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仙君蘇醒?!
景湛趕回來時早已是兩天之後, 蘇忘離被勾闌仙力護起, 可冰寒劇毒威力太過強大, 僅幾日時間便将床榻屋舍封成一座冰窟,景湛趕到時只見蘇忘離本就冷氣逼人的房間俨然變成一間冰窖, 若不及時阻止,那冰碴兒大有要将已經解凍的蓬萊山再次變為嚴寒深冬的氣勢。
心系蘇忘離,一回來手握雀翎便着急跑去他屋裏,哪管什麽刺骨冰寒, 一進門便見勾闌已經伫立榻邊等候。
雖說是等候, 可景湛進門之時,瞧見的卻是玄武神君犀利眉眼中不曾見過的柔意綿長, 見景湛進來,也并沒瞧他一眼,只将手掌伸出, 索要雀翎。
景湛并未多想, 将雀翎遞上。
勾闌接過雀翎, 并未多說, 傳力将雀翎運送至蘇忘離眉上。
只見生性火剛的鳳凰雀翎僅一剎那,便散發出華美琉璃金光, 華光溢彩化作千絲萬縷,沒入蘇忘離發青的眉間。
周身散發的寒陰之氣一點點被火焰吞噬, 眉間閃現出一道火苗印記, 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白皙起來, 烏青發灰的唇也恢複其原來的顏色, 冰碴兒被一寸寸燃燒融化,彙成一汪清澈溪流,自房間之中流出,彙于合歡池裏,将池中紅、白相間的蓮花滋潤的更加明豔。
雀翎光彩被抽離,一點點暗下去,當最後一縷流華消失隐沒于蘇忘離眉間之時,火紅雀翎變成一片石灰色羽毛,平淡無奇地飄落于地面之上,被融化成溪的河流沖向房外,宛若一片孤舟,毫無依靠,只能接受命運浮萍。
雖說已然恢複原樣,可蘇忘離卻無将醒姿态,睡的依舊沉穩,留一副安然絕情模樣。
“神君,師父為何還不醒來?”景湛到底改不了自己這急性子,見萬事妥當,可心念之人遲遲不行,心中不由的緊張起來。
勾闌本就是個高傲之人,對蘇忘離這個徒弟更是沒一點耐心,沒好氣的瞥他一眼,看他那張急切的臉,不由嗤笑一聲,道:“冰寒毒少說也要兩日才可除淨,如今所除盡的僅是表面,這都不知道,急什麽?”
他說的不多,景湛也不傻,自然聽懂他話中深意,他看到的僅是蘇忘離表面毒素除淨,而那些深入肺腑的,不單單是這一時半刻能全部除幹淨的,玄武神君語氣輕浮,嘲笑景湛事事不知的輕蔑模樣皆在面上。
他這模樣語氣,景湛又怎麽會瞧不出來,可這種受多了,也就沒那麽在乎了。
“原來是這樣,多謝神君。”景湛早已不是兩年前的他,如今的他,謹記師父教誨,待人有禮,不可心存抱怨。
若沒有勾闌,自家師父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他折騰的,因此彎腰作揖,謝過玄武神君。
只見勾闌依舊直腰腰瘦,雙手負于身後,一副大架子,譏諷道:“可別了,我救瑤華和你可沒半點關系,你也沒什麽要拜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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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字清晰,字字戳心。
幾天的奔波勞碌本就讓景湛失了大半精神,再加上傷勢剛剛痊愈便如此奔勞,本就腦袋昏沉,體力不支,此刻五髒肺腑灼燒之痛簡直要将其從內燒到外。
看不起他的人太多了,再加一個又有何妨,只要,只要蘇忘離看得起他,便是與衆人為敵,又有何不可。
“瑤華仙君是我師父,而我又是他唯一的徒弟,玄武神君救了師父,我這個做徒弟的,自然要替師父道謝。”
他說的有禮,字字斟酌再三,句句透出自己才是蘇忘離最親之人,說的勾闌心生怒氣,嘴角抽搐,可又無話反駁。
擡起手就要朝面前這礙眼的臉上抽,将他出言不遜的嘴抽爛,可擡起手,又瞧見榻上白皙的面龐,手握成拳,卻終究沒有揮下,氣忿的甩出一掌,将榻旁木方桌劈成兩半,這才将将壓下火氣,轉身欲走。
出房門之前,冷冷道:“将他照看好。”
說罷便消失于無形之中。
景湛定睛望住勾闌消失之處,出口的聲音更冷,話語平淡無調,瞧不出什麽心思道:“不必你說,我的人,我自會照顧好。”
待所有事情平息下來,景湛坐于蘇忘離榻邊,垂眸瞧上他熟睡的面頰。
天已然暗下去,屋中昏黃燭火搖曳閃爍,将前一刻還是冰窖的房間,渲染出溫熱旖旎。
離開蘇忘離沒幾天,可景湛看向榻上之人,卻覺得隔了三秋未見,燦爛燭火混合自窗外灑進的皎白月色,将蘇忘離那張平和溫染的面龐分成兩半,一半火熱似火,一半冷淡如月,卻依舊那麽美,讓景湛瞧一眼,就再也移不開。
鬼使神差的伸手撫上那張臉頰,感受的便是細膩觸感,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從沒有好好觸碰過他,無論是追擊小兒鬼時,還是那夜表明心意時,他都太過緊張,緊張到手無知覺,摸上這張臉時,都是僵硬的不行,什麽都感覺不到。
“師父......”喊了一聲,卻覺得這種稱呼于兩人現在的關系而言,太過生疏,便改口道:“忘離......小狐貍,你就是我的小狐貍,你還不讓我這樣喊,等你醒了,我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四周靜默無聲,深夜本該是安樂祥和之時,本應是眷侶間耳鬓厮磨枕間私語時,可為何到他這,只剩漫漫長夜。
“蘇忘離,你要是明日醒過來,那往事就随風而去,什麽柏蒼,什麽柏霁霄,我都可以不過問,我什麽都不要了,求求你了......蘇忘離......”
明明已經看到希望了,可景湛此刻卻比沒有希望時哭的更厲害。
在黑暗裏待久了,便對一切都沒了希望,可若是見到一點光明,那就沒有人願意在黑暗中繼續待下去了。
“蘇忘離,你看看我吧,你睜開眼,看看我吧......”
低微脆弱的聲音回蕩于漆黑長夜裏,小的像貓兒輕咽,弱的如同易碎瓷器。
柳徹寒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聽了多久,那張輕佻笑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長皺不舒的雙眉。
哭累了,便趴到蘇忘離身旁,昏睡過去。
房間中小聲嗚咽随殆盡燭火一同消失,等在外的柳徹寒這才輕手輕腳進門。
見榻上熟睡的二人,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只是輕嘆口氣,将手中薄被,蓋在景湛身上,便轉身出門離開。
九重天的夜總是比人界要深的多,可天際之上那道璀璨星海卻将按無邊際的蒼穹打亮。
一位身着華麗錦服的男子玉立交錯星海旁,微風吹拂起他未束的青絲,現出一張風流佻達的俊朗少年面龐,委身摘下星海岸邊閃爍金光的郁香金花,放至鼻尖,近乎癡戀的嗅着,要将清淡甜香全都嗅盡才肯罷休。
聞膩了,便懶洋洋的将花瓣撕扯而下。
一瓣又一瓣,那雙形狀好看的薄唇笑的癡狂,一張俊臉此刻如同鬼魅一樣瘆人,待将花瓣全部扯下,那只剩枝葉的花迅速枯萎化作齑粉消散,男子這才順了心意,将手中花瓣盡數撒入星海之中,咧開的嘴唇啓合,聲音淡然,回蕩于諾大無人的天際盡頭。
“快了,過不了多久,便能讓他們為你陪葬了......”
可一日又一日,連景湛都沒耐心再等下去,可蘇忘離卻遲遲不醒,勾闌倒是每日都來,柳徹寒卻三兩日不見個影子,景湛分不出心去管他做什麽,他現在一門心思放到蘇忘離身上,生怕哪裏出了什麽差錯,這人會一直長眠不醒。
本來心中發誓絕不會再問玄武神君任何話,可為了蘇忘離,景湛還是沒能忍住,今日見勾闌一早便來了,剛要進門,立刻攔住他,也不管他是否煩躁不耐,厚着張臉笑道:“玄武神君,您看我師父這昏迷了也近大半個月了,體內寒毒也該除盡了,為何還是不醒?”
勾闌本來心中自有定數,但見蘇忘離遲遲不醒确實慌亂不安,面上也無前幾日那般鎮定,此刻景湛又來煩他,确實觸了他的逆鱗,本就惱怒至極,此刻定然更無好氣,話說的也比以往重的多,幾乎直接指着景湛鼻子罵道:“問問問,成天就知道問,瑤華怎麽教你的!成天沒個正形,看來蘇忘離也是太過縱容你!練功去!”
劈頭蓋臉将他數落一頓,他的問題,卻連一個字都沒回答。
景湛雖說早就習慣忍受這些呼言喝語,但事不過三,凡事總要有個限度,本來想忍着,誰知竟把他師父也數落一頓,此時,他便要給這人立個限度。
一個旋身攔住勾闌的去路,唇角卷着笑,細長眉眼間裝的是桀骜不馴。
“我說神君,既已成上仙,禮儀規矩,怎麽會比我這個晚輩知曉的還要少?”
勾闌沒想到這小子竟有膽子同他對着幹,本就是個極易動怒的武神,從未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擡手使力便要打下。
本就是想吓吓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沒使什麽力氣,誰知道手掌揮下瞬間卻被其一把抓住。
雖說勾闌怒急,可景湛也在氣頭上,既然連話都說出口,臉也甩開了,何必還要惺惺作态,搞些虛情假意的笑臉給他呢?
“你太放肆了。”勾闌雙眸眯起,直勾勾盯住眼前這人,手握成拳,景湛能明顯感覺到他手中胳膊上暴突起的青筋,可抓住那只手腕的手指卻握得更緊。
琉璃色細長鷹眸不甘示弱的回瞪勾闌,嘴角卷起的笑一直沒有消失,學着彌光那副笑眯眯的欠揍模樣。
這模樣在景湛做出來,确實有夠欠揍的,至少玄武神君是這麽覺得。
只見他眉間青紋瞬間變成漆黑,發力旋身将固住的手腕抽出,眉間青紋消散,化作青光點點變換成一把月牙彎刀,直直沖景湛剜過去。
景湛不甘示弱,轉身躲避,伸手召出念君,揮舞花蔓藤鎖與不斷攻擊的彎刀纏打在一起。
“放肆!”勾闌氣的整張臉鐵青,一縷縷發絲因發怒而炸開,本就是青甲着身,更是映得他臉發綠。
景湛瞧這那張堪稱一絕的綠臉,沒忍住笑出聲。
見他嘲笑,勾闌氣的更是直沖而上,全然顧不上什麽上仙架子,只想将這人教訓個遍。
見他沖過來,景湛不躲,雙眸直瞪,緊握住噼啪作響的念君,勢要與其一決高下。
誰知雙方神器還未交鋒,便聽到房間中傳來一聲微弱怒罵。
“景湛,勾闌,你們是要将我這合歡亭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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