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天聽
????“啓禀太子殿下。”栀香低着頭,回道:“太子妃說了,把桃枝和桃蕊兩個送過來,給太子殿下使喚。”
兩個模樣俏麗的宮女上前,磕頭道:“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昭懷太子先是不解,繼而明白過來不由大怒,----太子妃這是送人給自己收房的!自己和她新婚還不足一月,就收了她的丫頭,豈不是成了好色之徒?!她這是……,存心給自己添堵!
他鬓角上的青筋隐隐跳動,忍耐道:“孤不用,把人都趕緊帶回去。”
栀香跪了下去,又道:“太子妃說了,要是太子殿下不喜歡桃枝和桃蕊,改天就再買幾個絕色的。”雖然是奉命行事,到底害怕,聲音略微發抖,“還讓奴婢問問太子殿下,環肥燕瘦,到底……,偏好哪一種?省得買錯了。”
昭懷太子氣得臉色鐵青。
魏廷安在旁邊,頭上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這個太子妃,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不過說起來,她原先并不是太難相處的主母,如今忽然性情大變,估計還是為了長孫女史的事在發脾氣罷。
昭懷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心下自我勸解,到底那天是自己對長孫曦做得太過分,難怪太子妃上火。夫妻還是要好好做的,----若是連這麽一點窩火都忍不下去,那還談什麽圖謀?談什麽大業?不如趁早死了那條心!
只是夫妻之間,也這樣……,多少還是讓人唏噓的。
昭懷太子一聲輕嘲。
他沒有感慨太久,而是去了一趟太子妃居住的院子。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單獨出來迎駕。
她不讓表妹出來迎接,反正受了驚吓病了,而長孫曦本身也不想見到太子,----他和傅祯一起迷暈自己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呢。昭懷太子和楚王沒有多少分別,只不過前者外面溫和醇潤,後者外面輕佻好色,內裏卻都是一樣的心狠手辣!
以前是自己剛來這個大街不适應,被所謂的皇權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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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想想,不管是天皇老子,還是平頭百姓,命……,都只有一條。既然躲不過,那往後自己就努力正面迎對,縱使魚死網破,也比任人宰割要強一百倍!
“你的意思,孤已經明白了。”昭懷太子在外面說道:“桃枝和桃蕊不用再送過來,往後也不必買什麽絕色。你我新婚尚不足一月,不必如此。”
太子妃輕哼道:“我這不是想做一個賢惠人嘛?太子殿下何必攔着?”
“你知道,孤不是那樣的人。”
“我雖愚鈍。”太子妃笑了笑,“卻也知道,東宮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女人。不管是添十個也好,一百個也罷,我就算心裏再不舒服也認了。”
昭懷太子聲音不悅,“孤何曾有過這種打算?”
太子妃輕笑,“太子殿下有什麽打算,我管不着。”聲音清澈好似冰棱一般,帶着幾分寒涼疏離,“但有一條,靈犀不可以!”
昭懷太子一陣沉默,但最後還是沒有分辨,反而道:“那天是孤一時莽撞的錯,你別放在心上。現如今孤知道長孫女史對你的要緊,你只管放寬了心,往後孤再也不會碰她了。”
長孫曦在裏面聽得皺眉。
他根本就不是看上了自己,他在撒謊!忍不住想,那枚玉佩不是楚王留下的嗎?就算昭懷太子不知道是誰的,也能猜到是原主的相好落下的,不至于如此神神秘秘啊。
“你放心。”昭懷太子又道:“對于孤來說,一百個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加起來,也比不上……,瓊華你!”語氣帶着幾分自嘲,幾分堅定,“你只要做好太子妃,你珍愛的人,孤總會盡全力替你護得周全。”
長孫曦聽得明白,又是難受,不為自己而為太子妃難受。
太子的意思是,自己雖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但是跟他心中的江山大業一比,仍舊是微不足道。他更需要的人是太子妃,需要汾國長公主之女,需要輔國公府許家,----話是十足十的真,但卻帶着撕破遮掩真相的表皮,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夫妻之間,全無半點情分可談了。
“好呀。”太子妃輕輕笑着,聲音裏閃過一抹不明顯的傷感,“有太子殿下這句話,往後妾身和靈犀都放心了。”她道:“你放心,我既然做了太子妃,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走,自然會做好份內的事。”
昭懷太子沒有再說什麽,門響動,像是他出去了。
外廳一陣寂靜沉默。
太子妃沒有進來,也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動靜。
長孫曦走到珠簾跟前,看到了那抹海棠色的溫婉身影,即便看不清,也能感受她此刻的從身到心的疼痛。可是她不願意進來,顯然是不想別人摻和她的這份情緒,猶豫了下,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
******
次日清早,昭懷太子心情欠佳的去上早朝。
好在最近朝堂沒有大事,又是閑篇,所以偶爾心神恍惚也不礙事。等到大太監周進德一聲宣唱,“退朝!”皇帝一走,衆人都神色松懈下來。
昭懷太子是一國儲君,散朝的時候,自然而然領頭走在最前面。緊接着,是越王和楚王兩個兄弟,至于江陵王一則年紀偏小,二則體弱,并不在早會的朝堂上。他們兄弟三人率先出了啓元殿,身後是文武百官們陸陸續續跟着出來。
“太子殿下怎麽了?心情不好?”越王問道。
昭懷太子微笑看了一眼,“沒有。”
越王穿了一襲黑色的織金四爪龍錦袍,與清雅如玉的昭懷太子不同,與俊美中帶着陰鹜的楚王也不同。他不僅高大挺拔,而且更加有氣勢,比起同樣身量颀長的殷少昊,還要多一份風霜刀劍的氣息。
他素來都不是多言的人,問了一句,便不問了。
“我知道。”殷少昊卻是愛笑愛說,“昨兒大姑母不是丢了貓兒嗎?也不知道最後找到沒有,太子殿下必定是在擔心。”口氣輕松,好似完全沒做過劫持人的事兒。
昭懷太子也是一派雲淡風輕,“找到了。”然後微微皺眉,“只是大姑母對這事兒上火的很,說是等将來找到那個偷貓的人,直接打死。太子妃和汾國驸馬也跟是生氣,鬧得周圍都沒個笑臉兒人,所以孤才略微煩惱。”
殷少昊聽得出他話裏的威脅,卻不甚在意。
----反正兩邊早就是水火不容。
越王掃了他們倆一眼,目光閃爍,但是并沒有詢問什麽。
殷少昊湊了過去,“大皇兄,聽說你府上藏了幾壇子十年陳的老酒。今兒這天氣風大雪大的,冷得很,讓兄弟去你府上蹭蹭口福罷。”
不着痕跡,轉移了方才的話題。
越王還沒有回答。
昭懷太子先道:“喝酒孤就不去了。”臉上帶出歉意,“大皇兄是軍中行伍過慣的人,喜歡喝的都是烈酒,孤喝不慣,倒是沒得掃了大皇兄的酒興。要是大皇兄幾時想喝茶了,只管來東宮,随時都有好茶等着。”
越王既沒有勉強太子,也沒有拒絕楚王,“行,那我和七弟喝酒去。”
“哎呀,還是哥哥們心疼兄弟。”殷少昊很是高興的樣子,樂呵呵道:“往後想喝酒就找大皇兄,想喝茶就找太子殿下,可真是美事。”說着,和越王有說有笑的走了。
兄友弟恭?昭懷太子在後面看着二人的背影,無聲冷笑。
******
到了下午,霍貴妃讓人傳楚王進宮說話。
她曼聲問道:“聽說,昨兒汾國長公主心愛的貓兒丢了?”
“是。”殷少昊知道瞞不過她,但也清楚,養母只知道表面的情況,因而真假參半的回道:“汾國驸馬帶着護衛滿大街的找,我還遇着了他,陪他一起喝了杯茶,勸了幾句,讓他別着急呢。”
霍貴妃妙目微轉看看養子,打量了下,“……就這些?”
“這當然是明面上說的借口。”殷少昊沉吟了下,“我看驸馬神色着急,只怕不是為了貓兒那麽簡單。哦,對了!”他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昨天下午, 太子妃回長公主府那邊,聽說半道被煙花給驚吓了。依我看,多半是大姑母借着丢貓的由頭,抓那亂放煙花的人,也不知道找到沒有?只怕難啊。”
聽起來,十二分的合情合理。
霍貴妃雖然不是很信,奈何深宮婦人,眼鼻口耳實在伸不到外面去,也只能暫且接受這種說法。倒是看着養子手背上的傷痕,不由皺眉,“你手上是什麽?本宮瞧着,怎麽像是被人撓了?還有牙印兒。”
殷少昊不自在的縮了縮手,一臉尴尬笑道:“是兒子新收了一房小星,性子粗野,脾氣也很壞。呃……,回頭再慢慢收拾她。”
“呵呵。”這話倒是把霍貴妃給逗樂了,“你這是玩了一輩子的鷹,反倒被家雀兒給啄了眼,竟然也有你降伏不了的姑娘,還被咬了。”笑得花枝亂顫,“哎呀,趕緊養好,傳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了。”
降伏她?殷少昊一想起昨兒受得那些飽氣,就是心下冷笑。
不僅什麽話都沒有問出來不說,反倒被汾國驸馬捉了個現場,平白得罪了許家和汾國長公主府,真是一番白折騰了。
霍貴妃笑道:“還惱呢?回去把生米煮成熟飯不就行了?你最拿手的。”
殷少昊勾起嘴角,“母妃又拿兒子取笑了。”
罷了,也不必為了昨兒的事煩惱。
反正自己和東宮一派注定是死敵,今生不死不休,多一道梁子、少一道梁子,其實分別也不大,----不過是勝者王、敗者寇罷了。
至于汾國長公主那邊,呵呵……,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她還當現在,是從前的老黃歷呢?先帝死了,隐太子死了,趙太後也死了。父皇忍她不是一天兩天,她再多做點封城找貓的事,鬧得父皇忍無可忍就更好了。
太極殿內,九尺長的明黃色金龍帷幔高高垂下。
皇帝剛剛批閱完了一疊奏折,正在品茶歇息,神色放松,褪卻了幾分朝堂上的淩厲帝王之氣。他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正值盛年,加上平時有習武練劍的習慣,身量高大、頗有氣勢,被明黃色的五爪龍袍襯得尊貴非凡。
“父皇!”一聲少女呼喊,打斷了殿內的幽寧靜谧。
皇帝跟前的大太監周進德不用擡頭看,甚至不用分辯聲音,都知道肯定是無憂公主,除了她,別人不敢這麽咋咋呼呼的闖進來。白皇後死得早,只留下昭懷太子和無憂公主,她年紀又比較小,皇上不免對其多縱容疼愛幾分,待之頗為寬和。
果不其然,皇帝放下茶盞擡頭笑道:“無憂,你怎麽來了。”
在不忙的時候,他并反感兒女們陪着說說笑笑。
“給父皇請安。”無憂公主上前福了福,甜甜一笑,“兒臣過來看看父皇,有沒有累着?別的幫不上,端茶倒水還是行的。”
皇帝笑道:“坐罷。”
無憂公主說笑了幾句,然後不客氣的在小杌子上面坐下,然後皺眉,“對了”她一臉擔憂之色,遲疑道:“父皇,有件事……,兒臣很是擔心吶。”
“哦?”皇帝挑眉,打趣了一句,“我們無憂也開始有憂了?”
“父皇……”無憂公主拉長了聲調,“你還取笑兒臣。”嘟了嘟嘴,“是太子哥哥,有件事我很擔心他,真的!要緊事呢。”
大抵是因為事關一國儲君,皇帝笑容微斂,“你說。”
無憂公主臉色十分認真,說道:“太子妃有個玩得熟慣的表妹,因為家裏沒落了,就在司樂司做了女史。前幾日,她那表妹去東宮以後,就一直留着在太子妃身邊沒走。”
皇帝眼皮輕輕一跳,“太子妃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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