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蘇婵在後面随便用了些晚膳,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齊王回來,她正在忐忑中,倒是前面終于來了消息。

王爺身邊的人過來,躬身回禀着:“王妃,王爺請您過去。”

蘇婵忙往外走,本以為是要去前廳的,卻沒想到那人領着自己去了後花園。

那地方如今倒是漂亮的很,園子裏的花都開了。

等到了花園內,蘇婵這才看到齊王正在湖心亭內。

齊王還真是好意境,竟然是帶着聖上在湖心亭內坐着呢。

這個湖心亭還是她嫁進王府後才建的,只是建成後她已經随着齊王回了賀北。

香寒提着燈籠,在前面照着橋小聲說着:“王妃注意腳下。”

王府裏的湖可是不淺的,到了這個季節,這湖面便會開一種粉色的荷花,很是漂亮。

蘇婵從橋上走過去,待到了湖心亭內,便見裏面除了齊王聖上外,還有個躬身的太監在那伺候着。

那太監是蕭璟之帶來的,倒是齊王身邊也帶什麽伺候的人。

蘇婵心裏便有些詫異,王爺眼睛看不到,此時也不帶個人過來,若是需要什麽,難道還要現叫人嗎?

等她再過去些,便看到湖心亭內的石桌上正擺着棋盤呢。

這是兩人要下棋?

蘇婵過去的時候,挨着規矩,對着蕭璟之輕輕的福了福道:“蘇婵見過聖上。”

蕭璟之早在她出現在園子裏的時候,便一直在留心她。

從她從橋那面過來,到如今走到眼前,他的視線都沒離開過。

現在見她沖自己拜了拜,他便面帶笑容的回道:“蘇王妃不必客氣,賜坐。”

說完他身後的大太監便動了起來,親自為蘇婵搬了個繡墩過來。

只是那繡墩放在的位置有些太正了,正好在齊王同蕭璟之中間。

蘇婵便有些為難。

恰在此時,倒是一直目不能視的齊王開口了,淡淡道:“你坐到我身邊,為我執子。”

蘇婵立刻便明白,齊王為什麽叫自己過來了,原來下棋的時候,需要有人幫他放棋子。

而且聽了王爺的話,香寒也忙把繡墩挪了個位置,往王爺那放了放。

蘇婵這才坐下。

這下亭內的人都不再出聲,只能聽到棋盤打開的聲音,還有落子時的清脆聲。

她是很清楚齊王的棋藝有多高超的。

再者她是會下棋的人,一眼便能瞧出來這棋面上的殺氣。

她本以為蕭璟之是個酒囊飯袋呢,沒想到蕭璟之也是棋中的好手。

不過想來也是,蕭璟之怎麽也東宮裏出來的太子,在那些名師耳濡目染的又能差到哪去。

看着蕭璟之的行棋手法,她扪心自問若是她自己應對,只怕她早已經落了下乘,輸的丢盔卸甲了。

倒是齊王一味避讓,也不知是有何用意。

她一面想一面撚起黑棋,輕輕落下。

她的手指纖細漂亮,蕭璟之看到了,情不自禁的說道:“蘇王妃的手好巧,朕還想再看一次你用沙子做的畫。”

蘇婵心裏便是一讪,很不喜歡他落到自己身上的那個目光,她懷疑在場的人,包括香寒都感覺到異樣了。

幸好齊王在旁淡淡開口道:“皇兄,該你了。”

蕭璟之再一看棋面,便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卻不想到這蕭昭德倒是形成了合圍之勢。

蕭璟之感覺嚴陣以待,只是再走了幾步後,不僅沒有宜處,反倒越發的受困了。

蕭璟之沉吟半天,知道自己這一局是輸定了。

他沒料到自己會輸的如此狼狽,他終于從棋盤上擡起頭,凝神看向齊王,語帶雙關的說道:“皇弟倒是厲害,是朕疏忽了。”

他剛才見了蘇王妃,一時間心搖神馳的,也是有些分心。

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小太監,忙過來重新把棋盤整好。

蕭璟之一指那棋盤,又道:“三局定輸贏如何?”

蘇婵知道他是個輸不起,這是試圖要板回面子呢。

而且他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贏他。

只是那些人都不是蕭昭德。

齊王語氣平緩,淡淡回道:“正有此意。”

蘇婵又捏着棋子同蕭璟之對弈。

從棋子上很容易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蕭璟之這個人別看歲數不小了,又是天子之尊,其實很沒有耐性。

一旦着急起來,便會亂下一氣,這一次他下的還不如上一局好呢。

蘇婵起初以為齊王一定會很快的贏了蕭璟之,可慢慢的下了幾步後,她便隐隐的琢磨出來了。

這位齊王還真是膽子大的不得了,竟然在棋盤上幾番調侃蕭璟之。

每一次都是要贏的時候,放蕭璟之一條生路,在蕭璟之全力以赴反擊的時候,又輕描淡寫的給蕭璟之按住了抽打……

蘇婵看了都覺着心驚肉跳,這簡直就是在戲耍這位蕭璟之呢!!

便是自家兄弟,可也有長幼之分,更何況蕭璟之壓根不是個做大哥的,又不能輸。

這一盤棋還不算下完呢,蕭璟之果然便惱了!

見已經回天無力,他氣的便把棋盤掀翻在地。

蘇婵正專心致志的為齊王執子呢,猛的一見棋盤被掀在地上,那些棋子四零八散的散了一地。

這一下不光是蕭璟之身後的太監吓的都跪下了,蘇婵也是被驚了一跳。

天子之怒可是了不得的!!

蘇婵沒想到他竟然會因為一盤棋,生出這樣的氣來!!

她緊張的便從繡墩上站了起來,一時間臉色都白了。

倒是齊王還穩穩的坐在那,态度自若的很。

蕭璟之氣急敗壞的,便在亭子內跺了兩步,大約是想找個什麽重話訓斥齊王,可一時間又想不出個齊王的錯處。

總不能真說你竟敢贏朕這樣丢人的話吧?

這湖心亭為了漂亮,因又荷葉映襯,建造的時候,四周沒有設圍欄。

此時蕭璟之這麽急躁的一走,便出了岔子。

他光顧着生氣了,并沒有留意腳下。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走的,忽然便到了湖心亭的邊上,身體跟着一歪。

蘇婵離得他近些,眼瞅着他就要掉到湖裏去,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拽了下他的袖子。

她的本意只不過是不想他掉進去,為了避嫌還特意只拽的他的袖子。

卻不曾想蕭璟之竟然在被她拽穩後,居然不老實的湊了過來,就着她拽他袖子的樣子,袖子一轉,便要把她卷到他懷裏。

蘇婵哪裏會讓自己吃這個虧。

她氣的便往後倒了步,蘇婵也是太急了,壓根沒留意到自己剛才站的已經靠邊了。

此時這麽一倒,人便後傾了下,瞬時她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下一刻,水便沒過了她的身體。

蕭璟之看的清楚,一見蘇王妃失足掉了下去,他人都慌了,他是不會水的,便急的喊道:“你們還傻站着敢什麽,還不快下去救人!”

說話間他身後跪着的那些小太監們忙都從地上起來,正要往湖裏去救人,待過去的時候,便見湖裏的蘇王妃早已經被人抱了上來。

一直坐在石凳上的齊王,不知道什麽時候聞聲跳了進去。

蘇婵正在湖心亭邊呢,他很快的抱住了她,把她從水中托了出來。

剛入水的時候,蘇婵被嗆了一口,眼睛鼻子難受的厲害,腦袋更是酸疼酸疼的。

迷迷糊糊的在水中,覺出有人在抱着自己,她早已經顧不得許多了,伸手便抱了上去。

浮出水面,她劇烈的咳嗽幾聲,這才看清楚抱住自己的是誰,齊王也跟她一樣渾身濕漉漉的了。

而且他眼睛還是瞧不見的呢,如此冒然進到水裏救她,可是很危險的。

蘇婵不由的眼淚汪汪的說道:“王爺,蘇婵給您添麻煩了……”

“不礙事,我抱你去暖閣休息。”齊王抱着她上到湖心亭後,也沒多做停留,便又要抱着她往暖閣而去。

倒是蕭璟之一臉的焦急,正要過去看看情況。

可齊王動作很快,他眼睛雖然看不到,可他已經喚了身邊的人過來,讓人引着他往暖閣去了。

一時間蕭璟之又氣又惱,可又不想早早的離開,忙着人先去打探蘇王妃的情況。

齊王走的很快,蘇婵一直被他抱在懷裏。

她剛才被水激的面色潮紅,夏天的湖水雖不會太涼,可好好的失足掉到水裏,蘇婵怎麽想都覺着丢臉,而且也是忍不住的怄氣。

她什麽不好做,幹嘛惹這等閑事,早知這樣便讓蕭璟之進去灌幾口水好了!!

等齊王抱着她到了暖閣後,香寒早把要更換的衣服找了出來,伺候着王妃換上。

剛才進到水裏,她的頭發被水都浸濕了。

這個時候香寒為她把發髻解開,又拿了幹的帕子為她擦頭發。

幸好在路上的時候,齊王讓人找了披風給她,她倒是沒有受涼。

不過齊王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着人為她準備了發寒的湯藥。

沒多會兒熬好的湯藥端了上來。

蘇婵知道這是齊王擔心自己,此時的齊王已經換好衣服過來了。

如同不放心一樣,他還伸手試圖要摸摸她的額頭,只是一時間找不準位置。

蘇婵忙伸手握着他的手往自己額頭按,然後輕柔的安慰道:“王爺,臣妾沒事兒的,今天天氣本來就熱,臣妾也沒覺着受了風,等藥喝下去估計就無礙了。”

“你晚上都用了什麽膳?”沒想到他竟然忽然想起問她這個。

蘇婵便楞了下,她出去前滿腹心事擔憂的,對着再多再精致的晚膳都沒胃口。

這個時候卻不知道怎麽的,被他一提醒,她還真覺出餓了。

蘇婵也便笑着回道:“也沒覺着用的少了,不過王爺一問,到底有些餓了,王爺也陪着臣妾用一些吧。”

說着蘇婵便吩咐了香寒一聲。

香寒很快出去,沒多會兒便帶着膳房的人進來了。

雖然是夜宵,可膳房很有心,給端上來的都是很用心的菜點。

七彩凍香糕、芝麻鳳凰卷、酥炸鲫魚、素筍尖、荷葉雞、金餅熬茄子、彩玉煲排骨……

只是那道七彩凍香糕齊王看到後,又讓人撤了下去。

蘇婵知道他是怕自己剛落了水,這樣的東西克化不動。

她也便夾了一點雞絲銀耳放到他的碟子裏說道:“王爺想必晚上也沒用好膳,多用些吧。”

他們這裏溫情惬意的,倒是蕭璟之等了好一會兒的消息,知道蘇王妃無礙後。

蕭璟之也不好再拿齊王的錯處,他讪讪然的回到宮裏。

這個時候太皇太後也聽到了聖上去齊王府的消息,太皇太後便覺着心悸的厲害,忙召了禦醫過來診脈。

她是真上了火的,她這麽大的歲數,最不喜歡看到的便是同室操戈,偏偏蕭璟之太糊塗了,那齊王妃能是他放在心裏的人。

便是看到了喜歡上了,也不該是如此大模大樣的跑去齊王府裏。

如今宮裏但凡有眼睛的都猜出了一二,這讓中宮皇後,這讓她,讓柳太後,讓齊王,讓這滿朝文武的臉面往哪裏放!!

等禦醫開藥方的時候,太皇太後琢磨了一會兒,悄聲對身邊的大宮女說道:“你把那禦醫引到偏僻的地方,如此這般的同他說,告訴他這是哀家的意思,讓他照着辦,等藥熬出來,你親自送到齊王府裏,要盯着那齊王妃把藥喝下去……”

這話一說太皇太後身邊的大宮女都驚呆了,吓的便跪在了地上,全身直抖的說道:“太皇太後這可使不得,那是齊王妃啊,受封在冊的齊王妃,若是因為這一碗湯藥,只怕齊王……”

太皇太後沒料到,這跟了自己許多年的大宮女竟敢不從命,她怒道:,“你懂什麽,那齊王妃哀家也是喜歡得不得了,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如今要跟齊王争的不是別人,是天子,是哀家那最不成器的孫子!!”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哀家這是為了後宮,為了朝廷,為了齊王才下的這個狠心,齊王若是要恨便恨我這個祖母吧,可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他好,世上能做齊王妃的女子多了,可唯獨蘇婵不行……聖上自小沒這麽對過什麽人,他那孩子便是有百般的不好,可哀家知道,他這是動了真情入了魔了,他管不了他自己,她母親也管不住他,全天下能做這事兒的也便只有哀家了,哀家這一碗藥下去,你以為只是齊王會恨哀家嗎?去吧,告訴禦醫,就說哀家聽說齊王妃落水了,特意從宮裏賞了藥出去,讓他把事情辦好,哀家自然有東西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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