打疫苗，忙的她不可開交。

“餘阿姨您還跟我客氣，星星養在你這裏，不多虧你照顧嘛。”時青檸懷裏抱着一只周身雪白的蝴蝶犬，小家夥只有耳朵部分是棕色，豎立的耳朵抖動起來宛如翩然飛舞的蝴蝶，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她，瞬間感覺整顆心都融化了。

星星是兩年前顧安瀾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外公老人家對狗狗的毛發過敏，所以她不得不把小家夥寄養在寵物店。好在寵物店就在道館對面，中間只相隔一條馬路，她想星星了就到店裏看它。

之前在家就是接到老板娘的電話，說是這兩天都在給狗狗打疫苗，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刺激，今天都沒有怎麽吃東西，還有點拉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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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從飲水機接了一杯溫白開遞給時青檸，揉了揉星星毛茸茸的小腦袋，笑道：“小家夥就是想你了，你看你一來，它乖乖吃東西不說，打針都很配合。”

“是嗎？星星真的想我了呀？”親了親小家夥的耳朵，時青檸嘴角上揚，親昵地摸了摸它的尾巴。

動物真的超級有靈性，它們的眼睛雪亮，鼻子也很靈，每次她一來，星星都很歡喜，在她腳邊跑來跑去。對她撒嬌，跟她打鬧。

“你們今天剛考完吧？”老板娘注意到時間，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雨傘，又從儲物櫃裏拿出一雙雨靴，心疼的說：“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這樣吧，你換上這雙雨靴，然後回家洗個熱水澡，喝點姜湯就早點休息，改天阿姨再請你吃飯。”

時青檸點點頭接下雨傘，她剛才只吃了老板娘給的面包，肚子似乎又餓了，“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傘我拿走，雨靴就不用了。幾分鐘就到，不礙事。”

說完就把懷裏的狗狗放在籠子裏，戀戀不舍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星星乖乖的哦～”

老板娘送時青檸到門口，路邊的路燈亮着，不過有的路燈被高大繁忙的樹枝遮擋，光線透過樹葉照在地面上，有些昏暗迷離。

嘩啦——

一輛汽車駛過，積水漫上臺階，時青檸往裏面退了幾步。

她出門急，也沒有注意看今天的天氣預報，不知道晚上會下雨，所以穿着白色板鞋，雨水順着雨傘往下滴，濺起水珠，鞋面濕了一半。在路口等紅綠燈，一時無聊便轉動雨傘，看雨水落下的軌跡，突然注意到馬路對面的人，微微一怔，“傅，傅言臣……”

該不會是來接我的吧？

少年穿着一件墨綠色的外套，外套敞開着可以看到裏面白色的T恤，撐着一把绛紅色的雨傘，另一只手裏還握着一把傘。

所以，也不怪她自作多情。

對方雨傘稍微往上擡，透過雨簾，傅言臣的五官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即便是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天氣裏，傅言臣周身依然透着矜貴，輕而易舉成為黑暗裏一抹耀眼的光亮。

她就稍微走神了那麽一小會兒，30秒的綠燈就只剩下3秒！！

3，2，1——

嘀嘀——嘀——

“不是，等等，傅言臣你先退回去……”

傾盆大雨，視線本就不好，司機師傅開車也需要小心謹慎，綠燈過去，馬路上車輛緩慢流動起來。然而左邊一輛大貨車還沒有停下，速度反而越來越快，眼看着就要撞向馬路中間的傅言臣，時青檸心髒驟然緊縮，嘶聲喊道：“傅言臣你快躲開！大貨車失控了，你快躲開啊——”

在如此危險的時刻，傅言臣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站在馬路中間一動不動，全然不知身處怎樣的絕境當中。

時青檸呼吸一窒，臉色慘白如紙，視線在大貨車和傅言臣之間來回切換，他臉上的表情很痛苦，似乎陷入什麽可怕的回憶中，千鈞一發之際也顧不得其他，扔下手中的傘，沖向馬路中間的那人。

空白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傅言臣不可以有事，她要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嘩啦——”

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冷意刺骨，時青檸後腦勺撞在地上，眼前一黑，有那麽幾秒什麽都看不清，耳邊傳來各種聲音，輕輕擡了擡手臂，一股鑽心的劇痛襲來，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時青檸，你瘋了，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傅言臣瞳孔漆黑，深不見底，聲音沙啞，反複低喃着一句話：“你不該沖過來的，不該沖過來……”

時青檸睜開眼睛看見傅言臣憤怒的吼她，釋然一笑：“看樣子你沒事，真好。”餘光瞥見一旁大貨車撞到護欄上，車頭被撞變了形，滾滾濃煙升起，司機師傅被好心路人從駕駛座上救下，頭上的鮮血順着雨水滴落在地上，這幅場面讓她也不由後怕。

她大概是真的瘋了吧，才會沖出來。

可，可那是傅言臣啊，她如何能做到視若無睹？

“我沒……”時青檸話還沒有說完，就陷入一個濕冷的懷抱，頸脖處有一絲溫熱劃過，要說的話全部被堵在喉嚨裏，右手手臂一動就疼，她只好用左手拍了拍傅言臣的後背，故作輕松說：“沒事，都過去了，我們都好好的。”

我們都好好的。

女孩兒輕輕的幾個字鑽入耳朵，卻宛如有千斤重狠狠砸在他心口上，傅言臣胸腔顫動，閉上眼睛，将懷裏的人兒抱的更緊了些。

當那刺眼的燈光照射到他眼睛時，雙腳就像是生了根，無法挪動半分，被他隐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勾起。刺骨的寒意從腳一直往上竄，直至心髒，霎那間，渾身的血液仿佛也凝固了。

刺眼的鮮血從母親身上流出，順着雨水一起流走，母親躺在血泊之中，身子一寸一寸變冷，終究沒能撐到救護車趕到。

是他害死了母親，他也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

傅言臣抱着時青檸起來，看着臉色蒼白的女孩兒，薄唇微顫：“我的命不值錢，不值得你奮不顧身來救。”

他從未想過，在他深陷黑暗時，竟會有人來拉他一把。

時青檸，是一個意外。

“嘶……疼，可不可以輕點？”酒精擦在傷口上，火辣辣的疼，時青檸手臂本能往後縮，她有點怕傅言臣了。

半個小時前，他們來到醫院，傅言臣就一直陰沉着臉，不管她說什麽，道歉也好，說好聽的話也罷，對方都不搭理她。

他似乎真的生氣了，還是哄不好那種。

傅言臣擰着眉，冰冷的手指捏了捏時青檸的臉頰，冷聲道：“現在知道疼了，剛不是很威風？”

大貨車在馬路上失控，導致其他車輛也亂了套，堆放在路邊的鐵籠子被撞到，滾落到馬路上，正好時青檸抱着他躲開貨車，滾到路邊時，右手手臂劃到了鐵籠子，劃出一道長3厘米的口子。

“那是特殊情況嘛。”時青檸沒敢看傅言臣眼睛，小心翼翼的回答。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無奈嘆息，傅言臣雖然語氣嚴肅，但手上給時青檸上藥的動作卻輕柔了很多，再次提醒：“以後別這樣。”

【我的命不值錢。】

想到之前傅言臣的話，時青檸猛的擡頭，撞上他深邃的眸子，心，揪疼的厲害。

他不願意說，她肯定不會追問，笑着打哈哈：“哈哈，以後再說呗～”

“你……”再說重話嗎？

傅言臣發現自己無法開口。

是舍不得。

月考成績出來，全年級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當然，也有幾位知情人士。

理科班，時青檸依舊是第一名，750的總分，考了705分！

傅言臣這位傳說中的學霸，居然只考了668分～

“傳言不可信啊！傅言臣也不過如此嘛～”

“行了啊，人家也是全年級第二，你跟人家沒法比！”

“時青檸每次考試都很穩啊，這次那麽難的題，都上700分了！”

學校公告欄處，有人眼紅，也有人嫉妒。

顧安瀾看到自己的成績，380，徹底死心了，原本還抱着一絲絲幻想，他好歹臨時抱佛腳一個禮拜，結果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站在他旁邊的陳橋，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鴨蛋：“我的天啊，真的不愧是大神！”

“傅大神語文沒寫作文，居然考668？那如果他寫了作文，分數豈不是遠超時青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