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生母

????到了泛秀宮,長孫曦跟在江陵王身後一起進去。

????低頭看路之際,瞅見大殿正中央地上鋪着百花賀春圖的猩紅色錦毯,上面繡有牡丹含蕊的圖樣,也有薔薇吐芳、芍藥俏枝,每隔一段距離換一個花樣。錦毯沿邊刺繡兩列金線,金線中間繡着細細暗紋,毯絨柔軟,讓人好似踩在雲朵一般舒服。

真漂亮!長孫曦心中驚嘆。

再往裏面走進,隐隐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幽暗香味,但又不是熏香。正在奇怪的用眼角餘光瞟了瞟,躺在藤椅上的江陵王就笑道:“你還不知道吧?這裏是椒香殿,牆面都是用椒泥築成,自然而然就會有香氣的,夏天香味更濃郁呢。”

長孫曦忙道:“原來如此。”

如此奢華?!不由有點震撼,然而讓人更加震撼的還在後頭。

一路走進去,且不說那滿殿的流光明彩、绡紗影羅,也不說那各色玉石翡翠擺件,居然就連那光滑如鏡的地磚裏面,都嵌刻了金蓮花的紋樣!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奢靡,讓人讓若到了蓬萊仙宮一般。

長孫曦忍不住想,這位皇貴妃娘娘得長多麽美若天仙,才能讓皇帝如此盛寵?弄成如此金屋藏嬌的神仙宮殿來。

“母妃!”江陵王清脆的喊了一聲。

長孫曦很想看看皇貴妃長何模樣,但是規矩不允許,只能低着頭。心下想着,能被皇帝盛寵如斯的女子,要麽溫婉如水,要麽嬌軟如玉,必定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了。

“晗兒,怎麽受傷了?”皇貴妃的聲音沙沙的,有一種聲帶被撕裂的粗嘎,讓人聽着很是不舒服。

咦,皇帝的口味太重了吧?長孫曦心中驚訝萬分,臉上不敢露。

江陵王解釋道:“兒子在涼亭上滑了一跤,把小腿給蹭破了。”

“沒事就好。”皇貴妃衣裙袅袅,翩翩然走到江陵王的身邊,“你這孩子,自幼身體就比別人嬌弱,怎麽還不小心摔着了?快進去躺着。”

一行人簇擁着江陵王進了寝閣,将他擡上了床。

皇貴妃靜靜站在旁邊,說道:“當心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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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長孫曦發現她緩緩轉過身來,像是猛地發覺多了殿內一個人,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從這個低頭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穿了一襲曳地百褶鳳尾裙,上面刺繡花紋精美,金線光芒閃爍。皇貴妃好似一直在打量自己,沒有出聲兒。

不知怎地,瞬間覺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江陵王似乎發現了,趕忙介紹道:“母妃,這位長孫司籍是禦書房的人,因她特別會包紮傷口,兒子跟父皇借她使喚幾天。”

皇貴妃靜默了很久。

江陵王等了片刻,小聲喊道:“……母妃?”

皇貴妃似乎看人看的出了神,沒有回答。

長孫曦更加覺得不安。

江陵王又喊了一聲,“母妃,你怎麽了?”

“嗯?”皇貴妃這才回神應了一句,繼而道:“沒什麽。”她的嗓音太過沙啞,又飄飄忽忽的,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剛才見這位長孫司籍容姿清麗,讨人喜歡,所以多看了兩眼罷了。”

容姿清麗?讨人喜歡?長孫曦心下全然不信。

剛才她那目光涼涼的、冷冷的,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刀鋒劃過一般不舒服。

皇貴妃已經轉過身去,在床邊坐下,“讓母妃看看你的腿。”她背對這邊,坐在床邊掀開江陵王的褲腿。上面已經包紮妥當,裹着一圈圈兒的紗布,看不出什麽來,因問道:“還疼嗎?”

“不疼了。”江陵王像是有心替長孫曦說好話,笑道:“長孫司籍可會包紮了,又輕又柔,一點都沒有弄疼我。”

皇貴妃淡淡應了一聲,“嗯。”然後又道:“既無事,那你先歇着罷。”對兒子的态度并不是十分熱絡,言畢,便就起身離開。

江陵王卻好似習慣母親的淡然,并沒有任何不滿,還道了一句,“母妃好走,等我腿好了再過去請安……”

等皇貴妃出了寝閣,長孫曦才覺得那種無形的壓力散去。

江陵王攆了宮人們出去,解釋道:“你曉得的,最近外面流言蜚語漫天飛,都說你要給父皇做妃子了。可能母妃也聽到了一些,所以……,才多看了你幾眼。”又趕忙補道:“母妃是一個很好的人。”

長孫曦忙道,“嗯,皇貴妃娘娘很是柔和呢。”

心下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按理說,以皇貴妃如此盛寵的地位和身份,就算自己美若天仙,也犯不着跟自己拈酸吃醋,多得是手段收拾了。可是盡管自己沒有看到她的眼睛,但那落在自己身上目光,那種隐隐的氣流,就已經讓人不寒而栗了。

到底是什麽原因?想不出來。

不過說起來,皇帝把自己圈養在禦書房裏頭,後宮裏的嫔妃們都不會喜歡自己的,皇貴妃肯定也不例外。偏生這個江陵王非要纏着自己,皇帝又慣着他,眼下不能扭頭就走,只能硬着頭皮先留下了。

看找個機會,哄哄這位小祖宗趕緊早點走罷。

----泛秀宮委實古裏古怪的。

誰知道,江陵王卻像牛皮糖一樣纏上了。

一直長孫曦拉着問長問短的,光是兩只小兔的名字就說了一個多時辰,而且……,最後還是沒有敲定下來。長孫曦忽然覺得,平時是不是基本沒人跟他說話,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話簍子一般,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看那皇貴妃不像是多話的人,江陵王也不可能跟奴才們聊天,往常很是寂寞罷。

有宮人送來了晚膳。

長孫曦一看,熬得香噴噴的碧玉粳米粥,幾碟清脆小菜,還有一碟拌豆腐,唯一的葷菜是鲫魚湯,清淡的不能再清淡。江陵王肯定不會是吃不起山珍海味,而是不讓吃,但是每天吃這些也太寡淡了吧?難怪他長得跟豆腐腦兒似的。

江陵王見她蹙眉,解釋道:“我身子弱,吃多了油膩的容易鬧肚子。”想了想,“你喜歡吃什麽,我叫小廚房專門給你做。”

長孫曦忙道:“這個就挺好,晚上是要吃清淡一些的。”自己算是哪個牌位上的啊?江陵王吃清淡的,自己卻吃大魚大肉、山猛海鮮,像話嗎?上前幫着在床上放了小幾,把粥和菜都放上去。

江陵王卻是坐着不動。

長孫曦看着他,詫異道:“這會兒不吃?”

江陵王一雙清澈的墨玉瞳仁,忽閃忽閃的,“我受傷了。”他努努嘴,指着面前的碧玉粳米粥,“你過來坐下,喂我。”

小腿受傷還影響吃飯?用腳吃的啊?長孫曦不由一頭黑線。

江陵王見她遲疑的樣子,不滿道:“你幹嘛,這麽奇怪的看着我?我的手也受傷了。”趕緊捋起袖子,“你看,你看!”

手臂上面,的确一團被蹭紅了痕跡。

----但這和吃飯完全沒關系好吧。

長孫曦有點無語了,又不能揭穿他,只好陪笑上前坐下,“剛才妾身不知道。”只當哄中二病少年,端了粥碗,一勺一勺子的喂他,“想吃什麽菜?你說,我給你夾。”

江陵王眼裏閃過一抹得意,被她親手喂着,高高興興的吃了起來。

其實他已經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平時再養得嬌貴,也不可能還讓人喂飯吃的。不知怎地,就是喜歡歪纏她,想讓她在身邊多陪自己一會兒。不然的話,又要面對那一張張泥胎菩薩般的奴才臉,看着就讓人覺得厭煩。

眼下外面天色漸暗,寝閣內點了燈,橘紅色的燈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好似染上一層淡淡的暖色光暈,看起來特別的柔和溫婉。尤其是那雙明眸盈盈仿若一泓秋水,在燈光下,有一種波光粼粼的美。

真是賞心悅目。

江陵王一邊吃,一邊看,覺得今晚吃飯都更有胃口了。

長孫曦瞅着他有點呆,又有點萌,心下不由好笑,嘴角不自禁帶出一抹淡淡笑意。

江陵王認真道:“你笑起來的時候更好看。”她笑起來,讓人好似沐浴在三月春的和煦陽光裏,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特別熨帖舒服。

長孫曦笑出了聲,“嘴還挺甜的,将來長大了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

江陵王頓時有點不高興了,“我本來就是大人。”

“是是是。”長孫曦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就這麽嘴甜會哄人,往後年紀漸長,肯定更加厲害不得了。”打趣了一句,“不知道多少人想做江陵王妃呢。”

江陵王撇嘴道:“才不稀罕。”然後搖了搖頭,“我不吃了,剩下的你吃罷。”又吩咐宮人,“去小廚房随便端幾樣蒸菜過來。嗯……,再讓人蒸一碗核桃酥酪,多放點糖,記得炖得嫩嫩的,可千萬別蒸老了。”

長孫曦不好意思,忙道:“不用這麽麻煩。”

江陵王卻道:“你來我這兒,我總得讓你吃好了呀。”

長孫曦覺得心裏微微一暖。

吃完了飯,再吃那碗酥酪的時候,心中便有一種齒頰留香的感覺。心下想着,這孩子雖然嬌氣了一點兒,可是很細心,再加上長得明珠美玉一般的,身份又矜貴,不失為皇室裏一枚優質暖男了。

呃……,就是略膩歪了點兒。

然而江陵王比她想象的還要更膩歪,消了一會兒食,洗漱完畢,居然讓人在寬大的腳踏上面鋪了褥子,下面還放了火盆。然後不問長孫曦便做了決定,“今晚你睡這兒。”

長孫曦不由扶額。

小祖宗!幹嘛啊,連大晚上都不放過自己。

罷了,罷了,來都來了,就好生的哄他一天好了。畢竟今兒他是為自己受傷的,而且要不是他護着自己,皇帝少不得要訓斥一通,總之是欠了他的人情。睡地鋪,就睡地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公卿千金小姐。

長孫曦等着江陵王先睡下,自己在旁邊卸了釵環,淨了面,反正冬天穿得厚厚的,把外套一脫,便湊合在腳踏上面睡下了。說是腳踏,足足快有差不多一米寬,上面鋪着厚厚的柔軟褥子,下面熏着火盆,也是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就睡着過去了。

江陵王卻是有點淺眠,加上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更加睡不着了。又擔心吵醒她,不便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只好小心翼翼的翻轉身體。翻了好久都沒睡着,好無聊,忍不住探了頭去看她,----心真寬啊,這麽快就睡着了。

不過這也說明她不讨厭自己,不怕自己啊。

哼!要是七皇兄在這兒,她肯定睡不着,心下越琢磨越發高興起來。

----越高興,越睡不着。

次日起來,江陵王便落下了淡淡的黑眼圈兒。

長孫曦詫異道:“怎麽?殿下這是半夜做惡夢,沒有睡好?”

江陵王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支吾道:“腿疼,睡不着。”然後吩咐宮人,“快去煮幾個白水雞蛋拿上來。”

長孫曦服侍他穿好了衣裳,等雞蛋來了,試了試溫度,剝了殼,給他在眼睑上面細細滾開,笑道:“誰讓你長這麽白?一點黑眼圈就特別得顯。”不免想起那兩只兔子,“你這眼圈兒一長就是兩個,頂兩只兔子了。”

正在說笑,外頭忽然有人通報,“太子殿下、太子妃駕到。”

江陵王連連擺手,“快把雞蛋拿下去。”

長孫曦抿嘴一笑,讓人拿走了雞蛋,親自出去迎接太子妃,“表姐。”又給昭懷太子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靈犀,你怎麽在這兒?”太子妃錯愕道。

昭懷太子眼裏也閃過一抹驚訝。

“哦。”長孫曦大概解釋了下,“昨兒江陵王殿下腿摔着了,皇上讓我送殿下過來,順便照顧幾天。”不好說是江陵王纏着要自己過來,只能這麽說了。

昭懷太子聽得心中一動。

這是從何說起?父皇好端端的,讓長孫曦過來照顧江陵王,算怎麽回事?難道說,父皇真的準備納長孫曦為妃,打算把她放在泛秀宮?所以先過來熟悉熟悉。

心下思緒萬千,面上不露,一臉微笑走了進去。

江陵王躺在床上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辛苦你們專門走一趟了。”

昭懷太子笑道:“今早聽說九弟你摔着了,所以和太子妃一起過來看你。”

太子妃上前看了看,笑問,“好些沒有?還疼不疼?”

“不疼,好多了。”江陵王笑道:“太子妃你懷着小寶寶,很辛苦的,出去和長孫司籍坐着說話罷。我和太子哥哥聊一會兒。”早打聽過了,知道太子妃和長孫曦是表姐妹,而且很是要好。

太子妃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長孫曦則福了福,才攙扶着太子妃一起去了偏廳。

太子妃最近被滋補的氣色很好,皮膚瑩潤、白裏透紅,就連眼睛都好似被水浸過的黑寶石一樣,泛出淡淡水潤光澤。今兒穿了一襲朱紅色百蝶穿花通袖大衫,胸前挂了赤金墜雙福鎖的項圈兒,看起來更是透出珠圓玉潤,精神奕奕的。

長孫曦打量了幾眼,笑道:“氣色越發的好了。”

太子妃嘟了嘟嘴,“每個人都勸我多吃點,每天吃吃吃,這才多少時間啊?我都胖了一圈兒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是滿臉甜蜜,“算了,只當是為了小家夥吃的。”

長孫曦問道:“有沒有想吐?反胃?”

“有一點,還好。”太子妃微笑着,繼而又目光炯炯的看向她,“你一個還沒成親的小姑娘,問這些,也不害臊。”壓低了聲音,“等你将來成親了,懷上了,我再給你介紹各種經驗,一準兒不吃虧。”

“呵呵。”長孫曦聽得笑了。

心下卻是飄渺,自己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成親,更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倒是想起許嫱的身世之謎來,----之前去東宮,自己還沒來及說就遇到桃蕊下毒,結果就回宮了。後面一直沒有機會出宮,眼前見了太子妃,不免又是勾起之前的擔憂。

太子妃見她眉頭微蹙,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江陵王又糾纏你?所以把你弄到泛秀宮來了?這麽為難的樣子。”

“說什麽呢。”長孫曦笑道:“他一個小孩子,什麽糾纏不糾纏的。”

“怎麽是小孩子?”太子妃一臉認真,“他就比你小一歲多,明年開春就十三,身邊都該放通房丫頭的年紀了。你可別糊裏糊塗的,被他哄騙。”滿目的擔心之色,“且不說楚王對你的那些糾纏,鬧出兄弟争女人不好聽,單說皇上……,你也不能不顧及啊。”

“哎,真的。”長孫曦苦笑道:“江陵王真的挺孩子氣的,整天不是忙着玩兒,就是說吃的,摔一跤還掉金豆豆呢。”又見太子妃不以為然,忙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也不願意呆在泛秀宮的,等過幾天,我就找個機會回禦書房去。”

太子妃松了一口氣,“你心裏明白就好。”

長孫曦卻是有點不能放松。

許嫱的事,不知道要怎麽跟太子妃開口。按理說,自己不該提起這些陰私,可是許嫱和太子妃并不親近,總覺得……,是個隐患。萬一太子妃稀裏糊塗的,被妹妹算計了,那豈不是自己沒有告知的過錯?可要開口,就要說到汾國長公主偷人的醜聞,又難以啓齒。

“想什麽呢?”太子妃推了推她,“好不容易才和你見一面,還發呆。”

長孫曦讓梵音守在門口,然後才道:“表姐,有件事……”正要硬着頭皮說出來,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經過偏廳,繼而朝着寝閣去了。

隐隐的,聽得一個小太監回禀,“太子殿下、江陵王殿下,楚王殿下過來探病。”

長孫曦頓時臉色一變。

太子妃趕緊道:“別怕,有我在呢。”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再說這兒是泛秀宮,又不是玉粹宮,又不得他楚王恣意亂來。”

長孫曦“嗯”了一聲,“反正我不出去見他。”

話題被打斷,氣氛又不好,兩個人都在等着楚王進來,趕緊探望完江陵王快走。哪知道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進來。

太子妃叫來栀香,吩咐道:“去看看,楚王人呢?”

栀香趕緊出去,一路從偏廳、內殿、再到外殿,都沒有瞧見楚王的影子。不由詫異,向門口的一個小太監問道:“楚王殿下去哪兒了?”

“剛說要進來的,結果有人跑着過來找楚王回話,像是有急事走了。”

什麽叫像是?栀香不能就這麽去回主子,因而叫了東宮的宮人,“去打聽,前面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楚王殿下去哪兒了?”

那宮人一溜小跑出了泛秀宮,等了一炷香功夫,又飛快跑了回來。

“怎麽了?”栀香見他臉色不好,擔心問道。

那宮人壓低聲音,“聽說……,妃陵坍塌了。”

栀香趕緊回去禀告。

“妃陵坍塌?”太子妃聞言也是一驚。

長孫曦聽了不解,“妃陵坍塌,和楚王有什麽關系?”

太子妃好笑道:“你呀,什麽都忘了。”又是心疼,摸了摸她的鬓發,“你這失魂症得好生調理調理,不然成個糊塗人兒了。”然後才說起緣故。

原來楚王生母亡故多年,當時追封素妃,棺材就安葬在妃陵裏面。妃陵坍塌,不知道素妃的陵墓有無受損,事關生母,故而他會火急火燎的趕去。

太子妃笑道:“正好不用見他了。”

長孫曦颔首道:“原來如此。”

不由心下腹诽,等下楚王去了,把他給一并壓在妃陵下面就好了。

******

殷少昊急匆匆的趕到了西郊妃陵,剛進大門,就見宮人忙忙碌碌進出。

“怎麽樣了?”他抓了一個宮人問道。

“回楚王殿下。”宮人苦着臉道:“聽說享殿裏面滲了水,有一處牆壁都裂了,屋頂的瓦也掉了。不知道,有沒有驚擾到素妃娘娘……”

殷少昊聽了心下大急,不待細問,便匆匆往裏面趕。

此處妃陵裏面一共安葬了十幾位嫔妃,有皇帝早年潛邸的一些舊人,也有皇帝登基以後選入的一些宮妃。楚王的生母,原本被皇帝冊封為美人,後來生下皇子升為貴人,死了以後被追封素嫔。待到楚王成年以後冊封為王,皇帝又追封了她一次,升為素妃。

素妃在妃陵裏是位分最高的一位,且誕育皇子,并且成年封王,因此安葬在妃陵園寝正中的寶頂,配附享殿。

殷少昊來不及管享殿那邊的滲水,直接往後面寶頂奔去。畢竟享殿裏面只是靈位,寶頂裏面放着生母的靈柩,萬一有損,豈不是驚吓到生母的亡魂?等到跑去一看,前排正中素妃的寶頂安然無恙,方才松了一口氣。

上前給生母磕了三個頭,祭拜一番,然後又去了享殿。

幾個小太監正在帶着笤帚忙活,打掃享殿,不停有人進進出出。

殷少昊緩緩走了進去,環顧一圈,在西面的屋頂牆角,果然有一處細細長長的裂縫,地上的灰已經被掃走了。有個小太監正在擦拭祭祀的香案,上面的燭臺、靈位,都被暫時挪到了一旁,殿內看起來有點淩亂。

見他進來,宮人們都是紛紛行禮,“見過楚王殿下。”

“出去。”殷少昊只想一個人陪陪生母,他走上前,接過小太監手裏的抹布,仔細認真的擦了起來。然後先給生母磕了幾個頭,再恭請靈位放回正中,然後是香爐,然後是瓜果盤盞,一扭頭,視線落在一副卷軸上面。

不由皺眉,這些蠢奴才,怎麽連母妃的畫像都給弄下來了?

殷少昊先去旁邊淨了手,擦幹了,這才上前小心翼翼拿起生母的遺像。他身量高,擡眼望了望挂畫軸的地方,不用梯子也能夠着,便伸手直接挂了上去。并不敢馬上松手,而是一點點的往下放,一點點展開垂落。

忽然……,他好似被一道驚天巨雷劈中!

泛黃的畫像上,是一個穿着朝服正裝的宮妃女子,年紀二十幾歲,修長的柳葉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黑如點漆,透出幾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母妃,她……,她怎麽會和長孫曦有點像?腦中回憶一閃,想起最初要掐死長孫曦的那次。

當時自己見她滿面珠淚的可憐模樣,一瞬恍惚,就忽地想起了母妃。

那時候心裏還奇怪,簡直要懷疑長孫曦使用了什麽妖術。原來自己是看到了她瀕死的樣子,所以才想起了母妃,想起了幼時留下的那一場噩夢。

怎麽、怎麽……,這是怎麽回事?

殷少昊猛地松開了手,畫像“嗖”的一下打開,畫上的素妃面色寧靜平和,似乎正在注視着兒子。他心中驚駭不已,連連後退。腦中瞬間閃過千萬過念頭,最終……,漸漸彙聚成一個驚魂結論。

不!這不可能!

他生性多疑、猜忌,加上又是憤怒不已,不可置信的上前重新取下畫像,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不是看母親和長孫曦像不像,而是看這畫真不真。可惜不論是泛黃的畫卷,還是上面大國手的畫風,以及畫軸挂繩的磨痕,甚至黑色繩子上的頹敗痕跡,每一樣都在證明畫像是真的。

殷少昊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母妃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不可能有人記得她,再憑着想象畫出來。更不可能有人偷偷跑到妃陵,然後臨摹一張,再把畫像替換了。

----這是真的。

畫像上面的人真的就是母妃,自己還有印象。而長孫曦和母妃長得相像,父皇對長孫曦另眼相待,父皇護着她,卻不臨幸她,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那個答案,叫自己根本就無法面對!

長孫曦,她……,她可能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

殷少昊好似沙灘上一條擱淺的魚,呼吸困難,有點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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