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蘇婵忙迎了過去,見他穿着朝服,面色似有些凝重,她先是福了福。
齊王剛從宮裏出來的時候便得了信兒,知道蘇婵為他趕到了京城。
他雖然高興,可面上也不怎麽顯出來,随她坐到榻上的時候,便聽着蘇婵說着她過來的行程,比如她已經回過蘇府了,又比如她想着同他一起去南方。
他靜靜的聽着,他入宮見蕭璟之并不是太順利。
如今國庫空虛,柳家的外戚把持朝政,又逢兩國對抗,而蕭璟之全無節制,在宮中還是肆意揮霍,他不由的為國事擔憂。
倒是正說着來京的事兒呢,蘇婵忽然發現之前李姑姑拿的那本花名冊,此時還在小榻幾上擺着呢。
那花名冊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而且随着她低頭的動作,齊王多半也是瞧見了那個冊子。
蘇婵也不好裝着沒看見了,她努力裝着淡定大度的樣子,輕輕的把冊子往他那邊推了下。
小榻幾原本便小,她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不過是輕點了一下,做個意思。
而且在做的時候,肚子裏已經在反酸水了。
倒是齊王見她如此,忙伸手把那個冊子拿了起來。
這下不光是蘇婵,便連房裏伺候的香寒都意外了下。
齊王一臉雲淡風輕的翻了翻那冊子,最後淡淡問道:“王妃可見過這些人?”
蘇婵的心都抽疼了下,努力裝着不在意的,可是怎麽看怎麽覺着他翻看冊子的樣子,特別紮眼別扭!!
“見過了,剛才她們誤闖到臣妾窗外,臣妾倒是看了看,不愧是宮裏賞出來的,各個都是出挑的美人……”
見他的目光還粘在那個冊子上,蘇婵索性把心一橫,與其鈍刀子割肉,不如快刀斬亂麻,早晚都好要給他的,她與其醋海翻騰,不如來個痛快!!
她也便淡淡的說道:“既然王爺看到了冊子,便随便指個晚上侍寝吧。”
他的目光這才從冊子上轉過來,意外深長的看向她。
蘇婵臉色微繃着,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意,淡淡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您早些選出侍寝的人,臣妾也能讓下面的人去早做準備。”
旁邊的香寒聽了這話都覺着不妥,不斷的使眼色,如今王爺剛到府裏,便是賭氣也沒這樣賭的!!
只是蘇婵視而不見,繼續說着:“也不用額外挑什麽,各個都是少見的美人。”
香寒也顧不得許多了,以往她在王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總是有些杵齊王的。
現在香寒直接走了過去,拿了旁邊擺的那些點心茶水,笑着插話道:“王爺,您喝點茶水吧,這是王妃早先讓人給您備出來的,還有這些點心,也都是早都為您備好的,您多少進一些。”
說完她便轉過臉去,面沖着蘇婵的,一面狂使眼色,一邊掩飾的說道:“王妃,天色不早了,奴婢是不是現在就去膳房傳膳?”
蘇婵明白這丫頭的意思,她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只是這種事兒不是她能攔住的,也不是香寒能急的來的。
她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的說道:“你先下去傳膳吧。”
待香寒下去傳膳,蘇婵悶悶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以往茶水都是溫熱的時候,香寒才會端過來。
此時是怕王妃做傻事,香寒才着急端了過來。
蘇婵也是心不在焉,也并未留意。
如今剛喝到嘴裏,她整個人都吃疼的皺了下眉。
沒想到這茶水還燙着呢,把她的嘴唇都燙紅了。
她這裏剛皺住眉頭,下一刻便覺着天旋地轉一樣。
很快的她便被他拽了過去,随後身子一轉,被他壓在身下。
他的嘴唇算不得溫熱,可是正好可以一解她的苦楚。
原本還是親吻,到了最後她如同賭氣一樣輕咬了下他的嘴唇。
他沒有躲閃,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外面的香寒等傳了膳過來的時候,剛要進到寝室,便被外面王爺帶着的幾個小太監拉了住。
香寒便有些奇怪,那些太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香寒這才明白了什麽,臉上便是一紅,趕緊的往後退了步。
寝室內原本點着蠟燭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婵身體軟綿綿的,她的頭發披散着,知道他在輕撫着她的後背。
她輕輕攏了攏薄裘,很快的她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大約是他從床上下去了。
很快的房間裏進來了幾個小丫鬟,在那端着盆衣服的進來伺候…
不管是榻上還是床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的衣服更是散落的在哪都有。
起初是有點不願意的,心裏有火氣像要發一樣,可漸漸的也不知道怎麽的那火氣便沒有了。
現在見他在背對着她穿衣束帶。
她的目光望着被扔在地上的花名冊,一時間有些受不住似的出着神。
腦子裏止不住的想,剛剛算是什麽呢,兩情相悅情不自禁?
倒是她正思躊着呢,齊王淡淡說道:“那些都是宮裏調教好的,你若是喜歡便讓她們為你跳舞解悶,若是不喜歡你送人便是。”
蘇婵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她愣了片刻,終于是想起什麽,很快帶出笑意,反問道:“王爺此話當真?”
這個時候齊王已經穿戴整齊,他俯身望着他,跟之前的面色沉重不同,此時的他似是有些柔和了,他淡淡笑道:“過不了多久我便要迎戰加狄國,這次跟以往不同,我所率的乃是當地的兵士,糧草操練,還有諸事需要煩心,你若跟去,只怕我顧不上你。”
蘇婵可沒想讓他照顧自己,她倒是想照顧他是真的,便笑着回道:“我不用王爺擔心,在賀北的時候,我也沒讓王爺如何擔心過,等到了那地方,我住在我外婆家便是了。倒是宮裏賞賜下來的那些美人,王爺既有了這話,我沒準過幾日便真把她們都送出去,到時候王爺可不要反悔!!”
見她說的一臉俏皮,齊王不由的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
蘇婵卻是暗自琢磨着,反正那些美人都是宮裏白來的,不如把人都放回家去,既做了善事,又省了惡心自己。
倒是想完了這層,她又想起什麽,趕緊說道:“對了,我表哥呂煙柳是去過加狄國過的,你若是需要個向導,或者需要有人為你繪制地圖,可以找他。”
這正是呂家在他面前表現的時候,怎麽想,呂家在這事上多湊湊他,是沒壞處的。
齊王在聽後,卻是表情淡淡的,他攬着她腰,讓她坐起身,然後平平的說道:“時間不早了,用膳吧。”
蘇婵原本正興致勃勃呢,而且倆個人剛濃情蜜意的在一起厮混,現在不知怎麽的,她忽然便覺着他冷了下來。
不過他也許是累了吧?
蘇婵也未往心裏去,晚膳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蘇婵陪着他用膳的時候,又想了一些事兒。
古代的衣服不好固色,洗過一次便會掉顏色,不好看了。
所以衣服總是随穿随換随扔。
在蘇府的時候,她的衣服便經常送給蘇婵幾個小丫鬟。
可現在卻是不行,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樣,尤其是他們的衣服都是有規制的,比如親王的蟒,她身上的鳳都是不是能随便亂給人的,便是不要了也都是統一放好收起來。
可齊王跟其他的親王不同,他生性簡樸,不喜奢華,跟宮裏的那位隆錦帝比,齊王的衣服更是很少有鮮亮的,大部分都是男子最常見的幾種顏色。
便是後來登基,他也是如此。
連帶着那些宮妃,便連馮皇後都收斂了性子,跟着一起勤儉。
所以她也是這樣約束自己的,在王府裏從來都是勤儉持家的做法。
可時間久了,蘇婵卻發現齊王對自己是有些特別的。
他好像從不在乎為她置辦了多少東西,也從不會跟她計較衣服首飾那些,甚至只要是有的,他都會一股腦的送給她。
她心裏是又感動,又覺着溫暖,也隐隐知道自己可能跟他會有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至少他是很寵着她的。
離得去呂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待要出發的時候,蘇婵抽空把那些宮裏的美人都放了出去。
她也沒特意把人叫過來,不過是讓香寒過去傳了個話。
香寒大約是前幾日憋了氣,去的時候很是訓斥了那些人幾句,這才放了那些女人走。
剩下的時間,蘇婵忙又額外從京內采購了一些東西做禮物,時逢外婆六十大壽,她又選了幾樣貴重的首飾珠寶,讓香寒收好,一并帶過去當壽禮。
王爺倒是輕從簡行,這次跟以往不同,因為是急着趕路,也沒有成排的護衛同行。
不過是些随從跟一些貼身護士罷了,而且走的也不全是陸地,南方多水,自從從渠縣經過後,他們便開始乘船。
他們做的船大,在江面上倒是很穩。
只是船上看到的風景不如陸地多,很多時候看到的都是江面。
蘇婵也便想着外婆家的事兒,閑暇時,同齊王說道:“我外婆家住在水鄉內,進去的時候都要坐船,我記得那地方河道并不寬,我小時候過去的時候,我母親很怕我會掉到水裏,一直抱着我。”
這麽一路行去,終于要到她外婆家了,中間她修了一封書信讓人捎給她外婆。
雖然齊王沒時間多做停留,可是若是時間趕巧的話,是會在呂家住一晚的。
怎麽也是親王,他這樣過去,呂家怎麽也要收拾一番才能待客。
果然等她跟齊王的船靠岸後,呂家早早的便派了人過來。
蘇婵還在船上呢,便看到船下早等了幾十口人了。
而且領頭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三舅呂恒,和她的表哥呂煙柳。
她心裏便是一輕,見到親人,心都是暖的。
等從船艙出去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
跟三舅呂恒穿的那麽周正比,他表哥倒是穿的很随意,而且看動作表情仿佛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寬大的衣袖,被江風吹的袖子都鼓了起來,很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高高瘦瘦的,手裏更是帶了一把扇子,一雙細長的鳳眼,從來都是似笑非笑的。
蘇婵正要往船下走,便覺着腰上一緊,她詫異的擡起頭來,便見齊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後。
他輕攬着她的腰,淡淡說道:“船還未穩,仔細腳下。”
蘇婵這才低頭看去,果然便見自己腳前還堆放着一條粗繩呢。
這繩子八成是船上用來綁什麽的。
她便覺着自己有些太莽撞了,若不是王爺及時抱住她的腰,她保不準她早已經被這根粗繩絆倒了。
她也便同齊王說道:“是臣妾沒有留心,都忘記看腳下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管事兒的也瞧見那個礙事的粗繩了,那管事吓的便跪在地上說道:“王爺王妃恕罪,小的剛沒看好。”
說着便跪爬着往指揮着衆人把前面的地方都收拾妥當了。
蘇婵趁着那些人收拾的時候,放眼看去。
他們呂家就在不遠的鎮子上。
其實上一世她是被陸言帶到過這個地方的。
當時正是陸言意氣風發的時候,特意帶了她回鄉祭祖,剛好路過此地的時候,聽說她外婆便在此地,特意帶了她過來耀武揚威。
那個時候的呂府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因受他們蘇家牽連,又開罪了陸言,呂家早已經呈現出了敗像。
此時的蘇婵望着身邊的齊王,總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等都收拾妥當了,她才随着王爺往船下走去。
按理說見到皇家的親王是該行跪拜禮的,只是她表哥散漫慣了。
起初并未行禮,倒是她三舅呂恒早早的便跪在地上了,見呂煙柳還呆站在那,呂恒忙扯了下呂煙柳。
呂煙柳這才不得不跪了下來。
蘇婵因有王爺在呢,又是男女授受不親,也便俯身客氣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都起來吧。”
呂恒是個老好人,胖乎乎的,見外侄女如此說,忙又客套了幾句才慢慢起身,随後便迎着王爺往車辇而去。
倒是呂煙柳趁機走到蘇婵身邊,仗着是蘇婵的表哥,上下左右的打量她。
蘇婵早知道他脾氣古怪,便也随着他,反倒輕笑道:“你不去山裏出家了?”
呂煙柳倒是嘆了口氣的說:“不去了。”
說完又想起什麽,跟了一句:“還以為你這一行會有龍旌鳳翣、雉羽夔頭呢,沒想到你們來的倒是挺快的,也沒帶什麽人。”
蘇婵總覺着他跟長不大一樣,都這麽大了還是如此散漫不經心,便提點他道:“這次王爺是有要事兒在身,我前個讓人給你捎了書信,這次你随着王爺去,一定要小心了,可也要記得為國效力,多在王爺面前表現,這是你的機會,也是咱們呂家的機會,你可別白白糟蹋了。”
呂煙柳這次終于沒有嬉皮笑臉的,而且已經走到車辇那了。
他躬身退了一步。
蘇婵被丫鬟攙扶着上了車辇。
等車子啓動後,呂煙柳才随着三叔呂恒上馬。
呂恒見他忽然跟轉了性子一樣,變得沉默起來,還以為他是見了王爺知道收斂了,便笑道:“你啊,原本我還擔心你嚷着過來會添亂,現在看你倒是知道事兒了。”
呂煙柳也不做聲,只望着遠去的車辇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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