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守陵的住處是早先便有的,只是這地方陰,樹木遮天蔽日的又是冬天,所以過去的時候便覺着四下都是冷飕飕的。
這裏李姑姑香寒等人早到了,房間也收拾過。
整個宅院占地不小,而且內裏樹很多,估計到了春天花草更是茂盛。
房內倒是不冷,為了防潮,地上特意鋪了金絲錦織珊瑚毯。
房內擺了一些紫竹雕牧童戲牛筆洗、寶光珍珠珊瑚樹、青花纏枝香爐、青花黃陶茶具等小玩意。
為了別致好看,擺放的是翹頭條案,看上去倒是規規整整的。
寝室是架子床,因王妃同齊王還在守孝期間,暫時還不能同房,所以這房間是單為她準備的。
香寒一定是仿着她在蘇府的閨房布置的,只是內裏的擺設比蘇府的要精致珍奇一些。
此時倚窗放了一把玫瑰椅,等冬天過去,便可倚窗而望,可以看到遠山還有層林疊翠的好景致。
怕她餓了,香寒很快端來了水晶梅花包,放在幾案上說道:“王妃,這是膳房新作出來的,您嘗嘗。”
蘇婵夾了一個嘗了一口,知道膳房內的人都是從王府帶過來的,味道果然做的不錯。
她想再熟悉下周圍的環境,便把窗子打開來,往外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很快的她看見外面有個熟悉的身影經過。
她當時都意外了下,倒是那人也看到她了,忙小跑着到窗下,雙腿跪地,一臉憨厚的施禮道:“王妃,顏栓子給您磕頭了。”
蘇婵沒料到這顏拴子被提拔的挺快的,如今跟随着王爺來此地了,看來這顏栓子已經算是王爺的身邊人。
她為他感到高興,知道他以後很快便要成為顏青雲,一路扶搖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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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笑道:“別在這跪,這地方又冷又潮,你仔細凍到。”
顏栓子這才回道:“王妃,王爺把俺們這些粗人安排到了東邊的從緣書院內,說是要找幾位先生為俺們講學。”
蘇婵這才明白過來來,她還以為王爺是要這個顏栓子做保镖看家護院呢,果然還是齊王深謀遠慮,居然借着守陵的機會,韬光養晦的給這些未來的将領棟梁做教學呢。
香寒怕冷風進來激到王妃,待顏栓子走後,便趕緊過來一面護着王妃一面說道:“王妃,小心凍到,您剛趕了路,身子可不能有一點差池。”
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把窗子關了上。
這處地方雖然不如王府規整,人卻都是從王府帶出來的,便是小小的,也是自成格局的小天地。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畢竟不是京內,又是陵園的地方,左右農戶并不多,故此吃上少了一些。
春曉是個機靈的,便立在旁邊,把早先打聽到的對蘇婵說道:“王妃,為了方便府裏的飲食,如今長史已經準備在北院處開一塊地方種菜。”
陵區但凡是砍一塊樹枝都是大罪,可他們住的地方并不在內,所以開個菜園倒是無妨。
蘇婵沒想到王府裏的人各司其職,盡然一絲被排擠出朝廷的感慨消極都沒有。
心裏越發明白齊王麾下的人都是何等的淡定從容了。
她住的是坐北朝南的小院,不算多大,小小的一明兩暗,三間房。
香寒她們陪着她住在這裏,齊王則住在正院處,那裏有四四方方的五間正房。
蘇婵歇了片刻才過去齊王那查看。
齊王此時正在前面的議事廳做正事呢,她過去的時候便見正房高高大大的,左右都有廂房耳房。
寝室內擺放的是羅漢床,桌上照舊擺着文房四寶等物。
只是查看完,蘇婵忽然想起兩邊都有用餐的地方,可她還沒和齊王商量過,是兩個人一起用膳,還是各用各的。
她在想着呢,便見齊王從前面議事廳過來了。
她忙迎了過去,福了福。
因在守孝期內,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腰上也是黑色的錦帶。
陸言原本随着他往裏走呢,猛的看見蘇王妃也在內呢,陸言忙垂下頭去。
蘇婵并未留意到陸言的表情動作,她往齊王那迎了過去,輕聲說着:“臣妾過來看了看,只是臣妾不知道是在王爺這裏用膳,還是去臣妾那裏,或是王爺公務繁忙,不如各自用了。”
她一面說着一面看他的面色。
齊王這個時候已經走進堂屋內了,他身後的陸言機靈的拉了廣寒木七屏圍榻椅給他。
待他坐穩後,他才聲音平緩的:“不必分開,你過來用膳便是。”
蘇婵雖然覺着這樣挺麻煩的,可是守喪期間,住在一起是違了規矩的。
再不一起用膳都像是分居了,她也便點了點頭的應了。
剩下的時間兩人一起用了晚膳,随後他想起什麽,對她說道:“這附近有處小溪,裏面的魚很肥,明日我帶你過去垂釣如何。”
蘇婵沒想到隆冬臘月的,他竟會想着垂釣,不過在京裏悶了那麽久,能出去散心總是好的。
同他用過晚膳後,怕他旅途勞頓,蘇婵不便多留,便告辭一聲回了自己的芳汀院。
到了第二日,蘇婵不過是剛起,早早的便有王爺派來的小太監過來請她過去了。
蘇婵還是頭次被齊王催着過去。
自從嫁給他後,他便是約着自己做什麽,也從未這麽急切過。
她忙收拾妥當過去,只是還是晚了片刻。
齊王那早已經穿戴整齊,等了她一會兒了。
蘇婵忙走過去,挽着他的胳膊道:“臣妾讓王爺久等了。”
齊王倒是沒說什麽,他只淺淺笑了下,便親自帶着她往外走去,因皇家陵墓附近都有專門護衛的禁軍,他身邊帶的親随護衛并不多,攏共不過七八個伺候的。
這次也沒有乘轎,他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她。
等到了地方,蘇婵便看到要垂釣的地方早都布置好了。
她原本以為大冬天的垂釣一定很冷,此時才發現這些人都是慣會享受的。
溪流旁特意按了桌椅,釣魚杆早都備好了,旁邊還有火盆燃着。
冬天垂釣其實是很有情調的事兒。
蘇婵靜靜的陪他坐着,如此恬淡安寧,就好像他們是特意隐居在這裏的似得。
蘇婵能感覺到齊王的心情好了很多,已經能夠好的可以帶着她四處游玩了。
只是過不了幾日便是春節了,原本該是一年最重要的一個節日,如今他們卻要在這種地方過。
不過便是在京城內,也是不能熱鬧慶祝的。
再者他們既然是專門過來受陵的,少不了到了那日要過去祭拜。
蘇婵也便開始準備着除夕的事宜。
在準備中,她卻是忽然接待了一位訪客。
他哥哥不聲不響的帶了許多的禮物要過來拜訪齊王。
蘇婵心裏詫異的很,讓人領了她哥哥過來。
這裏不比驿站,她哥哥蘇寒洲進來的時候,先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這才進到明屋內。
因周圍還有些伺候的內侍在呢,他不好直呼妹妹的名字,便喚道:“王妃,在這裏可還适應?”
“我在這裏都好。”蘇婵說着也同樣的打量着他,“倒是哥哥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這個時候不正是家裏禁軍最忙的時候嗎?
蘇寒洲這次回道:“你才出京,家裏便接到了王爺的厚禮,說你在這裏一切都好,他國喪在身不便親自告辭,只略薄了心意,讓咱們父親海涵。”
蘇婵聽的都當要愣住了,她心裏轉了幾轉才轉明白,這是齊王主動去親近她的家人呢?
上一世抄了他們家,殺了她父兄的男人,此時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給她家送了厚禮?!!
知道此事的蘇婵又驚又喜,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兒。
她還以為齊王對她的家人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不過是把她的家人當個不管痛癢的路人甲罷了。
沒想到齊王居然已經在給她娘家送禮品了!!
他哥哥更是難得的面帶喜色道:“看了那些東西,我同娘都放心了,知道王爺是真心疼你,如今愛屋及烏,便連我們都照拂到了,只是父親過意不去,想要回個禮,這才讓我趁着過年過來一趟。”
蘇寒洲說完,見時辰不早了,畢竟是出嫁的妹妹,他不便耽擱太久,便起身道:“我還要去拜謝王爺,你這裏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什麽要的只管讓人往府裏捎話。”
蘇婵親自起身送他。
倒是走了幾步後,蘇寒洲又像是想到什麽,他停下腳步,特意看了看四下,見周圍沒什麽人,這才,面色凝重的低聲說道:“還有一事兒……”
這一次他說的頗為躊躇。
蘇婵好奇的看着他。
蘇寒洲嘆了口氣的說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只是……宮裏不大好了,現如今削藩是早晚的了……”
蘇婵是早知道這個的,上一世她就在京城內親眼目睹了那些手足相殘。
宣德帝有三位公主五個皇子。
如今登基的是長子蕭璟之,唐王是二子,如今自盡了,齊王乃是三皇子,現在守陵中。
剩下的便是四王五王兩人,老四淮王同齊王一樣早早有了封地,此時唯一留在京內的便只有老五景王。
現如今大家都以為下一個要倒黴的是淮王,畢竟淮王的封地最富庶,若要削掉諸侯王的勢力,首先就要拿淮王開刀。
可其實大家都猜錯了。
那位蕭璟之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而且淮王
是個八面玲珑的人,慣會奉承上意。
這樣一來,五個皇子裏死的死,躲的躲,奉承的奉承,只有年級最小的老五景王留在最危險的京城內。
也是老五景王身邊的人做事不穩妥,好好的五王妃居然在國喪期間穿了一件豔色的裙子。
一時間被宮裏的柳太後拿了住。
柳皇後趁機把五王妃叫了過去一通敲山震虎的訓斥,偏偏五王妃懷着身孕,這一驚一吓的把個成型的胎流了。
而那僅僅只是個開始,就好像滾雪球一樣,到了後來所有的人都被牽連了進去,無一幸免。
可這些話卻是不能對哥哥講的。
蘇婵也便點頭回道:“我知道了,我們在這裏會小心謹慎的,請哥哥勿念。”
蘇寒洲這次告辭離開。
看着哥哥遠去的背影,蘇婵無聲的嘆了口氣。
外面會越來越亂的,幸好齊王精明找了這麽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隐居,韬光養晦。
想到後面的亂局,她越發珍惜起這少有的寧靜了。
等晚些再去用膳的時候,蘇婵想起白天的事兒,便輕笑道:“王爺,您這樣客氣,臣妾都要受寵若驚了。”
原本以為齊王會淡淡的說幾句。
可很快的蘇婵便看到齊王的表情明顯的頓了下,随後很快的他沉下眼睑,淡淡道:“不值什麽,王妃無需介懷。”
蘇婵不由緊盯着他直看。
早先兩個人還沒有熟悉的時候,便行了周公之禮,等到後面終于是漸入佳境。
最近因為國喪,她一直都是自己睡的,可因為有香寒幾個陪着,每日熱熱鬧鬧的她也沒覺出寂寞。
此時蘇婵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麽。
上次自己用過膳,也是早早的便走了。
她隐約記得,當時他好像有什麽話要對她說似的。
他不是那種會拉着她閑話家常的男人。
蘇婵也不認為他長在後宮那種地方,會有人同他閑話。
現在看着他故作冷淡的樣子,她忽然有個不大确定又很古怪的念頭。
他不會是在不好意思了吧?
一想到這個她便笑着說:“明日便是除夕了,王爺,臣妾最近一直怕打擾您休息,每日都是用過膳便走,等明日除夕的時候,臣妾陪着您一起守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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