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在乎

喬繁辰顯然賊心不死,臨走之前還給了他一張名片。

談話很愉快, 不過還不足夠愉快到讓他能失去理智簽約, 顧雲開笑眯眯的收下了, 在喬繁辰走前還對他做了個“沒門”的口型。喬繁辰跟他之前是同類,這點多多少少讓顧雲開還挺喜歡他的, 不過也很清楚這種人物只看利益價值,不看感情,別說到溫靜安跟夏普那階段, 就是韓致陽那個層次也最好別交際到。

純粹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無回, 商人利欲熏心,感情有點分量, 可是分量不多。

不過這件事多多少少讓顧雲開輕松愉快了不少, 他喜歡能讓自己游刃有餘的場合, 比如較為入戲的時候, 又比如這樣的場合。大概是假面已經長在他臉上太久了,他喜歡控制自己的情緒, 控制場合的走向, 讓自己看起來完全是成功的。

也許是假面之下, 人會感到一種重獲新生的解放, 不必将真實的自己完全展露出來, 他還記得跟簡遠在一起的那個晚上,他真實的幾乎有點不像自己……

可是,如果每一天都能像那個晚上, 他願意拿出一切交換。

顧雲開開始覺得喬繁辰的離開不太好了,因為這讓他又開始想簡遠了,好在沒多久夏普就來了,菲尼也許是去盡職盡責一個經紀人的事了,并沒有像保姆那樣跟在身邊。他跟侍者又要了兩杯酒,夏普萎靡不振的坐在他對面,失去了慣有的充沛活力,然後一口把紅酒喝光了。

“菲尼居然沒跟在你身邊?”

轉移思緒的又來了。

顧雲開輕輕啜飲了一口,饒有興趣的問道。

“她跟了,像是生怕我會說出惹火所有人的話一樣緊緊跟着我,像保姆抱着三個月大的小嬰兒那樣。”夏普翻了個白眼道,“我又不是白癡,那群利欲熏心的人聽得進去什麽,我有什麽必要浪費口舌跟他們叽叽歪歪。”

顧雲開幽默道:“真感謝我在你眼裏還有救。”

夏普忽然沉靜下來,他聳了聳肩道:“你怪奇特的,我看得出來你有部分想掙脫,可有部分又習慣這種虛僞,你想努力蛻變又自甘堕落。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別人總說我怪裏怪氣,娘娘腔,他們讨厭那種孩子把戲,可又不得不奉承我,也有人真心愛我,他們覺得這真的挺有趣的,可對我來講都無所謂。”

這方面顧雲開就不知道說什麽了,他喝了口酒道:“你真的很煩,我不知道多少人對你說過這件事了,但是我絕對要說,你真的超煩的。”

“我知道。”夏普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覺得我出身豪門,覺得我不食人間煙火呢,等你有錢有權了,他們就想,這是哪來的貴公子,被嬌慣的無法無天。可不是,我就是這樣,從前他們抱怨我的口音粗俗,抱怨我不會表演,抱怨我怪裏怪氣,我就這樣,現在人人都愛我了,我還是這樣。”

顧雲開垂眸道:“你該變好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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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是好,為了別人而更改?”夏普舔了口勺子上的奶油——他讓一個女服務生給他拿了一大杯的芭菲來,漫不經心的說道,“改不完的,我不在意別人快不快樂,因為他們永遠在你身上得不到快樂,他們只會讓你改了又改,最後你就不得不變成一個傀儡,人們只會得寸進尺,然後你就發現自己那部分越來越少,越來越不明顯,最後你就消失了。”

“我沒覺得自己怎麽樣過。”夏普淡淡道,“我是個粗俗魯莽的街頭混混,我知道很多人都這麽看我,他們嘲笑我,然後又不得不容忍我,就算我穿得再漂亮,賺得再多,他們眼裏我照舊是下等人,假如我要為這個苦惱,我可以直接從這兒跳下去了。人就是這麽奇怪對吧,為了別人,寧願自己騙自己,為別人的目光改變,卻說是為了自己好。”

顧雲開失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當時真的揍了你呢?”

“那是我活該。”夏普眨了眨眼道,“我挑釁了人就該得到報應,無所謂,我做事情總會想好所有壞結局,就算被你揍成一個大染坊照舊是我的事兒。當然,老兄,要是你是那種會因為一個放屁墊跟幾句讨人嫌的話把我揍成腦震蕩的暴力狂,那你得看看精神醫生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表現的那麽平靜也沒好多少,我本來還想勸你還是最好看看,看看你的雄性激素是不是過低了,但我現在已經沒這個疑問了,感謝你的善良。”

顧雲開對夏普的這種人生規則無話可說,他生長的環境注定性格裏帶着混混賴皮的習氣,而娛樂圈的風氣的确爬高踩低,像是夏普這種敏感的人,恐怕早早就知道每個人對他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麽。他對每個人自有自己的規則,性格雖說孩子氣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比起他,還不如擔心擔心溫靜安。

“對了,天才,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夏普忽然道,“別這個表情看我,你根本沒打算放過靜安,不折騰到他徹底不能複合你就不罷休對吧?拜托啦英雄,就告訴一下我計劃,我想知道,但不想參與。”

顧雲開哼笑了一聲,搖搖頭道:“你是個混球,徹頭徹尾的,煩人,吵鬧,讓人頭痛,讨人厭。”

夏普嘀咕道:“我才知道我有這麽多缺點。”

“可你不是個壞人,你只是惹人讨厭而已,因為你有性格缺陷,你不适合跟別人談戀愛是因為你還沒有準備好成為那個人。”顧雲開擺手道,“如果我沒有被說中我就不會那麽恨你,你只不過是個說出真話的混球。”

這感覺還挺爽的,他差不多把對夏普的所有不滿都發洩出來了,借機罵一頓而對方還不能還口。

夏普又對他翻了個白眼。

“古昊不是,他是蛀蟲,是水蛭,他不适合愛情是因為他根本不打算成為那個人。”顧雲開抱住了手臂,疲憊道,“你可以變成一個好人,但是古昊不行,我寧願溫靜安跟你交往也不願意是跟古昊。”

“如果這是你的計劃那我就要告訴菲尼。”夏普面無表情的說道,他這麽嚴肅起來的樣子還怪吓人的,他努力威嚴的瞪着顧雲開,“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不會犧牲自己的,倒不是說我不喜歡靜安,我很喜歡他,可不是要上床的那種喜歡,你知道嗎?就是那種……”

顧雲開搖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愛情是什麽樣的,全然的激情,完全不計後果的頭腦發熱,心裏像個狂亂的瘋子而表面又理智的生怕對方看出點什麽東西來。”

夏普看起來像看出了點什麽,非常震驚,不過無所謂了,随便他。

顧雲開并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如果是菲尼的話他可能會在乎一下,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菲尼在這裏的話他們也不會讨論這個了,他一下子醒悟過來,立刻補充道:“別告訴菲尼,不然在看到古昊的死期之前我會先擰斷你的腦袋。”

夏普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其實你還有一點好。”顧雲開忽然道,“你起碼是真實的,你胡鬧,可是你的成績跟作為給予了你胡鬧的資本,坦坦蕩蕩。但古昊不是,他穿得衣冠楚楚,卻沒有半點本事,絞盡腦汁的想從別人那挖取些什麽過來。”

夏普沉默道:“我試圖很想感動一下,在你說我像個熊孩子,混球,讨人厭的家夥後又把我跟古昊這種人渣比較,我很努力在感動,你還記得我是個超級巨星嗎?而且我還是你的前輩。”

“抱歉。”顧雲開忍不住笑了出來,沒什麽誠意的致歉道,“我可能有點得意忘形了,我讓你參與進下次計劃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現在只好奇一件事。”夏普搖頭道。

顧雲開把酒杯放下了:“什麽事?”

“那個讓你變成瘋子的人是誰?”夏普臉上露出了強烈的好奇跟渴望,他眨了眨眼,乖巧溫順的看着顧雲開,“我真的超好奇能馴服你的猛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身高八丈還是腰寬八尺

?是不是那種狂戰士或者魔法師,我想不出人類能按捺住你的存在。”

顧雲開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他平靜道:“一個有優點也有缺點的普通人,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值得,也許我喜歡他只是因為……我想到他睡醒的樣子都會覺得幸福。”傾訴感情沒這麽難,一點都不難,除了夏普的表情變得很驚恐之外,他問道,“你又怎麽了?”

“你大概是我遇見過變得最快的人了。”夏普皺了皺鼻子道,“絕大多數人都害怕改變,他們安于現狀,稍有不對就順從他人,仿佛堅持己見是多大的罪過,他們自己把自己圈養起來,并把這稱為社會性,人類的交際,任由不幸跟苦難接踵而來。可你剛剛就好像是……飛起來了,飛到了天空裏,完全自由的樣子,你懂嗎?”

顧雲開微微笑了起來,他深色的眼眸注視着還在努力找形容詞的夏普,溫聲道:“我懂,謝謝你。”

夏普就立刻放棄了,他用勺子挖了挖裏面的水果,忽然道:“你不會因為自己也是同類所以就放棄溫靜安對吧?”

“不會。”顧雲開失笑道,“這只能讓我能理解他,我懂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可是這就像孩子吃糖一樣,我不介意他吃,但不能吃壞牙齒。”

夏普忍不住露出一絲慶幸的微笑,然後嘆了口氣道:“我真希望他能早點知道牙醫到底有多可怕。”

兩人小小碰了一杯,顧雲開又問道:“那你呢?打算找找你那顆糖了嗎?”他倒不是熱心當紅娘,畢竟溫靜安的事就夠他煩的了,只是很好奇能戳中夏普領域的人,“你最近總跟靜安還有我待在一起,我覺得菲尼看我的眼神都快變得怪怪的了,你有什麽想要發展的對象嗎?”

“我對任何人都沒抱過特別的喜惡。”夏普義正辭嚴道,“愛情會讓人模糊分界線,不知道自己在做對的事還是錯的事,那不适合我,我管好自己就夠麻煩的,還要菲尼來管我,如果再來一個人,菲尼會瘋掉的。”

“你可以找個願意包容你的,又不需要你擔心,只會一心一意愛你的人啊。”顧雲開失笑道。

夏普哈哈大笑:“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喜歡我呢?”

顧雲開有點笑不出來了,他看着夏普清澈的眼眸,知道對方是真心真意的覺得這件事挺可笑的,大概是酒精終于發揮了作用,他突兀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便跟夏普打了個招呼前往了衛生間。

一無所知的夏普無憂無慮的點了點頭,甚至有點不耐煩的揮手趕了趕他。

顧雲開趴在衛生間的馬桶上吐了個昏天暗地,暖色調的燈光像是重影一樣層層疊疊的圍繞了上來,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天旋地轉的,活像穿越到了異次元空間裏一樣。他從口袋裏摸出了絲巾擦了擦嘴巴,按下沖水按鈕後渾身無力的靠在門板上休息了陣子。

這感覺很奇怪,他并不是真心為夏普感覺到悲傷跟難受,只是那種感覺很荒謬,就好像是看到一個堅不可摧的人無所謂的揭露出鮮血橫流的傷口。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衛生間裏沒什麽人,顧雲開用冷水潑了潑臉,把髒掉的絲巾丢進了垃圾桶裏,雙手撐着洗漱臺看着還在出水的噴口,閉眼休息了一會兒。臉頰大概是因為酒精的原因還是有些發紅,不過變得有些昏沉發重的腦袋多多少少還是清醒了些。

他忍不住擰了擰眉心,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雲開?”

簡遠小心翼翼的問道,像是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顧雲開飛快的轉過頭,看見簡遠就站在門口,帶着點怯生生的好奇與欣喜,他今天穿得還算莊重,跟記憶裏的模樣很不相同,不是那種意氣風發又年少輕狂的休閑服裝,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成熟男性打扮了,可眼睛還是那麽幹淨漂亮,純粹的仿佛嬰兒。

真的是他。

“小遠。”顧雲開輕聲嘆息着,如夢初醒般恍惚,他本能的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激動跟慌亂,沉穩的像是波瀾不驚的深海。他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修身剪裁的禮服,忽然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像是什麽都聽不清楚一樣,然後對方歡快的撲了上來,像只粘人的小狗撲向他的主人那樣,手臂有力的橫跨過肩膀,緊緊将顧雲開勒住。

“我還以為不是你呢。”

簡遠輕微顫抖着,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怒斥自己撒謊,可無所謂,他現在擁抱着顧雲開,就像抱住了這世上最難能可貴的珍寶。巨大的幸福感幾乎就要沖垮簡遠,将他活生生的逼出眼淚來,對方依舊是平穩冷靜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與脊背,柔軟的頭發刮擦過簡遠的脖子,像綿綿的海藻纏住了他。

我從未像愛你這樣愛過別人。

所以也請愛我。

請求你。

顧雲開不想拒絕這個擁抱,可理智告訴他這裏不是個好地方,于是他拍了拍簡遠的肩膀,像是個老朋友一樣的笑了笑,還沒來得及等他推開;簡遠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下,然後自覺的松了手,他有點緊張的看着顧雲開,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是不是勒到你了?”

“沒有。”顧雲開微笑道,“不過我們該換個地方了。”

簡遠的臉微微紅了下,下意識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他的發型應該是來之前精心設計過的,沒平日那麽亂糟糟的,卷曲的也挺好看的。顧雲開攔住了他的手,似笑非笑的幫他理了理那頭頭發,溫聲責備道:“別辜負造型師的心血,我帶你去見個朋友。”

等得幾乎有點無所事事的夏普震驚的看着顧雲開領着個人一起走了過來,吃驚道:“你從衛生間裏偷了個人?”

“他是我的朋友,夏普。”顧雲開眯起眼睛有點危險的微笑道,“阿普,這是簡遠。”

夏普頓時心領神會,他猝不及防的睜大了眼睛,訝異道:“所以他就是那個……”顧雲開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指輕輕剜過了脖子,于是他及時把話吞了下去,擠着扭曲的表情微笑道,“你好,久仰大名半個小時。”

“很高興見到你,夏普先生,我很喜歡你的電影。”簡遠愉快的打了個招呼,不過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但是半個小時是什麽意思?”

夏普還沒來得及開口圓謊,顧雲開就不動聲色的阻止了他,開玩笑般的說道:“我剛剛看到你跟一名美女聊了會兒天,可不确定是不是你,所以就随口跟他提了提,還說要過去看看。阿普說話就是這麽容易誇張,你不用理他。”

“原來是這樣。”簡遠了然的點了點頭道,“跟我聊天的是湯式微,就尋常的客套一下。”

這種事就不用說太細了。

三個人沒聊多久,向軒就帶着一群人走了過來,簡遠頗為歉意的對顧雲開點了點頭,然後端起一杯酒微笑着站了起來。顧雲開從未見過這個面貌的簡遠,他比了個手勢,然後跟夏普離開了這個空位,遠遠的轉過頭看着人群中談笑自若的簡遠,忽然覺得這個人是很陌生的,這個想法讓他的胃部又開始下沉。

“他看我的電影不過不太喜歡我。”夏普龇牙咧嘴道,“但是他很喜歡你,我感覺到了。”

顧雲開勉強笑了笑,應付夏普無關緊要的小玩笑,淡淡道:“誰會喜歡一個說我久仰你大名才半個小時的人。”他這會兒倒恨不得酒精還在身體裏暢游着,沒有全部被他吐出來,這樣就可以多享受一會兒昏昏沉沉的感覺了。

一直以來顧雲開都知道簡遠的家世也許很了得,也大概有所察覺到,可真正看到的時候仍然覺得陌生。

得要爬到什麽高度才能抓住這個人,得要怎麽樣才能讓他動心。

“我又覺得頭疼了。”顧雲開喃喃道。

“別挫敗,愛情不是什麽難事。”夏普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他那種洞察人心的目光又來了,像是什麽超能力似的。要是真有這種電影,夏普絕對是個合适人選,因為他看起來就像個讨人厭的讀心者,“注意你誕生于世是為了享受人生的,愛情就是一道坎,要麽最終你的心靈會破碎一段時間,要麽就幸福無比,但那不會決定你的人生,它只是個選擇。”

顧雲開毫不客氣的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甚至都不懂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是個旁觀者。”夏普安慰似的摟着他的肩膀,溫柔的安撫他,“我是個小混混,控制不住自己惡作劇的壞毛病;你是個正經人,照舊控制不了自己會喜歡什麽人,你看,很多時候我們都挺讨人嫌的,這不是你的問題。”

顧雲開無奈道:“我們可不一樣。”

夏普笨拙的拍着他的肩膀,誠懇道:“我的意思是,感情沒有誰配得上誰的說法,懂嗎?你非要我說這麽直白嗎?”

“哇,我真是完全聽不懂你的含蓄裏帶有這個意思。”顧雲開也對夏普翻了個白眼,不過這會兒他開始覺得有一個可靠的朋友是個有回報的好主意了。

夏普搖了搖頭道:“我總是很高興,雲開,因為這個世界上會讓我不高興的事,我就要加倍高興。可你總是不那麽高興,這就意味着總有些事情會讓你高興起來的,老天都讓我這種人遇到了菲尼,更別提你了,你又不是什麽犯人,你充其量只是一個比較庸俗的人,你會心想事成的。”

“我很感動你的安慰,如果你能少掉庸俗那部分我就更感激了。”顧雲開面無表情的跟他互損,而夏普已經開始跟他嘀咕之前跟古昊比較的事兒了,真是現世報,來得這麽快。

除了夏普誰都不會跟他說這些話。

顧雲開饒有興趣的問了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你知道絕大多數人會讓我現在去加入他們吧?就算對方對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可現在我們是朋友,我能利用他得到很多人脈。起碼菲尼就會,她會告訴我借這筆交情能得到多少利益,我能認識更多人,在他們心裏地位變得更重,我能織出一張巨大的人際網,我花三年爬到了這個位置上,今晚一過我只需要幾個合适機會就能直接沖擊你的地位。”

“是啊,可你不想。”夏普道,“如果人不能決定自己想不想做什麽事,那多無趣。取悅別人很容易,難得是取悅自己,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擺着這張看起來要參加葬禮的臉了嗎?”

顧雲開頗為懷念的開口:“我已經開始想念我們讨論靜安那會兒了。”

那時候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罵你。

夏普對他比了一個X。

“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什麽?”

“反彈。”

顧雲開很欣賞夏普,可是這個幼稚鬼的這點童真實在叫他吃不消,于是他立刻站了起來打算轉身就走,冷靜道:“現在我想通了,我覺得我還是去參與一下取悅別人的場合吧,你說的沒錯,那比取悅我自己可簡單多了。”

其實個別時候顧雲開會覺得自己挺虛僞的,比如說他一直不打算拿簡遠來追名逐利,這會兒也絕不靠上去,可事實上加西亞那個角色本身就是因為向軒想向簡遠賣好才會把這塊餡餅砸到他的腦袋上,也許是遠離簡遠的時候他的腦子就被理智跟利益塞滿,但靠近時,他就把這些東西都盡數忘記了。

世界上也許總是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顧雲開想,你總會遇到一個人,無論他多麽權勢滔天,多麽厲害,多麽……

你看着他,總希望他心裏的自己是毫無所求的。

總有一日,你會想要從索取者變成給予者。

酒會結束之前,顧雲開又跟幾個導演與制片人搭上了話,有幾個很欣賞他在《永恒的孤獨》裏的演繹,對他頗為和善,跟着他們打了兩局臺球就熱絡熟悉了起來,連帶着交換了不少名片,可謂是滿載而歸。至于《風月別離》這些片子,就在他們眼裏頭排不上號了,畢竟對他們來講,電影只分兩種,能得獎的藝術品——這種通常都跟奇特癫狂的角色挂鈎,最重要的則是票房。

《永恒的孤獨》作為傳記電影不但收回本還賺了一小筆,無疑是一種票房的展現力,其實聊天的時候,顧雲開也大概意識到自己對超級巨星的想法還是太淺薄了,他當初還以為夏普的片酬最多在千萬左右,的确是千萬沒錯,不過是兩千萬,可以說光夏普的片酬就占據了近半的預算了,尤其是這還是夏普自降身價參演了,算是賣了李斯思一個面子。

要跟夏普相比,顧雲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夏普是天生為舞臺而生的人,人跟人不能比,顧雲開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自己還有做夢這個金手指呢。

說到做夢這件事,其實顧雲開也覺得挺奇怪的,夢中似乎是沒有時間限制的,他也不會覺得枯燥無聊,就一直不停的學下去,直到老師覺得滿意才停止,他還抽空跟韋德談了談,發現夢裏的舞蹈老師韋德也的确對時尚很感興趣。

這讓顧雲開有點懷疑以後是不是還會遇到山月先生跟王師傅。

打完臺球的時候,顧雲開還看到了杜蘭特,這位男爵大人估摸着是早就把他遺忘了,跟一位漂亮迷人的女士打得正火熱。他看到這個在當時幾乎可謂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才覺得有趣又諷刺起來,短短三年,他已經能夠與這位男爵大人進入同樣等級的場合了。

盡管地位還無法相提并論。

其實也沒有必要心急,顧雲開在酒宴結束的時候喝完了最後一杯香槟,有條不紊的梳理着自己的資源跟人脈,情況一片大好,沒什麽可心急的地方。直到結束顧雲開都沒能跟簡遠再說上一句話,向軒跟喬繁新牢牢占據着簡遠身邊的兩個位置,對方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不打算給他帶來麻煩,因此并沒有走過來。

不過剛剛已有人看見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因此交際的時候也有人對顧雲開頗為殷勤,試探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過絕大多數人覺得簡遠大概是跟夏普熟識,顧雲開反而是捎帶上的。

直到上車的時候,顧雲開還是沒有跟簡遠說上一句話,他在人海裏搜尋對方的身影,卻站得遠遠的,離開皇家四季酒店的時候記者們還蹲着,鎂光燈閃得他心煩意亂。于是顧雲開最後一次轉了頭,看見簡遠正往車裏坐,目光也直直往這邊看。

媒體因為被保镖阻攔,閃光燈短暫的停了下,他對上了那目光,像是空間倏然凝固住似的。

任淵背對着簡遠,打開車門困惑的看着顧雲開,他恍惚着才想起要進車子裏,下意識理了理衣服,這才鑽進了車子的後座裏。任淵也坐到了自己的駕駛位上,他沉聲問道:“回別墅嗎?”顧雲開不太在意的應了一聲,他從車窗看過去,只看到到記者們狂熱的臉與被淹沒的車流。

手機又響了好幾聲,顧雲開卻恍若未聞,直到他低頭看了看那部手機,好幾條都是簡遠的消息。

“你把我放在別墅那,然後把車開回工作室讓見月處理就好了。”

特殊*簡遠:QAQ結果沒能說上幾句話。

特殊*簡遠:下次再約吧。

顧雲開:你還是沒把票跟錄像給我。

特殊*簡遠:下次一定會記得的!

顧雲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起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忽然笑了起來,在酒會上積攢下的那些微不愉快都消散的一幹二淨。

而另一頭,其實簡遠并沒有那麽高興。

簡默難得撥冗,抽空來帶侄子回去,回首都的私人直升機都準備好了,他坐在後座無所事事的翻着報紙,看着侄子那一頭的花椰菜軟趴趴的蔫兒下去,活像被噴多了農藥眼看就要活不成的小植物。

“怎麽了?”

簡遠垂着頭,手指在自己的膝頭繞着圈圈,沉悶道:“你猜對了,別人過來之後,他就沒有再跟我說話了。”他慣來理直氣壯的嗓音裏失了銳氣,有氣無力的拖長了聲音,“伯伯,不要說話,我知道你一定要說你從來不猜。”

“小遠,你有沒有想過,你跟他認識在一個街頭公園,他只把你當普通人對待,現在你已經不是一個普通人了,你比他更有地位,更有人脈,會讓他覺得有一種壓迫感。說不準他覺得你一直在騙他呢?”簡默忍不住道。

簡遠搖了搖頭道:“他哪有那麽笨,我給他介紹烏蘇伯伯的時候,我說我要去帝國大劇院演奏,他一定都猜出來我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了。”

“能讓向光屈膝的人可不止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簡默強調道,“他配不上你,小遠,身份,地位,還有閱歷,他不能給你帶來更好的東西,難道你指望他抛棄自己的事業跟前途跟你在一起?他辛辛苦苦爬到這個位置,拒絕那些讓他更快能青雲直上的東西,無非就是争口氣,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簡遠其實并沒有那麽傷心,只是因為說不上話而有點失落,他平靜道:“無所謂,不說也可以。我不需要從他身上得到那些我一出生就有的東西,伯伯,我要那些我沒有的。”

“沒有的?”簡默冷硬的輪廓在飛速變化的陰影下顯得格外陰沉,“是什麽讓你願意當他的地下情人,他都還不一定愛你。”

“愛情。”

簡遠的聲音像是在宣判些什麽,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如同被捶打的皮鼓,咚咚作響,活像是要蹦出來。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好的,更好的,都再也不會了。”

“這是你不懂的領域,對吧,伯伯。”

簡默徹底倒在了暗影裏,聲音裏像是有嘆息:“等愛變成灰燼的時候,你就會後悔了,愛情毫無意義,你繼承了老頭子的浪漫因子,以為世界上真的有什麽見鬼的一見鐘情跟天長地久。”

“我不在乎。”

作者有話要說: 簡默:伯伯不準啦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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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