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細胞之路

交換了筆名之後，江宛清接到了組長打來的電話，匆匆留下企鵝號就走了。付玟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數字，點擊查看信息，界面上幹淨利落，甚至十分簡陋，沒有花裏胡哨的裝扮，只有簡單模式下冰冷的簡介，一看就能看出來——小號。

在社交軟件并不普遍的過去，人與人交往大多存在于現實世界，三次元的情感看得見也摸得着，而網絡上的交情隔着屏幕，更是不知面不知心，有人在網絡和現實中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格，為了保護自己，将兩個“世界”分開，不論是寫手、畫手還是cv等人，他們有在網絡世界專屬的身份和小號。

俗稱馬甲。

拿小號來交朋友，這人真沒誠意。付玟看了一眼她離去的方向，随了她的意，自己也注冊了一個小號，發出了好友申請。

晉江的江帆……

付玟下載了綠丁丁的APP，搜了作者名，發現她名下只有一篇文，叫《十四州》，類型标簽上選的是仙俠。付玟推穩了眼睛，用搜索量堪比電腦的人腦想了一下，她的文名出自李白的詩句“一劍霜寒十四州”。題材和現在流行的年代文、種田文、重生穿越和軍婚辣媽之類完全不沾邊，仙俠正劇虐戀情深，是徹徹底底的冷，發文足有小半月，收藏量只有可憐巴巴的三個。

每一章的更新時間都顯示是淩晨兩點整。付玟不禁嘆然，這也太認真了，深夜兩點的時候她在幹什麽？在睡覺，江宛清卻還在寫，明明只有三個收藏而已。

第一次企鵝間的對話是江宛清先開始的。以付玟那個一悶棍打死都不知道動一米的尿性，是不可能指望她來主動和人交談的，至少在雙方基本算是陌生人的情況下如此。

“妹砸妹砸，我有看你的文，厲害了，寫的很棒啊，文筆劇情都超贊的！”江宛清真心實意地誇贊，一邊鼠标還在不停地滾動翻頁，看付玟的那本《入君心》。她的評論區冷冷清清的，大多都是“不能一次發個大包嗎”“又慢一步！這本書一次都沒搶到！”之類的留言。

點娘的新人想獲得曝光率，前期只有靠錢砸，發推薦票紅包，當潛力值增加到一定程度後可以在免費榜有一席之地，但太多的人連成本都撈不回來。就算因為發紅包而漲的幾百收藏中，大多也是僵屍收。

付玟對誇贊并沒有太高興，她比較謹慎，又以女神為精神偶像，以成神為終極目标，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總覺得自己寫的這也不好那也不好，聽見江宛清的誇獎，反而莫名的羞愧。

“你就別誇我啦，我也看了你的文呢，比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還那麽勤奮，半夜還寫，不紅簡直天理難容啊。”付玟說的也是實話，以她目前的眼光看來，《十四州》的文筆和女神竟然不相上下，尤其是自己最痛苦的人物臉譜化這一缺點，《十四州》裏的群像每一個人的人設都各有特色，這是相當難得的。

“哈？勤奮？別逗了，我是資深懶癌患者好不？”江宛清忍不住笑了，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敲擊，碼字讓她打字的速度逐漸增加，“淩晨兩點更新是因為我要蹭玄學，定鬧鐘起，蹭完就睡，我這把老骨頭可修不起仙啊，沒榜單沒曝光的孩子傷不起啊。”

晉江的玄學相當之玄，是令純讀者一臉懵逼的存在。萌新在綠丁丁的深水中小心翼翼地試探，不簽約沒榜單，只靠網頁版那幾分鐘的最近更新榜怎麽能行呢？淩晨兩點手動更新，人品好的話蹭上了玄學熱詞就能挂一天，是僅有的曝光機會了。

付玟唉聲嘆氣：“站站有本難念的經啊，都不容易。”

江宛清笑嘻嘻地托腮，一只手在鍵盤上飛舞，隔着屏幕都能想到那只學霸君裝老成的小老太太臉，打字：“相信姐的眼光，點娘一定會把你撿走的。”

江宛清這人果然有火基友的體質，第二天，站短就通過作家助手發給了付玟：

“經審核，您的作品《入君心》已達到簽約标準，請聯系簽約編輯XXXXXXXX……”

付玟是在馬桶上看到這則消息的。她正打算找幾本覇總當如廁讀物，誰知道一開手機就看到了提示。

像是一簇火苗掉到了□□桶，付玟整個人一下子就燒起來了。幾乎是瞬間的功夫，她就截圖告訴了江宛清：

“小姐姐~我簽上啦！”

發完這一則消息後付玟當場就愣住了。她幹嘛要告訴江宛清，簽上了就簽上了，自己開心一下不就夠了嗎？

不夠的。付玟內心這麽說。她想和人分享喜悅，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興沖沖的拿着糖和小夥伴們炫耀，卻忘了沒有糖的孩子是什麽心情。

付玟心底咯噔一下，這樣會不會是故意顯擺？江宛清會怎麽想？她會反感自己嗎？付玟躊躇着想要撤回，反正兩分鐘還沒過，但她還來不及動作，江宛清已經發來了回複：

“真噠！恭喜恭喜，蹭蹭喜氣~我就說你一定可以的吧，哈哈哈，老子果然是神嘴啊！從今天開始我就要踏上抱浮生大腿的奮鬥之路了！”

敲完這一行字發出去之後，屏幕後的江宛清還是在沒心沒肺的笑着。怎麽可能不在意？人是會思考的，女人更是心思細膩的生物。哪怕明明知道應該為她開心，但心底還是有一絲絲的不甘心和……嫉妒。

憑什麽她寫了那麽多年，被拒簽、被退稿數十次，而一個純讀者，随便寫寫，還不到一個月就簽上了，這不公平。

江宛清驚惶地壓住了自己可怕的念頭，喃喃自語：“我怎麽跟那群活人一樣了……”她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沒什麽好失落的，在晉江的貼吧裏随處可見簽不上的倒黴蛋，有人失敗了一兩次，有人失敗了一二十次，更有人集齊了四個組十幾個編輯的拒絕信，幾乎能召喚神龍。

可是也有不少人，只是抱着随便寫寫的态度，發了一萬字或者一兩章就被站短了，如果她真的要妒忌，豈不是要氣死了。

這麽想着，江宛清全都放下了，開始笑眯眯地看着點娘的書架上那本《入君心》。她想着，這就是我親眼看着簽約的作者。

盡管她也不知道那股成就感從何而來。

付玟松了一大口氣，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安靜地擱回了嗓子眼，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更恐怖的話彈出了聊天框。

“這本我不寫了，申删。”

付玟被當頭一擊吓到了：“為什麽啊？”

江宛清裝作無所謂的态度：“太冷了呗，我快被凍死了，碧水的小姐姐們說新人第一本還是別想着為愛發電了，做點靠譜的蹭個熱題材，簽上了之後積累了讀者再說。”

碧水江汀是晉江的論壇，很多作者都在裏面閑聊或是發點幹貨教人寫文。

付玟沒怎麽看過晉江的文，對綠丁丁很不了解，當然也就不知道碧水是什麽東西，但她能看得出重點，所以皺着眉打字：“可是你喜歡那些題材嗎？”

江宛清的手頓了頓，繼續裝作滿不在乎地回答：“新人沒有選擇的權力吧，網文就是為市場服務的，覇總王爺既然既然經久不衰，就證明有它的市場。我喜歡寫武俠、仙俠和靈異，但你懂得……”

付玟默默無語了半刻。這貨喜歡的還真都是能讓她化身冰雪皇後的題材，簡直了，怎麽這麽不會喜歡。

“嗯，好吧。”付玟自知沒有資格讓她不準違背初心，只好說：“那你想好了新坑要寫什麽了嗎？覇總和王爺這種……你還是不要寫吧，真的太……”

江宛清心說你以為我想寫啊，但考慮到人家姑娘也是為自己好，心頭兀的一暖，“不寫，寫那玩意兒我嫌辣眼睛，再說了，我還真不會寫那種套路文，我壓根就沒看過啊。”

江宛清合上了電腦，在驗屍房裏轉來轉去。飄散着濃郁的福爾馬林氣息的驗屍房四處都是冰冷的，冰冷的屍體、器械，和針管試劑，沒有心跳，極度安靜，除了江宛清的高跟鞋的噠噠聲，這裏毫無生命存在的跡象。

她撐着手術臺，用染着亮黑色指甲油的纖細食指戳了戳屍體的左胸——心髒的位置，冷的，她自言自語：“死了。”

江宛清坐在了手術臺上，左手覆上了自己還在跳動的胸膛，尾戒銀光淡淡，她突然開口：“活的。”

“由死到活，是新生，新的開始。”江宛清笑嘻嘻地說，轉眼她又笑不出來了，“重生……怎麽感覺都是複仇呢，不好不好……”

她突然跳下了手術臺，開心地轉了個圈，對屍體說：“屍兄，我知道了，我寫穿越。”

《病嬌修正手冊》這個名字被付玟嫌棄了很多年，從她們初相識到後來成為紅cp，一提起“江帆”正經意義上簽約的處|女作就要皺臉。

“你起的是什麽狗玩意兒？？？”那時候的付玟早就暴露了她炸毛事逼的本質，忍不住扯了嗓子嚷嚷。

江宛清撇了撇嘴：“怎麽滴，你有意見？”

某人可憐巴巴的蹭：“不敢不敢，女神清清說的都是對的~”

“滾，少拍馬屁，我不想和智障講話，拉低智商。”

“你丫，叫誰智障呢，不服來打架啊！”

……

但是現在的倆貨還沒有達到互怼的親密度，屏幕後的付玟只是面目抽搐了一下，顫抖地打字：“不錯吖。”真是言不由心。

江宛清腆不知恥地哈哈大笑：“是吧，我也覺得這名字特好，太有個性了啊哈哈哈哈……”

付玟：“……”算了，你開心就好。攤手.jpg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所有的文名和筆名都是我鬼扯的_(:3」∠)_如有雷同純屬意外……

稀飯文文的小天使出來冒個泡吧~(/≧▽≦/)讓我看到你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