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

這張照片在微博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高銘文看過之後砸了手裏的杯子。

田絲絲看過之後從床上彈了起來。

高銘宇看過之後震驚不已。

林菀柔看過之後流下了欣慰的淚水。

田上則看過之後黑人問號:他倆啥時候認識的。

秦小陸看過之後一邊搖晃她的精英對象一邊大哭。

葡萄看過之後學會了狗叫。

白糖糕看過之後從地下蹦了上來。

開玩笑的, 她看不到。

其實田糯糯也不知道,就在王斯琮剛剛小手輕輕一點的瞬間,還帶着田糯糯的照片。

這, 無異于官宣。

當然, 後來田糯糯看到了, 她只是提了兩句,并沒有說什麽別的。畢竟能增加曝光度的這種事何樂而不為呢?況且對方還是個人氣爆棚的家夥。

自從她崩了人設以後, 實在是太快樂了。首先她可以不用考慮責任問題, 其次她不用考慮別人的看法, 最主要的是放飛自我這種事簡直令人開心快樂, 只要她變成一個混蛋, 就不會受任何人的影響!

所以任由所有人愛怎麽樣怎麽樣,田糯糯都不在乎。

她只需要成就自己就好了。

Advertisement

田糯糯跟着王斯琮往裏走, 現在是冬天、且不是節假日的緣故,裏面的游客并不是很多。但是正因為如此,來來往往的才都是情侶。

王斯琮看着前面一排剛從過山車上走下來的情侶,女孩們基本上都在吐, 男孩們邊拍背便安慰她們,看起來莫名溫馨。

于是王斯琮問:“你害怕坐過山車嗎?”

田糯糯猝不及防地被問,剛想說“我——”不害怕。

還沒等田糯糯回答,王斯琮就篤定地說。“沒事, 一會你害怕可以喊我的名字!”

田糯糯:“?”

看着田糯糯一臉疑惑的樣子,王斯琮就更謎之雀躍,終于逮到了個釋放自己男性荷爾蒙的保護欲爆棚的環節!

于是王斯琮拽着田糯糯去買了兩張票。

當王斯琮坐上去的一瞬間, 他看着前面十八彎的車道,突然有一陣反胃,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等、等等,忘記自己恐高了!!

王斯琮剛想緊緊地拉住安全椅上的把手,田糯糯就說道。“邊上來啊,邊上刺激。”

看着田糯糯期待的眼神,王斯琮恍恍惚惚地跟着她一起坐到了邊上。剛一坐下去,雙腿就一陣發軟,他們懸空在半道上,離地面有很高一段距離。

王斯琮突然想起來他剛看游戲介紹的時候,上面标明了游戲規則,從最高點下降,然後穿過18個連環,然後上升起飛,回到原點。這個游戲剛開始看規則的時候,王斯琮只覺得自己可以一展男人雄風,保護身旁的嬌弱少女。

然而現在他真實坐上來了,突然想象到了那些字面上的規則是自己一會要經歷的……

“糯糯不然我們……玩個別的?”王斯琮提議道。

田糯糯倒是笑得很開心。“既來之則安之嘛!”

王斯琮看着她的笑容,心中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沒來得及說話,過山車就發出汽笛一般的鳴響,所有的安全系統在一瞬間加固,按得王斯琮胸口一緊,還沒喘口氣的時候,過山車就“嗚——”地一聲,開了出去。

過山車坐在最邊上的,自然就是最追求刺激的人,過山車經過平穩路段沒有三秒,突然就開始向下俯沖,當時高度大概有個三十層樓高,這種垂直降落讓王斯琮不由得胸口一緊。

他從下就有恐高症,大家都很顧忌他,還沒有受過這種刺激!!

真是印證了那句老話,裝13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王斯琮欲哭無淚,垂直降落完事了之後,是連着十八轉上上下下的轉彎,還好王斯琮沒吃什麽東西,不然他都要吐出來了。

剛剛垂直降落使得他臉色鐵青,還沒緩過來就突然天旋地轉地進入了彎道。

……

場面一度非常血腥。

于是結局就變成了——

從過山車上下來的王斯琮抱着樹,一邊哭一邊吐,一邊胡亂發言。問他為啥要抱樹,他說抱着樹有安全感。

如果腦袋波可以交流的話,田糯糯一定會發送波浪滔天的微博狗頭過去。

田糯糯扶着王斯琮顫抖不止的腰。“那你恐高症你怎麽不和我說啊?”

王斯琮一邊哭一邊混亂發言。“那我嗚嗚嗚嗚也不知道你不害怕啊,這麽高你怎麽能不害怕呢?”

田糯糯:“??”

田糯糯:“我不僅不害怕,我心裏還美滋兒滋兒的。”

王斯琮:“嗚嗚嗚嗚嗚嗚你變了你不安慰我了你開始嘲笑我了。”

田糯糯:“我怎麽不照顧你了,我剛還想說這個完了之後,去玩玩後邊那個斷軌的過山車,然後我們還可以去4D鬼屋看看小鬼,現在我覺得你可能不行。”

王斯琮邊哭邊埋怨。“你不行、你才不行!我行!我可行了!”

田糯糯黑人問號。“你咋還開始撒嬌了。”

王斯琮接過田糯糯遞過去的紙,把眼淚擦幹淨,然後緩了好一會才從樹邊直起身。

當然,像這樣高顏值的男女是一定會引起關注的,剛才路過的那幾個男孩女孩紛紛表示是不是女生在家暴男生、就像可憐的德普那樣。

當然,這樣竊竊私語的男孩女孩避免不了被田糯糯狠瞪一眼,于是他們被吓到似的快步逃開,一邊走一邊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王斯琮緩過來之後,田糯糯照顧他的心情,于是沒有再提出玩一些刺激類的游戲。田糯糯嘆了口氣。“旋轉木馬玩不?”

于是兩個人就真的去了旋轉木馬=。=

田糯糯坐在匹白色的馬上一臉呆滞,她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麽多年沒來過游樂場,再一次來竟然還重現了小時候的娛樂項目。

等等。

田糯糯突然覺得不對勁。

她為什麽會有小時候來過這裏的回憶?

她的腦海裏又宛如過電影一般閃過許多片段,仿佛在她還小的時候來過這裏,旋轉木馬的階梯上放着一只棕色的小熊,帶她來的人是……

帶她來的人是——

“糯糯!”王斯琮的呼喚在耳邊響起,這一輪的旋轉木馬早就結束了,她連自己什麽時候下來的都不知道。

王斯琮發現對方一直在跑神,從旋轉木馬上下來,就好像沒有什麽意識似的,于是連忙呼喚她。王斯琮也有點擔憂,那一瞬間,田糯糯身上好像浮着一層淺薄的白霧,飄忽不定,好像随時就能脫離出去。

王斯琮于是連忙用力搖晃她,田糯糯終于回過神來。

田糯糯突然問道。“我們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王斯琮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不然呢?”

田糯糯沒有講話。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與此情此景毫不相關的人。

高銘文。

她突然想起他說的:

“有時候你覺得的真實,未必是真的真實。你覺得的虛幻,也未必是真的虛幻。人,總是主觀意識很強,覺得自己覺得的就是對的。”

那究竟,什麽才是真實,什麽才是正确?

田糯糯不知道該去問誰,也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如果她告訴王斯琮對方只是書裏的人物,王斯琮是一定不會信的。但是高銘文呢?高銘文會信嗎?

正在此時,天空中突然陰雲密布,厚重的雲層仿佛伸手可觸般。田糯糯擡頭瞧了一眼天空,剛剛還晴着,這一瞬間已經變了臉色。王斯琮從邊上的便利店買了雨傘預備着,然後兩個人打算往回走。

正在此時,王斯琮站定腳步,不遠處,有個人站在那裏。

那個人的身上仿佛也浮着一層淺薄的白霧,就像是被雨水淋透了、衣衫緊貼着皮膚、散發出的那樣淺薄的霧氣,高銘文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們,田糯糯一時間竟覺得有些驚惶,她往王斯琮身後躲了躲。

高銘文站在他們面前,眉頭緊緊皺着,他對王斯琮說。“放開。”

王斯琮什麽話也沒說。

高銘文突然又看向田糯糯,語調怪異地扭了扭。“為什麽要來這?”

田糯糯的心頭莫名一震。

高銘文又問道。“為什麽要來這?”

田糯糯從王斯琮後邊站出來,并沒有絲毫想解釋的意思,而是反問道。“我什麽不能來?”

高銘文上前一步,擡高語調道。“跟我走。”

見田糯糯沒有想離開的意思,高銘文便試圖上前拽她走,甚至于他的語調又擡高了一些,像是吼道。“你跟我走!”

王斯琮上前一步擋在田糯糯面前。“銘哥,你這樣不妥吧?絲絲姐看到會怎麽想?”

高銘文的喉結滾了滾,他擡起眼看向王斯琮,對方也并沒有閃躲,他像是有些壓抑地降低語調,卻絲毫不退讓。“輪不到你講話!”

田糯糯當時就不樂意了。“他是我男朋友,為什麽輪不到他講話!”

兩個人一起看向田糯糯。

田糯糯的眼尾緊了緊,一手挽過老王的胳膊。

“我覺得現在是輪不到你講話,高總。我真的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自私的人,如果我推斷沒錯的話,你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商業價值,一開始才願意接近我,幫我出主意的吧。

當然,後來沒有如你所願,我去了宇時世紀。因為那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對所有人的好,就像是一種複制,你可以跟很多個人暧昧不清,只要你需要。

至于絲絲,她才是被欺騙得最慘的一個。你不喜歡她,卻要拖着她,現在又來挽留我,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看到什麽?我們姐妹為了你反目嗎?還是整個田家因為你支離破碎呢?”

高銘文有些失神地後退一步。“你……忘了這裏嗎?”

王斯琮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高銘文,在他的印象裏,對方向來是幹淨精致、全身鋒芒的,就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劍。而現在,就像一柄絕世好劍蒙上了鮮血與塵土,再也看不清他的利刃與劍身上的紋路。

王斯琮有些感嘆,又有些莫名的興奮。對面站着的人向來都是要什麽來什麽,而現在有人忤逆了他,這令王斯琮變得有些莫名興奮。

他堅定地擋在高銘文面前,毫不退讓,一字一句道。“高總,您還不離開這裏嗎,我要送她回家了。”王斯琮擡頭望了望天上的閃電,又微笑着補充了一句。“要下雨了。”

田糯糯一把推開高銘文,她用了十成的力量,因此高銘文猝不及防地往後趔趄了一下。

那一瞬間,暴雨呼嘯而下。

高銘文的失魂落魄在某些方面上給了田糯糯滿足感,但隐約地又有一些疑惑卷上心頭。

剛才高銘文問她:你忘了這裏嗎?

他們在這裏發生過什麽嗎?

旋轉木馬、小時候、梳着兩個羊角辮的少女、幹淨清俊的少年、小女孩拽着比她高很多的男孩的衣角。

高銘文。

田糯糯突然想起來了。

少年是高銘文。

為什麽?

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自己不記得田諾小時候的事了?

不對!我家小時候很窮……

——林菀柔:“我的家庭當年也算家大業大,但是我為了你爸和家庭斷絕了往來,家裏嫌你爸太窮。我記得是你爸第三次創業失敗的時候,我們有的你。”

——田糯糯家裏也窮過。

不,不是的,我小時候很胖!

——陳冉冉立刻反駁林粵之:“才沒有,文哥口味挑着呢,他說他喜歡小胖子。”

不對、不對!這是一本書!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她是穿越來的!

——高銘文:“有時候你覺得的真實,未必是真的真實。你覺得的虛幻,也未必是真的虛幻。人,總是主觀意識很強,覺得自己覺得的就是對的。”

田糯糯突然覺得自己被什麽欺騙了,是記憶?是人?還是整個世界?

田糯糯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王斯琮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那該是哪樣?你喜歡高總,是嗎?你剛才答應我,只是因為想要氣他,對嗎?”

田糯糯沒有回答他,略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王斯琮接着道。“但是你已經不能反悔了。”

田糯糯點點頭。

正在此時,一輛迅速切車而過的賓利開到了王斯琮的右前方。

田糯糯認得那輛車,王斯琮自然也認得,高銘文的車就那麽一路跟着他們,到了田家門口。

王斯琮為田糯糯撐着傘,将她送到了家。

高銘文也緊随其後,管家來接的時候,王斯琮說了兩句話轉身準備回家,但高銘文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王斯琮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高銘文,他發現對方也在看着他,犬舍都淋得濕透了,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咄咄逼人。

他就像一柄沒有了戰神光環的劍,在這秒黯淡了下去。

高銘文一直跟着田糯糯,田糯糯快要進房間的時候,對方也一直跟着。

田糯糯突然心疼一股無名火,扭頭喊了一聲。“你能滾開嗎?!”

田糯糯是憤怒的,那一瞬間的高銘文也是驚訝的,他不會想到對方會這麽喊自己,于是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後站在了滂沱的大雨中。

雨是真的很大。

淋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不斷連成的線,他的身上升騰着一層淺薄的霧氣,衣服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顯現出勻稱的肌肉。王斯琮原本想将傘遞給高銘文,但終究還是開着車走了。

這麽些天,他早就把高銘文和田糯糯的關系品的七七八八。

但是人在的時候不知道珍惜,離開了又追,有什麽意思呢?

高銘文就一直站在雨裏,動也不動,像是只木偶。管家并不打算告訴家裏人這件事,一方面是田糯糯的意思,一方面是老王不想讓他的兒子難堪。

在平時不牽扯到更深層次關系的時候,管家對誰都很好,但是現在不能了,他的兒子必須排在第一位,和他的兒子有利益沖突的人,是不能再笑臉相對的。

田糯糯回到家的時候,田絲絲并不在,她今天住劇組。林菀柔還沒睡,她身上披着一層紗巾,有些昏昏欲睡,看見有人過來了,下意識地喚了一聲。“阿麟……”

田糯糯的心裏頓時湧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但又說不出是什麽,于是上前握住林菀柔的手。“媽,是我。”

林菀柔頓時睜開雙眼,然後調整了一下狀态,靠在沙發上問道。“今天小王帶你去了哪裏?”

田糯糯脫下外套,随意地坐在林菀柔身邊與她聊天。“空境游樂場。”

林菀柔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麽會去那裏?”

“是琮琮說他從小就喜歡那裏,所以帶我去的。”田糯糯看着林菀柔。“那裏怎麽了?”

林菀柔短促地“啊”了一聲。“你在很小的時候,常去那裏。兩三歲的時候吧。”

田糯糯幾乎是瞬間僵在原地。“我小時候,真的常去那裏?”

林菀柔:“你忘記了嗎?你小時候,銘文常帶你去那裏。那時候銘文才九十歲,經常帶着你跟在別的大人身後,偷偷溜進去。我還怕你去那裏小王會介意呢,如果說他小時候也常去的話,那就應該沒什麽了。”

田糯糯覺得一切都變得有些暈眩,就像是被糊上了層透明的膜,将人困在其中不能呼吸、快要溺死。田糯糯的身體有些發沉,那一瞬間,田諾的記憶好像是書頁一眼緩緩翻動,突然變成了沒有任何感覺的、冰冷的文字。

不對!不對!田糯糯深吸一口氣,一切是從什麽時候變得扭曲的?好像自從回來見到了高銘文之後,一切就都在像一種奇怪的方向前進着。

田糯糯急促地喘了一聲。“他小時候,帶着我?”

林菀柔回答道。“對啊,那時候我和你爸爸常年在外,不怎麽回家。

小高是被抛棄的孩子,在我們家住過一段時間就被哥哥接走了,我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小高還有個哥哥,就是高銘文。

銘文很小的時候就在外工作,剛開始很苦。年紀小受欺負,于是就為了一些工作謊報年齡,好在他長得很帥,也受小姑娘歡迎。

後來你爸爸帶着他在我們公司裏做一些事,銘文特別聰明,很快就學到了你爸爸的全部經驗,還反客為主地自己出去活學活用,也是失敗了很多次,後來才變得特別成功。

所以說每個人的成功都是真的不容易,銘宇後來被保護得那麽好,真就是他哥不忍心他像自己一樣。”

田糯糯晃了晃混亂的腦子。“從小被父母抛棄?”

林菀柔:“是的,從小就被父母抛棄。他們家父母離異,各自組建了家庭,不願意對兩個孩子負責。後來銘文成功了以後,倆人又碰到了一起,三番五次地去為難銘文和銘宇,銘文剛開始還給錢,後來有次那女人嫌錢少,正好銘宇在跟前,就扇了銘宇一耳光,之後銘文就再也沒有給過他們錢了。後來我也再沒有聽說過那個潑婦的事,但吸自家小孩的血,何必呢?真的是……”

田糯糯不禁想起了吐槽之王那天晚上,電流的波動聲嗡嗡作響,周遭的一切都陷進了黑暗裏,沒有聲響、沒有光亮、沒有顏色。在那一瞬間,在某個角落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一個女人的怒喊。

“高銘文!!!!!!你抛棄親生父母,不得好死!!!!!!!!!”

這個女人還沒有死,因此對高銘文的恨意也愈發劇烈。

那天晚上高銘文的驚慌與濕潤,不是演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害怕那個女人會上前來将他撕碎。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唯一的安全感。

當然,後來宇時世紀的解釋是,有個電工誤切了電路,已經被辭退。

這是官方說辭,既不真實,也不重要。

那一瞬間,田糯糯發覺自己根本沒有真正地了解過高銘文。

當天的話還歷歷在目,于是田糯糯有些顫抖地問道:“高總和絲絲,到底發生過什麽?”

林菀柔的眼神有些難受。“你非要就是重提一遍,撕開自己的傷口嗎?”

田糯糯:“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林菀柔:“不,你記得的。你只是想把這些事忘掉。”

林菀柔說完之後,田糯糯的太陽穴像是被針紮一般,很快地,她喃喃道。

“我和絲絲,當時都喜歡他。”

“我第一次見他是兩歲的時候,我給他棒棒糖。”

“後來我總遇見他,總給他買糖,我以為他是為了糖才來找我的。”

“後來他給我買糖。”

“當時他……很陽光,後面永遠跟着一幫女孩子。”

“有一次他傷痕累累地來找我,給我帶了根棒棒糖。”

“兩三歲之後,我開始越長越胖,越長越胖。”

“當時高銘文經常接我放學,如果有人欺負我,他就揍他們。後來一來二去,那幫小流氓們開始傳我和他的閑話。”

“後來他做玉石生意,很成功。”

“後來……後來絲絲和我說喜歡他。”

“那時候高銘文已經很久沒有接送過我了,我也時常受到同學和老師的冷落。”

“雖然他再見我的時候,依然對我很好,但是他身邊,總會有絲絲出現了。”

“後來他跟我表白……”

“再後來表過無數次白。”

“我、我都不自信。”

“後來有一天,絲絲來教室找我,說他們發生了——”

“不、不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後,田糯糯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突然覺得悲哀且可笑。她什麽都想起來了,包括她去國外時的心碎和不甘,但是,這都不是田諾的記憶。

她已經忘了她自己。

又或者說是別的什麽,田糯糯不敢細想。

林菀柔悲憫的語調有點怪異。“但是現在,高銘文是田絲絲的未婚夫。”

田糯糯突然想去看看高銘文走了沒有,又自嘲地笑了,人家為什麽不離開呢?這麽大的雨,為什麽要為了自己玩一些傷身體的戀愛把戲?

然而第二天的時候,是林菀柔的敲門聲将她喚醒的。

田糯糯一開門,林菀柔就劈頭蓋臉一頓說。

“你怎麽不告訴我昨天銘文在院子裏?他站了一晚上,雨下了一晚上,全身都濕透了。要不是我早上起床出院子修剪花枝,我都不知道他一直在那裏。哎呀,管家也真是的,怎麽都沒注意不通知我一聲呢。”

田糯糯心想,管家是不會告訴您的,畢竟昨天和他對上的是自己的兒子。

田糯糯于是問道。“高銘文現在在哪?”

林菀柔回答道。“他在客房休息。”

田糯糯換了件衣服,猶豫再三,還是去敲了客房的門。田糯糯敲了幾下,高銘文并沒有來開門,過了很久,一陣低悶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沒鎖。”

這一聲聽起來迷迷糊糊的,很像夢中的呓語。

田糯糯于是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将門帶上。高銘文躺在床上,桌上放着剛熬好喝了兩口的姜湯,還在散發着絲絲暖意,一旁還有打開的西藥。高銘文的身下墊着一個電熱毯,濕淋淋的衣服已經脫了下來,挂在窗邊的衣架上。

高銘文的眼睛緊閉着,緊緊地攥着被子,臉色很蒼白。頭發沒有完全吹幹,将幹不幹的碎發在額前一片淩亂。田糯糯知道他發燒了,這樣的樣子很有一種與平時相差甚遠的脆弱,但是很像那天吐槽之王的狀态。

田糯糯坐在他的床邊,輕輕敲了敲放在被子外的手。

高銘文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吃過藥了、吃過了,阿姨。”

田糯糯一字一句道。“是我。”

高銘文抖了抖,緊閉的眼睛依然沒有睜開。但是他的喉間劃過一絲極其含混的音節,就像是受傷的大型貓科動物的嗚咽,他斷斷續續地說。“糯糯、不、不回來了。”

田糯糯莫名地覺得有點好笑,現在這算什麽?自己正在和一個說夢話的人對話?“你也沒有讓我回來啊。”她輕輕地說,伸手拂過對方顫抖的睫毛。“你也沒打算解除婚約啊。”田糯糯自嘲地笑了笑。“那我算什麽?”

高銘文突然嗚咽了一聲。“糯糯、都沒有堅定地、選擇過我。”

這嗚咽聲太令人心疼,但是田糯糯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冷笑了一聲。“你特麽別裝了,眼睛給我睜開。”

“哦。”伴随着一聲懶散的語調,高銘文睜開雙眼。雙眼是赤紅色的,因為發燒燒成了這樣他也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我什麽也沒穿。”高銘文低笑一聲,因為發燒,語調顯得有些嘶啞,但是卻莫名帶感。“這門隔音很好。”

田糯糯剛想起身後退一步,就被高銘文一把拉進懷裏,隔着一層布料,田糯糯才發現高銘文是騙她的,他不是什麽也沒有穿,只是穿得少。

“你放開我。”

高銘文不僅沒有放手,反而扣得更緊了,他将頭埋在對方的肩側,低悶地開口道。“我想抱你。”

田糯糯吓了一跳。

因為發燒的緣故,高銘文整個都很熱,田糯糯也馬上感受到了對方的熱度,一時有些進退不得。

“我只是想抱一會。”他說。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句話跟“我就蹭蹭不進去”有什麽區別!!!

然而高銘文摟住田糯糯的腰,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田糯糯突然覺得不解了。“你,究竟當我是什麽?”

“你和她們不一樣。”高銘文緩緩道。“我從出生起,身邊就只有金錢和利益,而你不一樣,你會給我糖。”高銘文突然将田糯糯翻轉過來,認真地看着她。“你喜歡我嗎?你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田糯糯并不作答,只問道。“那你什麽時候解除婚約?”

高銘文的眼睛眯了眯。“先回答我。”

田糯糯突然掙脫高銘文的懷抱,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掙紮之中她打碎了一個杯子,但是外面依然沒有什麽動靜,可見隔音是真的好。

田糯糯垂着頭說道。“我不該喜歡你的。”

高銘文眼睛一亮。“你承認了。”

看見這樣的情況,田糯糯只能一五一十地說出實話。“不,不該是這樣的。高銘文,我要是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能相信嗎?”

高銘文一言不發,但盯着她的意思是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本名叫田諾,是個高二學生。你們的世界于我而言是一本書,我,不知道怎麽觸發到了劇情,然後穿越了進來,我并不是田糯糯。但是,很奇怪,我有田糯糯的記憶。”

高銘文問道。“那你來之前,做了什麽?”

田糯糯道。“班裏的人當時拿我的體型、和喜歡的人取樂,我實在氣憤不已,就……跳了樓。”

高銘文的眼尾緊了緊。“你喜歡的人叫什麽?”

“高越。”田糯糯道。“他叫高越。”

高銘文什麽也沒說,他好像是聽懂了,又好像是在思索什麽,總之田糯糯知道,高銘文并沒有把她講的東西當做是說胡話。

田糯糯繼續道。“所以你明白了嗎,高總,我不是你的糯糯。我沒有糯糯那麽好的命,即使體型走樣也被愛着,而我只是一個被男神讨厭的、普通肥宅罷了。我最近的記憶已經産生了輕微的錯亂,可能是真的快要回去了。不過我回去也好,你的糯糯就要回來了。”

“你說的不對。”高銘文道。他一字一頓,接下來的話簡直是令田糯糯入墜冰窖。“在沒改名之前,你就叫田諾。我小時候用□□上的名字,叫高越。”

田糯糯幾乎要驚呆了。“你說什麽?”

高銘文緩緩道。“你不是穿越來的,你就是田糯糯,也是我的田諾。”

沒等田糯糯回答,高銘文又皺起眉頭。“你去國外我是知道的,那是田絲絲的小伎倆,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還會回來,沒事,我可以等,無論多久都可以。但你回來了之後,我發現有一些事情變了。你告訴我,你在國外發生了什麽?”

田糯糯當下就否定他的話。“不對,有這本書的!”田糯糯打開手機書架,講那本書拿給高銘文看。“你看,雖然劇情後來沒有了,我在網上搜也搜不到,但是這本書是真的存在的。”

“這是書?”高銘文喃喃道。“倒不如說更像是日記。”

田糯糯仿佛被當頭一棒,這本書,确實在哪裏也找不到了,而這時她才注意到高銘文關注的點。既然網上搜不到,這就不是正版書格式,更不是盜版TXT格式,而是手機版WPS的格式.DOC格式。

“你沒有發現嗎,這本書之所以是你說的,劇情斷了,其實只是你自己沒有繼續寫下去。”高銘文道。“我知道你肯定會問我,如果是自己寫的,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情節驚人地相似。但是我實話實說,如果一個人寫了關于自己的故事,就是會有時候代入故事情節,這是下意識的。你回國來找我的時候,我也很詫異,現在我明白了,你只是自動代入了情節。”

田糯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思考過嗎?如果這本書客觀存在的話,你只是被書創造出來的産物、一個反派、一個人物而已,你的命運已經被寫在紙上了,怎麽可能有資格去逆天改命。”高銘文繼續道,一時間,他的語調也有些低沉。“除非你弄反了,你将本末倒置了,你才是這本書的作者。”

田糯糯只是搖頭,高銘文說得話無懈可擊,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但是她說的話又好像是推翻了自己對世界的所有認知,于是她問道。

“那我的記憶……為什麽會産生混亂。”

高銘文道。“所以我在問你,國外發生了什麽事。”

“我那段時間非常抑郁,就找了個心理醫生,每周定時去一次。去了以後,她會進入我的深度夢境,然後像是指路燈一般牽引着我往前走,有時候道路不順暢了,她會給我描述清楚不順暢的道路。她描述完以後,我就能避開所有的岔路,走向正路。”

田糯糯垂着頭,緩緩說道。“我在走路的時候,她會問我一些問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要是不是她想要的,她就會微笑着看着我,跟我說一些個中緣由,然後我就會修正我的觀點。”

田糯糯感覺現在的自己也已經陷入了那種感覺,周遭什麽也沒有,只有一條路,然後前邊有一盞燈,只照亮着其中一條路,她一直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

“糯糯!!”高銘文急切地呼喚她,田糯糯依然雙眼無神地盯着前方,好像一個牽線木偶,她的手突然變成了握着筆的姿态,緩緩地、緩緩地寫着什麽。

“田諾!!”

田糯糯在這一聲呼喚中猝不及防地醒了過來。“我剛才……說了什麽?”

高銘文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你的心理醫生有問題。從你剛才的描述中,我發現她不只是單純地催眠你,而是在你的深度夢境中試圖改變你的過去、影響你的記憶。你說的那些路,就是你的記憶;她給你指路,說白了就是在混亂你的記憶;她想要的答案,就是灌輸給你的、錯誤的記憶。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