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蘇婵問完話便從馬車上下去,雖然看到陸言的手了,卻是碰也未碰。

陸言倒沒顯出什麽,只低頭恭敬的立在馬車旁,淡淡道:“王爺正在議事兒,王妃一路辛苦了,只是奴才有事兒想對王妃說。”

蘇婵原本要走的腳步不由的慢了一拍,扭頭盯着他,不明白這個陸言好好的能有什麽話對自己說。

陸言頭也未擡,眼睛更是低垂着,口齒很輕的說道:“王妃心是好的,這樣為災民考量,只是王妃為了災民減了每日的用膳,卻是不大妥當,知道的這是王妃心善,可若是被有心的人傳開了,這天高地遠的等傳到宮內,只怕早已經轉了幾轉了,話多話少的,若是只讓宮內的人多了心卻是不妥。”

蘇婵一聽這話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确想的簡單了,只想着做點力所能及的好事兒,卻沒想到,這要被有心的人傳出話去,說什麽為了救濟災民,齊王妃都舍不得吃飯了這樣的混賬話,老皇帝一定會想,這是兒子嘴上不說,可其實心裏是在鬧別扭呢。

到時候好事兒都變成了壞事兒。

蘇婵心裏明白是明白了,也知道陸言說的話沒錯,可因為不喜歡他,再者也不想被他這樣的提醒。

她面上也沒露什麽,只淡淡道:“陸總管有心了,你先退下吧。”

陸言聽了這話,一面躬身往後退,一面奉承道:“這些事兒原本便是奴才該做的,倒是王妃體恤王爺,讓人着實感動。”

蘇婵也不搭話,一直等他走遠了,倒是旁邊的香寒不明白的問蘇婵:“王妃,這陸總管要說什麽?”

“沒什麽。”蘇婵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說以後自己做什麽事兒都要多過下腦子。

果然這皇家的生活不是一般人過的,哪怕是做好事兒都要小心翼翼的,還要考慮着上層的意思。

因齊王還在跟人商議正事兒,蘇婵到了衛城後,因這裏并沒有什麽建好的城池,只有衛城旁有些提前建出來的房子,留給那些負責工程的管事的人住。

此時她過來的,便被暫時安排了進去。

陸言嘴上雖然說了些不大中聽的,可做事還是穩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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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還沒到的時候,陸言已經命人把房間仔細打掃過了。

此時窗明幾亮,就連幾案上的茶都是溫熱的。

蘇婵卻是拄着頭的生了會兒悶氣,主要是氣自己,怎麽兩世為人了還要被這個陸言陸大混蛋提點警告?

再想起他的本性,她立刻便知道,他那個人多半是表面恭維她,其實私下都不知道偷偷吐糟過她多少遍了。

想起他曾經在自己面前不加遮掩的尖酸刻薄,蘇婵心裏越發的不得勁。

不過剛氣了沒多會兒,倒是陸言那又給她上供來了,專門找了最甜最好的西瓜,做出來的水果盤,瓤都是沙沙的,挖成球狀,上面叉了漂亮銀叉子。

另外還有一些幹果點心。

瞧得出,他是額外用了心的。

蘇婵雖然不喜歡他,可也得說,這個陸言還真是會來事兒會伺候。

原本齊王不在的話,她興許放下東西,清點完便會走,此時卻是不能離開了,怎麽也要同齊王見個面再說。

只是這一等便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齊王才過來。

倆個人已經有好多天沒見過了。

蘇婵再見了齊王,忙打量了打量他的樣子,雖然知道他赈災一定很辛苦,不過瞧着他臉上倒是沒什麽倦容。

蘇婵照舊過去為他更衣,陪着他一起用晚膳。

這裏不比王府,吃的要簡單許多。

等晚些就寝後,蘇婵頭枕着軟軟的枕頭,身體疲倦的很,剛剛同他歡好過,她的體力還沒有恢複過來。

只是一時間還不想休息,在夜色中,她不由的看着他的眉眼。

他也未睡呢,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便輕聲問她:“你在瞧什麽?”

“沒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覺着心緒很亂而已,見他問,也便随口回道:“我最近在習字,看到王爺寫的一句天之所覆,地之所載,莫不盡其美,致其用。覺着很有道理。”

這話說完,齊王倒是淺笑了下,環住她的腰,淡淡道:“歇吧,不早了。”

蘇婵再沒說什麽,早知道他的殺伐果斷,整頓吏治的手段,可在她面前,他卻是個溫和有禮的好丈夫。

只是王府裏沒人敢随便的說起他,便是一直笑臉迎人的李姑姑每次說起王爺也是諱莫如深,一臉敬重。

此時夜深人靜的,她不得不多想,白天陸言對自己說的話,其實是他的意思。

只是他不會親自同自己說。

陸言那人自己便是再不喜歡可也知道,那人最是八面玲珑的。

再者她很清楚跟顏青雲那種會上戰場厮殺的将領不同,陸言一直都是齊王的影子。

以她王妃的身份,便是借給陸言幾個膽子,陸言也不會說那些話。

她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閉着眼睛,模模糊糊間,感覺到齊王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他的體溫明明很暖,可她還是覺着有點冷,她忙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

到了早上齊王還未處理完衛城的事兒,看樣子還要被絆住一天。

蘇婵也便不急着走了,索性也留下陪陪他。

只是在這種地方也沒什麽事兒可做,倒是香寒看王妃表情淡淡的,不像前幾日那麽精神。

便想找點有趣的東西給王妃解悶,也趕巧了附不遠的地方竟然開了不少漂亮的花。

小姑娘愛美,香寒一等打聽到了,立刻便帶了幾個小丫鬟過去摘花,等摘好後便如同獻寶一樣的獻給蘇婵看,讨好的說:“王妃你看,這花開的多好,還以為這裏沒花看呢,沒想到竟然比咱們京城裏的花還要豔。”

蘇婵一看果然如此,忙接了過去。

她在京城的時候便喜歡這些花花朵朵的,覺着養眼又好聞。

這個時候不由的湊過去嗅了嗅。

只是那味道很怪,雖然很香,可是又有點甜膩膩的。

一般來說很少有花開的這麽豔麗,還能有這麽好聞的香味的,便是牡丹芍藥這樣的話,花朵好是好可也沒什麽香味。

她不由的多看了一會兒。

見王妃像是喜歡,香寒忙讨好的說道:“王妃,都說賀北這地方養不了嬌貴的花,奴婢看這花便不錯,若是王妃喜歡,我這就命人往王府花園裏種一些。”

蘇婵也覺着王府裏需要點點綴,忙笑着點了點頭。

香寒那一等領了命便找了人過去移花去了。

原本這只是件小事兒,蘇婵也并未往心裏去。

可等過了一個時辰後,不知道怎麽的,蘇婵隐隐覺着倆手麻麻的,而且有點癢似的。

等再晚些的時候,蘇婵的手掌便如同包子一樣的腫了起來。

這下旁邊伺候的幾個丫鬟都吓了一跳,香寒更是忙不疊的找了附近的大夫過來。

那大夫原本便是王府裏的,一直跟在王爺身邊,此時聽說王妃好好的手腫了,那大夫不敢耽擱,忙過來瞧。

見了王妃的手後,那大夫便問起王妃的行程白天都吃了些什麽,旁邊的香寒代為回答後。

怕是不穩妥,那大夫又讓人把蘇婵白天吃的飯菜都拿來查了查,最後那大夫撚須道:“這症起的這麽急,想來是王妃沒見過那些花兒,得了花癬,我開個方子,王妃先喝喝看。”

說完很快的便寫出個方子。

香寒一聽說王妃這手是花兒鬧的,愧疚難受的臉都白了。

也沒臉再在蘇婵面前伺候,告了一聲饒便跑去熬藥贖罪去了。

沒多會兒,香寒親自盯着藥熬好,又親自端了過來。

蘇婵原本看見手這樣有些緊張,現在知道了病因,明白自己不過是花粉過敏了,也便不那麽害怕了。

只是香寒再端了藥來的時候,小臉白白的,眼睛都哭腫了,一張嘴便是:“王妃,這都怪我。”

過敏這樣的事兒誰說得準呢,再說又不是香寒故意的,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對這種花過敏啊?

蘇婵也便勸了香寒幾句。

香寒還是愧疚的不得了,覺着沒照顧好主子。

等出去一會兒在進來伺候的時候,蘇婵便瞧着香寒的眼睛哭的跟桃似的。

白天原本閑着無事兒的,現在好好的一場過敏鬧起來,時間倒是過的很快了。

等天黑的時候,雖然大夫說了這不大礙事,只要休息個三五日便會痊愈,可是帶這麽只手,她也不好晚上再陪着齊王了。

而且她現在什麽葷腥都不能沾,也不好陪着王爺用膳。

蘇婵也便說了一聲,晚些的時候自己只房裏用了點清淡的,至于晚上,也不用王爺過來了。

只是到了晚些的時候,她正在床上躺着靜養呢,齊王還是過來了。

顯然是齊王放心不下她這裏,要過來看看她。

蘇婵吓的便把手縮到被子裏,只露出個頭在外面。

自己手腫的跟個包子似的,手上皮膚一大片一大片的紅,她自己瞧着都不好看,她實在怕他見了會惡心。

他倒是一見她小兔子似的縮在被子裏,不由的笑了下。

蘇婵卻覺着嘔死了,忙把頭罩在被子裏,悶聲悶氣的說:“王爺,您過來幹嘛,我這裏不好伺候您的。”

大約是怕她悶壞身體,他掀起她蓋在頭上的一絲被角:“夫妻之間這不算什麽。”

蘇婵這才哎了一聲,從被裏露出個頭。

她以前是不會這樣的,此時身體實在不痛快,見他坐在床邊呢,她便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如同撒嬌一般的,其實是想把自己的包子手擋住。

沒想到他卻掀開被子輕撫着她紅紅的手,問她:“有沒有覺着疼?”

“沒有疼,只是有點癢。”蘇婵說着把手在他身上蹭了兩下。

只是他睡覺穿的衣服軟軟的,蹭上去滑溜溜的,一點不解癢。

可是她又不敢用手抓,大夫可是千叮咛萬囑咐的,一旦不小心用手撓破了就麻煩了。

而且說不煩躁是假的,她是有點着急了。

只是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努力的想跟他親近,想融入他的圈子,可他卻始終不遠不近的在那裏,近一步不近,遠一步不遠。

她總有種被他罩在大罩子下的感覺。

她不由一語雙關的說道:“王爺,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便是摸摸花都有得花癬的,難免也會有些不懂規矩做錯事兒時候,就好像王爺您剛才說的,夫妻之間這不算什麽,我想我便是再醜,也是您的妻子,那王爺便是說我幾句,我也不會同王爺見外。”

她擡起頭來,鼓足勇氣的望進他的眼睛裏,想着她家的情況,想着她的未來,她無比真摯無比專注的說道:“因為在我心裏,王爺便是我最親最重要的,也是我想要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王爺,若是蘇婵有什麽做的不好的,王爺但說無妨,蘇婵能改的一定改,能做的更好的也一定努力去做。”

說到這裏她的臉已經紅的不能再紅了,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便趕緊低頭靠在他的懷裏,心更是跳的厲害,險些都要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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