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仙君柏蒼
“柏蒼......柏蒼!你快過來!你瞧!池塘中的蓮花開了!你快過來!柏蒼!”
景湛茫然的睜開眼,周圍一片景象令他陌生, 卻又那樣熟悉。
“柏蒼?你在做什麽?快過來呀!”那聲熟悉的呼喚令他回過神, 順聲朝不遠處望去, 一襲白衣立在不遠處池塘邊,頭發随意用絲帶束于身後,幾縷青絲未束住,于臉側恣意飄蕩,正回首朝自己這邊招手。
師父……
師父?
“柏蒼!”蘇忘離興奮的大喊, 一張千年冰雪的俊臉上此刻是溫暖柔和的春意盎然。
師父在喊誰?
“你快過來呀!”蘇忘離似乎有些着急, 一對劍眉緊蹙,帶些抱怨的朝景湛這邊喊。
我?
師父在叫我嗎?
景湛心中不确定, 怔愣着想要擡腳走過去,可便是此時,身邊一襲玄色身影越過他,朝蘇忘離大步邁過去,留給景湛一個背影。
“來了, 你啊你, 總是改不了自己急躁的性子。”柏蒼語氣無奈,走至蘇忘離身後,擡手溫柔的将蘇忘離淩亂的青絲束好, 這才走至他身側,伸手将他攬到懷裏。
“你不急躁就好了呀。”蘇忘離溫順的依偎在他懷中, 擡起頭來朝男子笑起來, 明眸似水, 貝齒如編。
“你快看,蓮花開了,好美,好香啊。”蘇忘離伸手摟住柏蒼的腰,将腦袋鑽在他懷中揉了揉,望向清澈池中紅白雪蓮,忍不住感嘆。
“嗯......很美......很香......但不及你......”柏蒼摟住蘇忘離雙肩的手撫上他柔軟的發梢,将目光自雪蓮移到蘇忘離,垂眸看他。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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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他是誰!
師父為何對他如此寵溺!
景湛踉踉跄跄地跑過去,可這看似只有幾步的距離竟然一時間變得如同幾萬裏那般長,長的沒有盡頭。
池邊兩人目光交彙,對望片刻,蘇忘離竟主動擡頭閉上眼,将唇送至男人面前,男人輕笑一聲,擡手輕刮了下蘇忘離挺直秀氣的鼻梁,低首溫柔的含住那兩瓣唇。
火紅的鳳凰花盛開綻放,微風拂過,花瓣如雨般飄落飛散,将情難自已的兩人籠罩其中,于池塘中牽出層層漣漪,扯出綿綿情絲。
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
他的師父!他的蘇忘離!那是他的!怎能容忍他人這樣玷污!
終于,他終于拼盡全力跑向兩人,血紅的雙眼終于看清這個應該被千刀萬剮活剝生吞的男人!
可當他看到了,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了。
他記得這個男人,他記得這張臉,就算他比當時成熟了,挺拔了,他仍記得那張臉!
蘇忘離的夢中,度悲寺外,與少年的蘇忘離一同賞月望星的少年!
柏蒼?
柏蒼!
原來他就是柏蒼!
他震驚的看着親吻自己師父的男子,如同沉入深淵的一條死魚,掙紮不得,拼命不得......
忽然,男人垂下的雙眼竟擡起來,直直看向景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
如同即将溺死的人終于得到呼吸,景湛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眼神由迷茫逐漸清明起來。
擡頭看見的是淡雅床幔,周遭靜谧無聲。
頭痛欲裂,身上如同百匹駿馬踏過一般,連骨頭都要碎了。
活動一下手指,腳趾,發現皆有知覺,擡手摸向自己胸口,被利刃剜開的破洞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皮肉完完整整的貼附在身上。
手指蜷縮一起,景湛才發現自己手中竟然多出一只手,那手輕柔的握住自己的手,細膩光滑。
景湛順着手望過去,蘇忘離趴在自己榻邊睡着了,細長手指握住自己的,一張臉竟比以前還要慘白,連嘴唇都是烏青色。
他睡的不安穩,雙眉緊蹙,薄唇抿成一條細線,濃密眼睫輕顫。
景湛想要将手抽回,誰知剛一動作,蘇忘離便警惕的睜開眼,一副清亮模樣,毫無睡意。
“你醒了?可還有哪處不舒服?”蘇忘離見景湛垂眸看向他,也沒管那眼神中的炙熱,立刻坐直身子,慌張地問道。
景湛笑起來,他很少從自己師父臉上看出這般不從容的神情,便搖搖頭,安慰道:“沒有了,多虧了師父,景湛,感覺好多了......”
許是昏睡多日剛清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見此,蘇忘離立刻倒了杯水,将他扶起來喂給他。
景湛确實口幹舌燥,接過水杯便一飲而盡。
蘇忘離将杯盞接過來,輕聲問道:“還要嗎?”
景湛搖搖頭,擡手看向自己手腕,那裏沒有絲毫損傷,接着活動了幾下手腕,運轉自如,斷掉的經脈已被蘇忘離用仙法接上。
他師父本就體力不支,這般耗費仙法苦心為自己療傷,定是極其辛苦吧。
景湛心中懊惱不已,看向蘇忘離一張慘白的臉。
随後又想到什麽,便問道:“師父,您怎麽帶我來的?”
若是蘇忘離體力尚且,那便可以用仙力帶他過來,但景湛看向蘇忘離青白的唇,自己已經不知道昏迷多久,蘇忘離體力竟還未恢複,那麽當時,他定是比現在還要虛弱。
蘇忘離聽到他這麽問,礙于面子,自然不能說是背他過來,便挺直腰板,正經道:“為師自有辦法,你不必過問。”
既然師父不願說,景湛自然也沒有問下去的必要。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
“你......”
“師父......”
氣氛尴尬冰冷到極點,兩人竟然同時開口。
蘇忘離頓時心跳加快,景湛想說什麽?
自己還記不記得那日晚上夭折的吻嗎?
蘇忘離聰明一世,但只要遇到景湛,他就準犯糊塗。
那日事發的夜裏,他不明白景湛當時要做什麽,可将人背回來安頓好,自己理清楚時,才後知後覺......
他為何要吻自己?
難道……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自作多情,景湛有心上人,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卻又忍不住偷偷遐想,在喜悅與悲傷之間,興奮與焦躁之間來回周旋。
“你先說吧......”蘇忘離隐約帶些期許道。
“師父那晚可與那個人交過手?”景湛倒是不推脫,蘇忘離讓他先說他便說了。
原來不是那件事......
蘇忘離心中那點微弱的期許終于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代替的,是惱怒,是羞恥......
“不曾,那時我趕到,四周只有你一人。”調整好自己冰冷的言語,将自己已然決心要褪去的外殼重新裹在身上。
景湛聽不出什麽情緒來,他雖然心中記挂那個未得償所願的吻,但他明白,如今什麽才更重要,他絕不可因為自私而耽誤正事。
“徒兒無能,并未瞧出那人的不同,他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實,實在是......”景湛頹廢地垂首。
“無妨,他既然敢冒險出面,便是做好十足準備。”蘇忘離嘆了口氣,他現在關心的并不是這個,柳徹寒自那夜消失後就沒再出現,人是死是活到現在都無從得知。
若是景湛難過該怎麽辦?
“景湛......”蘇忘離想要試圖安慰他,可只喊出個名字,便聽到他肚子發出的反抗咆哮聲。
景湛依靠在床前,伸手摸上自己已經癟下去的肚子餓,難為情的朝蘇忘離尴尬一笑:“可能是多日沒進食,肚子撐不住了......”
蘇忘離不知道景湛何時會醒,自己也沒胃口,便不怎麽離開過房間,一直守在景湛身邊。
現在他醒了,自己心裏吊着的那口氣也終于沉下去,竟也覺得肚子餓起來。
“我去弄點吃食,你且再歇息會。”蘇忘離說罷拂袖轉身欲離開。
沒走出幾步便被景湛叫住,回首要問他何事,只見景湛掀開被子正坐在榻邊穿鞋。
“師父,我同你一起去外面吃吧。”景湛站起身,臉色雖還沒有什麽血氣,但走路平穩,手腕活動自如,看樣子應是恢複的差不多了。
只是蘇忘離生怕他哪裏還未恢複,這樣一折騰傷口裂開,便擔憂道:“你傷還未痊愈,別逞強了,在這等我回來。”
景湛走到蘇忘離身側,垂眸與他對視。
又是這句話,又是讓自己等他回來。
景湛凝視住蘇忘離那雙微挑的狐貍眸,勾人心魄卻又冷淡涼薄,屋中燭火閃映于黑眸中似同繁星交彙。
啧......他師父怎麽會這麽勾人,簡直就是個狐貍精。
他絕不可能放心的任由自己的小狐貍跑出去再勾個什麽人回來。
柏蒼......
那又如何。
如今,蘇忘離是他的師父,也只能是他一人的。
“沒事了,師父您瞧,我這不已經全好了,多虧師父您厲害。”景湛嘴角卷笑,梨渦若隐若現,細眸中琉璃瞳孔被程紅燭火襯出些許紅色,性感又讓人迷離。
蘇忘離不自覺便被那雙眸子吸引進去,冥冥之中,總覺得這雙細眸那般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師父,走啦,徒兒真餓了!”景湛走出房門,卻見自家師父還愣在原地,便喊道。
蘇忘離這才回神,擡步走過去。
已是亥時,驿館一樓還是人來人往,吃飯的,喝酒的,唠嗑的,兩三人一桌,一壺好酒幾盤下酒菜,便能說到辰時。
不似黑水鎮的凄涼,沒有沐川城的純樸,這個鎮的人活得倒像是真真正正的平凡人類,怯意舒适,富裕快活,可在蘇忘離看來,卻總覺得有些詭秘古怪,明明是最像人類的鎮子,卻總是哪裏欠缺些,像是提線傀儡般,似乎是人為捏造出的。
“哎呦,這位小公子可終于醒了!”樓下正忙活的小兒見兩人下樓便随手用汗巾擦擦臉上汗水搭在肩上,朝兩人跑過來。
店中小二本就機靈,記性也好得很,再說兩人來的第一天,一人面色慘白,應是背着拖着将另一人帶過來,而那個人更不用說,渾身是血,吓得掌櫃差點沒将兩人趕出去,但那襲白衣也是夠倔,一大早的站在驿館不肯走,周圍房屋都滿了,這個點也沒人醒來退房,掌櫃的看兩人怪可憐,餘出來一間房給他們。
“小公子看模樣比頭天剛來的時候好多了,啧啧......”
小二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那日啊,你兄長背着你過來時,你毫無知覺,整個人都壓在你哥身上,也是苦了你這位兄長了,硬生生将你背來......”
小二見兩人關系甚好,白衣公子對這位藏衫公子的慌張擔心,當時他可是全瞧在眼裏,除了親兄弟之外,他可想不出什麽別的關系。
“咳咳......”蘇忘離咳嗽兩聲打斷小二的話,張嘴要糾正:“我不是他......”
“是啊,哥哥的救命之恩,弟弟定會牢記在心。”景湛沒給蘇忘離更正的機會,便拉住他的手腕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點了幾樣這裏的特色菜後又将欲要離去的小二喊住,問道:“你這裏可有棗泥豆沙餡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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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