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齊王最近回來的越來越晚了,有幾次還是在軍營裏留宿的。

蘇婵知道他軍務繁忙,很體貼的從不說什麽,反倒時不時的會關心他的身體。

如此風平浪靜的過了一些日子,倒是賀北的秋天越來越有冬天的樣子了。

若是在京城,現在還不到深秋呢,可賀北的夜晚就跟初冬來臨了一般,晚上只蓋薄被已經不夠了。

現在便把過冬的被子找了出來,每晚香寒都用暖爐小心翼翼的烘暖,等需要用的時候再從西暖閣拿到寝室。

李姑姑那也早讓人備了過冬的衣服,到了此時蘇婵也不再穿那些單薄的衣服,統一都換了厚一些的禦寒衣服。

跟她比,香寒比她穿的還要厚一些。

主仆倆個人都是初次經這樣的陣仗,往日都在京內養尊處優的,雖然在王府裏也不用做什麽,可架不住氣候不是人力所能彌補的。

那天早起的時候,蘇婵梳洗完畢,香寒按着以往的習慣讓人窗子透氣。

沒想到窗子剛打開,那刮的人臉都疼的冷風,便呼呼的直往房裏灌。

香寒吓的趕緊叫着幾個小丫鬟又把窗子關了。

等關好後,香寒嘴裏不由的抱怨道:“這是什麽混賬天氣啊,若是這樣一直冷下去的話,王妃,您寝室內的地龍都要早點燒了。”

蘇婵還是覺着要入鄉随俗,畢竟這還叫秋天呢,早早的燒那個怪怪的。

更何況這裏跟京內不同。

這裏的秋天總刮風,幹燥的很,若是再早早的燒上地龍,人在房裏都能被烤成幹了。

香寒見說不動燒地龍的事兒,便在房內點了個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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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怕房內味道不好,特意把熏香爐找了出來。

齊王不是個好享受的,這些東西雖然早就有,可一直都是收在庫裏的。

等李姑姑過來的時候,便看見香寒正帶着幾個小丫鬟在房間裏四處熏香呢。

最近天氣涼了,雖然早安排了給王妃多做些禦寒的衣服,可這次的冬天看着比以往都要冷些。

李姑姑便讓人緊趕了幾日,現如今一等衣服做好,她便趕緊的把衣服帶了過來。

見到王妃,李姑姑便福了一福的說:“王妃,這些衣服原本說過了中秋才做出來呢,可我怕您這裏會用,便讓人趕了幾天,這是剛做好的,您試試,若是哪裏不妥帖,我再讓人去修。”

蘇婵低頭看了看那些衣服,覺着大概不會差在哪,便點頭應着:“不礙事,我看着挺好的,先收着吧。”

說完香寒便走過來,接過李姑姑手裏的一疊衣服衣服。

倒是最近蘇婵一直都在好奇賀北的冬天呢,見李姑姑既然過來了,蘇婵也便好奇的問道:“姑姑,這裏現在就冷成這樣,等到了冬天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呢。”

李姑姑之前怕說了不讨喜,也沒額外說過,此時見蘇王妃問了,才道:“京內也便是年關的時候下幾場雪,我記得我還在宮裏伺候的時候,遇到的最大的一場雪,頂多也就沒過腳脖子,頭天下的雪,第二天宮裏的人便能把地上房梁上的雪打掃幹淨。這賀北可不一樣,那雪大的啊,王妃若是見了便知道了,就好像棉花從天上往下飛似的,落到人身上,一會兒不動便成了個雪人。”

香寒聽的嘴巴都合不攏了,“那麽大的雪啊?我的天啊,那還不把人凍死?”

“豈止是凍死,一個不小心把耳朵鼻子凍掉的都有,這些說出來都不叫稀罕事了,若是人在外面待久了,耳朵鼻子凍木了,等一到暖和地方,臉上的雪花一化了,鼻子耳朵都跟東西似的往下掉,所以這附近放牧人早早的便往內地遷去了,住在土坯的房子裏,怎麽也比在帳子裏好熬,要不然阿可那部的人幹嘛要殺過來呢,實在也是他們那邊凍的厲害,總想霸占咱們的好山好水。”

蘇婵雖然早有準備,可聽了這麽一席話還是驚呆了。

這麽冷的天氣,便是普通人在外面走都是危險,偏偏還要在這種時候打仗。

她一個在京內待慣的人光聽都覺着辛苦,自小在皇宮裏長大的齊王都是怎麽應付下來的?

因為心裏多了這麽一層顧慮,蘇婵也便擔心起齊王的衣服了。

等李姑姑走後,蘇婵忙讓香寒把齊王過冬的衣服找出來。

只是齊王放在她這邊的衣服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常服。

蘇婵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留心府裏的人冬天有沒有儲備好東西,卻是獨獨忘了那個人。

主要是她一直覺着他身邊伺候的人那麽多,總不會差的。

這個時候她也便把伺候齊王衣服起居的內侍叫了過來。

那個負責王爺衣服起居的內侍姓王,等把人叫過來的時候。

那王太監帶了一串鑰匙,把收着王爺衣服的櫃子挨個的打開給她看。

一面看,還一面給她講這些衣服是什麽料子的,做什麽樣的。

蘇婵這才發現,自己完全是想多了,他那人身邊就沒有一個不靠譜的。

便是這麽一個負責看管衣服器皿的太監,都是如此的井井有條,跟她有問有答的。

只是那些禦寒的衣服,蘇婵還是有點擔心,在王太監講解後,不由的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

一摸她才發現,那些衣服看似普通,其實內裏都裹了絨。

她把手伸到絨裏摸了摸。

那層絨暖暖的,手感好到了極致。

那王太監笑道:“這件衣服的裏子很有講究,乃是這裏的雪狐做的,一根雜毛都沒有,若是沾了雪,只要一抖便又幹了,穿在裏面什麽風也打不透,當初王府裏得了三塊皮子,最好的那塊作為貢品獻給了萬歲爺,剩下一塊大的做了這件衣服,另一塊原本留着的,可最近天冷了,王爺怕王妃您凍到,便把皮子送到繡女坊給王妃您做夾襖了,估計過不了幾日便能做出來。”

這是讨好買巧的話。

蘇婵沒想到自己原本要關心關心齊王的,倒是齊王早她一步,早已經給她備了東西。

她也沒說什麽,低頭挨個的看着那些衣服,檢查袖口做的好不好,有沒有太薄。

最後她想起什麽,問王太監:“那耳朵呢,那麽冷的天,王爺在外的時候都用什麽護着耳朵。”

“原本是有的,可是王爺不喜歡出外的時候擋住耳朵,所以只備了幾個帽子。”

說完王太監找了幾個帽子出來。

蘇婵想着凍掉耳朵的話,雖然知道那話有些誇張,可她還是上心了:“還是有些薄了,你傳我的話,讓人再趕幾個厚些的帽子出來,還有手上……”

她忽然想起這個時代還沒有手套一說的,便是腳下的襪子也都是直筒的。

她立刻便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了,她趕緊的把五個手指能分開的手套說了下,“我剛才說的你聽明白了嗎?你按照我說的做幾幅那樣的東西,可以戴在手上,不然到了天冷的時候,王爺直接握着缰繩會凍到手指的。”

王太監雖然沒聽過手套那種東西,可仔細一琢磨也知道那是個好東西。

忙躬身應着,而且瞧得出王妃對王爺一片赤誠。

便是他們這些內侍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

等做完那些事再回到暖閣的時候,天色有些暗了。

等到了暖閣的時候,蘇婵便聽見了叽叽喳喳的叫聲。

前幾日落在廊下的那只秋雀,原本說氣性大不好養活的。

蘇婵是個有耐心的,不想看着那小家夥真就這麽完了,再者她也覺着沒有絕對的事兒,只要用心的話總能做好,有空的時候便柔聲細語的哄那秋雀。

也不知道是秋雀聽懂了她的話,還是求生欲很高,到最後那鳥也吃也喝的,終于有些起色了。

只是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蘇婵反倒不放心把它放生了。

聽見它這麽叽叽喳喳的叫,蘇婵便笑着過去逗了逗鳥。

等齊王晚些過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挂在廊下的鳥籠。

見裏面的鳥張着一雙黃色的小眼睛歪着頭的瞧自己。

他笑着撥了下鳥籠。

那秋雀瞬時煽動翅膀,一面叫一面在籠子裏撲騰了起來。

等蘇婵迎他進到暖閣內更衣的時候,他便低頭看着為自己換常服的蘇婵道:“這鳥看着已經好了,你怎麽還沒把它放生?”

蘇婵把他脫下的衣服交給旁邊的丫鬟,又轉過身為他披上常服,熟練的為他系着扣子,慢條斯理的回道:“天這麽冷,萬一放它出去被凍到怎麽辦?”

齊王見她說的一本正經的,不由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秋雀比咱們還要土生土長,怎麽會被凍到。”

蘇婵知道他在笑自己思慮的多了。

可這種天氣,她想放心也放心不下啊。

她沒出聲的牽着他的手走到暖閣內,最近他回來的晚,她怕他肚子餓,總會在房裏備一些宵夜。

現在那些宵夜還溫熱着呢,蘇婵盛了一碗羹端給他,随口說道:“那改天我找個好天放生它,倒是衛城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一般是不問他的公事兒的,可前段時間既然聽到了,那麽問一句應該不算什麽。

“還好。”他倒是答的很簡潔。

蘇婵瞟他一眼,見他已經在低頭用膳了,便沒再說別的。

而且知道他被諸事纏身,便是他身邊的能人再多,很多事兒也是要靠他敲定的。

他雖然不說,可她按照時間脈絡也能推斷出現在京內是個什麽情況。

這個時候,如果沒記錯的話,中秋節的時候,京內會小亂一次。

宣德帝有五個兒子,長子便是根正苗紅的嫡太子蕭璟之。

此時在京內争皇位争的最厲害的,是二皇子唐王蕭翦。

其他的三位皇子,排行老三的齊王自然是袖手旁觀,四皇子也是坐山觀虎鬥派的,剩下的五皇子年紀還小呢,不過是剛剛在京城內立府罷了。

過不了幾日,那二皇子大約是知道自己儲君之位無望了,便想着孤注一擲,居然膽子大的對太子起了行刺的心思。

不過那些都是宮內的密聞,具體中秋那日發生了什麽,她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父兄偶爾說起也是諱莫如深。

只知道那一夜,原本她正同哥哥在院子裏乘涼看煙花呢,忽然外面便亂了起來。

第二日京內幾位大人連着家眷都被連窩端了。

拉到刑場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女眷成過親的夫人們悉數罰為官妓,那些未出閣的閨秀則被沒入宮中為奴為婢。

望着幾案上精美的燭臺,蘇婵忽然發現,自己明明是知道大戰在即的,可此時的賀北卻是讓她覺着無比安寧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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