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1)
那天的暴雨仿佛是打開了一道口子。
自那之後, 城市裏就時常綿延着雨滴,現在已然是冬天了,漫天冰冷的雨點動不動就傾盆而下, 比鵝毛大雪還要令人冰徹骨髓。
畢竟下雪的時候是不冷的, 再加上人類對于雪花的喜愛, 甚至可以說是玩雪、賞雪。
不止是天氣是冷的,整個田家也是冷的。
田家和高家向來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贏模式, 田家所有的産業高家都有所參與, 甚至有些做得不好的還會扶持, 但是最近, 尚澤産業已經連續跌停四天, 點進去細看相關也分外慘淡。
剛開始流傳的是有人撤資,但後來一直跌, 就算是機構撤資,也達不到這種程度的跌幅。
再後來,銘時代放出一份撤股公告。毫無情感贅述十分官方,大致意思就是說, 銘時代不再參與尚澤産業的任何有關事宜。
當天晚上,田絲絲在高銘文住宅門口苦苦哀求,無奈門的隔音效果太好,又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個短信, 高銘文都不接不回。
田絲絲太相信高銘文了,她搞不明白那些事關産業的東西,全部轉交給了高銘文, 自己一個人只安安靜靜混圈,沒有搞過什麽大的幺蛾子。
高銘文一步步架空自己,田絲絲只能自我安慰,畢竟是訂了婚的不是嗎。現在看來,高銘文從來沒有把這個訂婚當做一回事,他想不承認就可以不承認。在這個時候,就顯示出了合同的重要性,即使是婚約的合同。
田上則分給子女的股份不在少數,高銘文也比田上則原想的擁有更多。
當高銘文出現在尚澤産業會議室的時候,心安理得地坐在了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上,并提出收購剩下高層所剩無幾的股權。
田絲絲幾乎都不在行列之中,田老爺子拄着龍頭拐杖,氣急敗壞地來到了會議室門口,什麽時候田家的事都不經過他本人裁決了?
然而當老爺子到達的時候,會議室裏的會議早已結束,高層們的股權幾乎已經全部賣掉,田老爺子瞬間被氣出突發性心髒病來,直接進了ICU。
說來也諷刺,是高銘文送去的ICU,忙前忙後的,在這一瞬間尤其像個好女婿。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在不知情人看來,小高總這個女婿當得尤為盡職盡責。
全醫院都在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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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田糯糯和田絲絲來的,怕林菀柔受刺激,兩個女兒就将她留在了家裏。田絲絲見到高銘文的時候,有些刻意閃避,田糯糯則不一樣,眼疾手快地甩了他一巴掌。
田糯糯下手很重,高銘文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一個鮮明的巴掌印。高銘文甚至沒有捂一捂泛紅的臉頰,而是面無表情地掃了眼田糯糯,對方的眼眶泛紅,正惡狠狠地瞪着他。
高銘文沒有多看,而是慢條斯理地對田絲絲說。“從今天起,我們的婚約解除。”
田絲絲的臉上充滿了震驚,幾乎要接近崩潰,她吼道。“你說什麽?!”
高銘文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從今天起,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田絲絲上前揪住他的手臂,卻被對方一把甩開。田絲絲邊哭邊說道。“那你把我的股份還給我!把我的股份還給我!”
高銘文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正在此時,他的唇角勾起一個譏诮的弧度。“是你自己對接給我的,弱肉強食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明白。”
田糯糯快要被氣傻了,氣憤過度的她反而笑了出來。“将整個田家瓦解,你趁機全部吞并,這就是你要做的事?在這個關鍵時刻,你單方面宣布和絲絲分手,這就是你要做的事?”
“這确實和你有關。”高銘文黑色的眼睛深不見底,他頓了頓,又說。“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也不打算解釋。”
高銘文沒有再說什麽,反而是護士長上前來說話。“不要大聲喧嘩!”
高銘文和護士長對接完,再沒有看兩人一眼離開了。兩人也并沒有那麽多時間去跟高銘文糾纏不清,都去到門口看田上則。
好在田上則折騰了大半天,轉危為安,兩人才松了口氣。
田糯糯回憶起當時的高銘文,他說過的一些話、做過的一些事,覺得恍若夢境。
田絲絲看着病床上帶着呼吸機的田上則,一時間眼眶有些濕潤。“我怎麽覺得我被這個人利用了呢?”
田糯糯嘆了口氣。“誰不是呢。”
田絲絲喃喃道。“我平時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他怎麽布的局,怎麽動的手,但是我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用在田家。”
田糯糯面無表情道。“這根線早就埋下了吧。”
田糯糯又道。“在高銘文的世界裏,只有金錢和利益。他從沒有過感情的共鳴,那對于我我們來講萬分重要的 ,在他那裏都只是不值一提的。”
田糯糯嘆了口氣。“罷了,罷了。”
也不能總說他的不是,畢竟再糟糕的人也有好的地方。
田上則恢複得很快,他一邊在恢複,一邊就在着手處理公司裏的事了。他将公司裏賣掉股權的全部清了出去,然後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打、去聯系以前的朋友。
剛開始田糯糯都懷疑親爹是不是超人轉世,能一邊打針一邊處理公司事務。當然她不知道的是,高銘文的動作也在同時進行着,田上則要是不抓緊,恐怕都等不到出院,整個田家就只剩下一具空殼。
在打了無數個電話之後,田上則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火急火燎,田家的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轉變,一片原諒綠的股市行情突然有了上漲趨勢。
剛開始轉紅的幅度很小,後來連着兩個漲停。
田糯糯開心之餘,細細思量又覺得不太對勁。
如果是融資或機構操作,怎麽可能連續漲停?這漲幅過于不正常,令人擔憂。
就這樣捱到了田上則出院,田上則剛一出院,就開始着手處理公司的事。他将家裏的幾處房産變賣,填漏補缺,整個股市撥開雲霧,一片大好。
直到某天晚上,田糯糯不小心聽到了田上則的電話。
原來行情回暖,是因為田上則私下參與了非法産業。
田糯糯陷入了矛盾。
一方面她如果告發了自己的父親,自己就一定會落得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名聲。如果不告發,萬一以後行事不慎……
只不過這樣的擔憂沒有幾天,就有人替她解決了這件事。
——警察替她解決了這件事。
田糯糯下樓的時候,警察已經進了田家,正押着田上則打算往出走,警察的速度一向很快,快到田糯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田糯糯的大腦一片空片,身旁是林菀柔的哭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啊!!”林菀柔太可憐了,她對田上則做的事一無所知。
警察請了田上則的長女田糯糯一同去,田糯糯到達警察局的時候,發現高銘文早就坐在裏面了。
田糯糯坐在他旁邊,低聲問道。“是你做的嗎?”
高銘文點了點頭。“做錯事就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
田糯糯垂着頭,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神色,因此也看不出來悲喜,只是她的眉頭微皺着,令人看起來有些難受。“你之前說,有我的原因是嗎?”
高銘文怔了怔,點頭。
田糯糯忽而擡起頭來,那雙眼角粉紅的濕潤雙眼裏帶着一種沉靜的悲恸。“高銘文。”她一字一頓道。“無論跟我有什麽原因。我都,不原諒你。”
……
因金額巨大,田上則要服八年有期徒刑。不僅如此,田上則這條線還牽出了一條大魚,依法被雙規。
田糯糯沒有再去找過高銘文,高銘文也沒有再找過田糯糯。
他們最後一次碰面,竟然是在尚澤産業的會議室。
會議室裏的布置太沉重了,沉重得像一塊灰藍色的布面。裏面很安靜,很空曠,只有高銘文和田糯糯兩個人。
尚澤産業的股份,也就只有田糯糯手上還握着一些。不多,但多少也算是有的。高銘文這次來,就是和她談剩下股權的處理情況的。
高銘文和田糯糯靜坐了一會,高銘文慢條斯理地開出了一個價。
田糯糯對價格不滿意,于是一直沒有發言。
高銘文道。“你要不要來我的公司?把股份賣給我,我給你一個區總的位置。”
田糯糯發出一聲冷笑。
正在此時,一個人的闖入打破了現在這個尴尬的氣氛。
來人是王斯琮。
王斯琮也慢條斯理地坐在一旁,等着高銘文再開價。高銘文取消了試圖讓田糯糯來的打算,上調了價格之後又報了一遍。
王斯琮加了一倍。
高銘文沒有再升,對于他來說,田糯糯手上那點可憐巴巴的股份,早就不值他所說的價錢,于是那點股份,就以雙倍的價格給了王斯琮。
股東變更,尚澤産業的股票紅紅綠綠,由百分之八十五持股者銘時代和百分之十五股份的持有者其玉公司組成。因此一時間,尚澤産業變成了赤手可熱的一支股票。
田糯糯到最後除了錢,什麽也沒得到。
田絲絲的人氣一落千丈,背後沒有了尚澤産業,她就沒法再去炒白富美的人設。她的資源随着家庭的沒落而轟然倒塌,很多原本非她不可的通告,也在一瞬間換了人。
後來,田絲絲決定去國外發展,她在國外曾有一定的知名度,後來艾倫要回國,跟她講了一些國外的生存法則,田絲絲便帶上了自己的經紀人和公關團隊,轉向國外。
田糯糯沒有什麽資格來說她做得對與不對,按理來講,她是不該把林菀柔一個人扔下的。
田絲絲走的時候,去田糯糯的房間找過一次她。
田絲絲沒有化妝,因此也褪去了平時的美輪美奂、咄咄逼人。這個模樣的她,顯得非常素淨,臉頰本身的顏色透着點淡粉色,她氣色向來很好。一雙大眼睛不用畫眼妝也顯得深邃,纖長的睫毛更像是翩翩欲飛的蝴蝶。
那雙蜜色的薄唇微微啓了啓。
田絲絲先是叫了一聲姐姐,田糯糯相信這一聲姐姐是無比真誠的,因為她要走了。
“高銘文曾經說他這麽做和你有關系。”她說。“我相信他說的,或許裏面也有我的關系。”
田糯糯一臉驚訝。
田絲絲道。“有些事,是我對不起你在先,高銘文針對我,也是情有可原。”
她又說。“其實我不喜歡這個家,不止是針對你。我恨這裏的每一個人,現在總算是可以得到解脫了。”
田絲絲始終沒有說她做了什麽,只是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很多話,然後帶着一絲涼薄的悲憫 ,離開了。
田糯糯始終雲裏霧裏的。
田絲絲第二天離開的時候,田糯糯在處理一些房産手續的事。她手上握着的錢贖回了幾處房産,家裏也終于成富甲一方變成了較為普通的有錢人。
林菀柔說她想要遁入佛門。
田糯糯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她最近累得很,完全喪失了想和別人交流的欲望。好在最近王斯琮常來看望田糯糯,使她不至于郁悶致死。
王斯琮好生勸過了林菀柔,才使她脫離了這個想法。
不得不說,王斯琮講話的造詣,要比田糯糯強的多。
王斯琮也問田糯糯要不要去其玉發展,田糯糯拒絕了,她說她覺得宇時世紀挺好的。
王斯琮能緩解的,只是一部分。林菀柔與她相依為命,能緩解的也是一部分。但更多的,還是需要她自己去消化。
忙完了這一陣之後,田糯糯依然老老實實去宇時世紀上班打卡,只不過她的員工都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田糯糯本人消瘦了很多,也變得沉默了很多,經常一個人站在屋子裏發呆,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上前。
中午午休時間,田糯糯一個人來到了天臺上。
她站在那裏,突然思緒飄飛。
她想起她看過的電影無間道,三個夥伴站在一起商量着未來的規劃,到最後結束的時候,卻只剩下了一個人。
她想起了那本書,油膩的肥宅,不被所有人喜歡的自己。想起了自己親筆描述的那個原生家庭,貧窮、困苦,但是好像也不是那麽差勁。
她想起了國外的五年,從剛開始的不适應,到最後的縱情聲色,再到最後的迷失,好像彈指一瞬。
人家說将死之人會時常想起自己的一生,田糯糯想,自己是不是也快死了。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想得最多的,其實還是高銘文。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是深愛着他的。那是一種從小刻印在身體裏的羁絆,不能輕易消除。她是為了他才去的國外,也是為了他做出可笑的事情,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無處安放的愛。
那時候她不明白愛是什麽,最近出了這麽多事,田糯糯突然明白了,愛這種東西就是,即使高銘文使得自己的家庭崩塌瓦解,自己依舊恨不起來這個人。
這時候,有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有一把傘撐在了田糯糯頭頂上。
那是一把透明的傘,隔着那傘布,田糯糯可以看到陰雲密布下的太陽。竟然還有太陽——隔着一層透明的傘已經不再刺眼,沒有任何殺傷力,垂垂老矣。透過那層傘,太陽光被分解,化成了數道彩虹。
“這麽喜歡淋雨嗎?”高銘宇問道。
田糯糯眯起眼笑了笑。“倒也不是,只是沒事做。淋淋雨也沒什麽,大不了一會回去換套衣服。”
“那你現在在想什麽?”高銘宇問道。
他垂眸看向田糯糯,田糯糯已經被那些淅淅瀝瀝的小雨淋得差不多濕透,但是她的臉頰依舊很幹淨,是一種病态的、沒有一絲瑕疵的蒼白。她身上升騰着一層淺薄濕潤的霧氣,但是并沒有因此而瑟瑟發抖。她的瞳仁是淺茶色的,此時正氤氲着一點雨水,變得捉摸不透。
高銘宇溫和地笑道。“這是冬天啊,大姐你不冷嗎?”
田糯糯搖了搖頭。“這并沒有什麽。”
“你會恨他嗎?”高銘宇突然問道。
“那你會恨她嗎?”田糯糯問道。
高銘宇知道田糯糯所說的“她”是誰,遲疑了一會,還是笑着開口道。“人都不在了,有什麽恨她的。”
高銘宇的心胸豁達,田糯糯卻并不是,她又追問。“那人在的時候呢?”
“有時候會恨吧。”高銘宇思索了一會。“但也不是恨她。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憐,我恨那些讓她如此可憐的人,或許只能恨老天爺吧。”
“好像愛一個人就是覺得她很可憐。她生病了很可憐,她吃便餐一個人很可憐,她工作深夜回家很可憐,啊,她好可憐啊。”田糯糯說。
“或許是吧,那麽你呢?你會恨他嗎?”高銘宇問道。
田糯糯沒有回答。
高銘宇微微側身,視線從田糯糯身上轉移到了更遠的地方。他們的前面是林立的大廈頂端,一眼望不到邊,雲層好像就壓在這些大廈上,太陽還沒有完全被遮蓋住,正費力地透過雲層,發出毫無溫度、白熾色的冰涼光芒。
說來可笑,這竟然是太陽雨。
“我小的時候,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如此成功地,站在這裏看雨。”高銘宇說。“我比我哥小不了幾歲,但是有他的緣故,我從沒有過多地品嘗過人生的酸甜苦辣。小時候父母對我們非打即罵,大多都是我哥擋在前面,護着我。
後來林老師收養我了一段時間,也是我哥去求的。那段時間我們剛從家裏脫離出去,他怎麽過的我不知道,但他每次來找我的時候,外面看起來再完美無缺,裏面也是新舊的傷疤疊起來的樣子,他讓我給他塗點藥,就是那種廉價劣質的藥膏。
雖然後來慢慢地痊愈了,但我依然記得那個樣子。我永遠也記得我們家,一個城中村,古舊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卷走。牆不是牆,是隔斷,是鐵皮,是一拳就可以砸透的木板。那裏永遠肮髒吵鬧,門外有夫妻吵架的聲響,每天早上有人在門口潑一盆髒水,樓上有虐待老人和打孩子的哭聲。”
周圍的空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高銘宇又道。“每次在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哥都會抱着我,輕輕地給我唱歌,哄我睡覺。你知道嗎,在我心裏,我哥是神。所以他無論做了什麽,怎麽做的,是好是壞,在我心裏,他都是神。”
田糯糯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聽下去,她和高銘宇一起下樓,去休息間裏擦幹身體,換了衣服,然後重新投入到工作狀态。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高銘文竟然親自來了。
高銘宇當時也很驚訝,他活了這麽大,頭一次見自己親哥對一個女人這麽主動。
高銘文也不多說什麽,就是站在工作室門口看着。
——好像一個監工。
工作室已經很有一種像模像樣的感覺了。辦公室區裏,所有人都在忙着做一個案子,另一旁的屋子裏挂着金燦燦的許可證,光鮮漂亮的小姑娘小夥子們正在讨論這個香味怎麽調才會美妙。
高銘文想起了田糯糯送他的香水,雖然當時技術還沒有完全成熟,但是那是她研究了很久才做出來的味道,有些青澀卻很合适。高銘文是喜歡那個味道的,但是倒也不經常用,大多數時候覺得舍不得。
今天他也沒有用那個味道,是怕自己染上太濃郁的田糯糯的感覺。
他站在門口望了幾眼,就去找了高銘宇,和他商量一些藝人未來的規劃。
這時候,田糯糯正好也站在高銘宇辦公室的門口,看見裏面的人之後有些遲疑,高銘宇卻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她,喚她進來。
高銘文回過頭,田糯糯正好與他擦身而過,身上卷着一種奇異的香味,很清新,就像是雨後的香草。
高銘文沒有再說什麽,他看着田糯糯中規中矩地彙報,一時有些入迷。
田糯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皮草,短款,裏面的襯衣敞着,現在彎着腰隐約可見圓潤的弧度。她的腿很直很細,又踩着一雙高跟鞋,繃得很緊。田糯糯的妝感隐約有些霧感,當然他不知道是剛才田糯糯去淋了雨的緣故,但是卻很好看,暈染出一點歐美妝的味道。
以前的田糯糯是不會這麽打扮的。
從田糯糯遞給高銘宇那份報告,她的手白皙細長,塗着蔻丹色的指甲油,一下一下地點着,就好像一下一下地撓着人的心。
田糯糯仿佛是注意到對方在肆無忌憚地打量她,不由得輕咳一聲。
田糯糯的目光帶着一點警示,她挑眉瞥向高銘文。那一瞬間,一種極其強烈的熟悉感充斥全身。太熟悉了、太熟悉了,那個人的溫度、言語、神态,就好像一陣電流猛然間刺入了她四通八達的神經。
那個人就像是驅逐不去的噩夢,将她整個人都占領。高銘文不像高銘宇似的輪廓分明,他更柔和一些,但是性格卻要比高銘宇孤僻怪誕得多。他穿着一套漆黑的西裝,非常符合他孤傲的氣質。
田糯糯不禁又想到天臺上高銘宇跟她說的話,她在思考高銘文小時候那一身的傷疤會是什麽樣的,一時有些怔住了。
高銘宇喚了她一聲。“糯糯?”
田糯糯不由得抖了抖,迅速地回過神來,繼續跟高銘宇讨論合同上的事。
那一次見面之後,高銘文就隔三差五地來找高銘宇。
說是來找高銘宇,田糯糯卻知道他是來幹嘛的。
他就是實在閑的沒事,來撩撥自己的心神,喚醒自己的意識的。
高銘文剛開始不和田糯糯搭話,後來若有若無地和她打招呼,雖然田糯糯并不理會他,但是田糯糯發現這一招是真的有效果。
對于這一幫剛入職的實習生來說,高銘文身上實在是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四肢修長,肌肉勻稱,緊緊地包在襯衣裏,舉手投足間都像是一只慵懶的獵豹。
田糯糯後來也申請了個小號混跡在新職員群,那群人的虎狼之詞,她早已習慣。
【啊啊啊啊啊啊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公司裏新來的帥哥!!!!是哪個部門的好想勾搭啊!!!!!!!之前小高總是我心中的第一男神,自從這位來了之後,小高總已經沒有總攻的氣場了有木有!!!!!】
【上面的你怕不是個土豆哦,那是我們總裁他哥,城市裏數一數二的大總裁高銘文。還哪個部門,多關注點實時信息好不好。】
【推薦你們去看有他們的那一期吐槽之王!超好看的!】
【看了看了!那一期我愛了,有哥哥弟弟,有姐姐妹妹,還有隔壁老王!】
【樓上信息量太大我有些不懂,什麽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隔壁老王。】
【上面的你是不是大腦未開化!!!哥哥弟弟就是高銘文高銘宇,姐姐妹妹就是田糯糯田絲絲,隔壁老王就是王斯琮老師啊!】
【說起這個,我怎麽好久沒有見到田絲絲了,聽說去外國深造了是真的嗎?還有那一期好迷,說是田糯糯和高銘文有着不幹不淨的關系?】
【什麽啊,明明就是田絲絲後來橫刀奪愛,你們真的是不吃大甜糕這對CP嗎,男A女A的強強商戰虐心文啊!?】
【或許這才是高總天天來這裏的原因?】
【別說了別說了,你們就不怕林星辰老師再抓一個走嗎?】
田糯糯:……怕林星辰,就不怕我?
田糯糯看上面的消息還覺得有趣,越往下翻越覺得無聊。她的本質偏向于與世無争,還是喜歡靠自己實力說話,不喜歡整一些有的沒的。
令她高興的是,最近的新品被很多大V無條件地推薦過,都說不輸大牌,這個價格簡直令人心動。很多香水博主也都做了相關測評,紛紛覺得入股不虧。
其中最熱賣的是破碎玫瑰,不是傳統的玫瑰香,略有些木質香感,又有一種病态的清新。
噴上這個香水,就仿佛可以看到在一個雨天裏,一片灌木中竟生長着一支玫瑰,這玫瑰因為太多的雨水澆灌而垂着頭,突然間,暴雨傾盆而至,玫瑰被整個打折,花瓣被周圍灌木的密刺分走,流淌着濕潤的、腐朽的香氣。
田糯糯真的沒有想到最熱賣的是這款香水,她還以為熱賣的都該是一些積極向上、陽光清新的花香果香,沒有想到她按照最近陰郁的天氣突發的靈感可以調制出大家都喜愛的味道。
突然,一陣清幽的香水味鑽進田糯糯的鼻腔。是破碎玫瑰無疑了,但是其中隐約地還有一點別的味道,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她想起了那個熟悉的味道。
是一支罂粟啊。
來人是高銘文。
那一瞬間,田糯糯心裏湧起種怪異的感覺,但她并不想搭理他,轉身往工作室更深處走去,那裏面有一排窗戶,是小陽臺改的。透過窗戶,有陽光撒進屋子,令人分外舒心。
田糯糯最喜歡在午餐時間一個人忙裏偷閑來這裏打發時光,因為午餐午休時間大家都在吃飯,整棟樓很安靜,也沒有緊張的工作氛圍,令她很舒心。
田糯糯随意地坐在榻榻米上。
總體上來講,田糯糯是偏好靜的。只有安靜的時候,她才會突發出一種靈感。她是藝術家,但也不全是,她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并沒有多少天賦,偶爾也有,但并不是如泉水一般湧出的那種。
高銘文卻跟着走了進來,有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帶着一種怪異的渲染。他很高大,幾乎要遮住整個門,在陽光的照射下,高銘文漆黑的瞳仁被染成異樣的淺棕,透明得像兩顆琥珀。他的睫毛也染上了淺金色,很像一只悠閑踱步的獵豹。
田糯糯垂着頭,慢條斯理道。“能別來打擾我嗎。”
她的話說得像陳述,沒有情緒,了無生氣。
“你不想跟我聊聊麽?”高銘文問。“聊那個關于你的原因?”
“有什麽好聊的嗎?”田糯糯擡起頭看他,甚至還多了點笑意。
“聊過之後,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做。”高銘文面無表情,但卻非常固執。
“有什麽好聊的嗎——”田糯糯拖長尾音,透着一絲慵懶,但是用詞卻非常犀利。她甚至還笑着,高銘文猜不透她的內心。“你的意思是,是我——害得我父親锒铛入獄;是我——害得我家裏支離破碎;是我——在關鍵時刻趁火打劫搶走了家業,你的意思是,都是我?”
高銘文的語調提高了一些。“你說得不對,我不信你知道田上則違法的時候,你沒有想過送他入獄。這才是一切的本源,不是嗎?”
田糯糯沉默了,她确實想過這些,但是很多事情自己做了,自己可以原諒自己,但是別人替自己做了,自己卻無法原諒別人。
高銘文又道。“至于尚澤産業,我之所以和田絲絲訂婚,其中有一部分就是為了吞并,但是如果現在你要的話,我可以還給你。”
田糯糯笑了。“那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你?”
高銘文的眉毛皺了皺。“你非得這麽和我說話嗎?”
田糯糯擡高語調。“你怎麽就還不明白,你傷害我的家人,和傷害我有什麽兩樣?!”
高銘文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這就是我想跟你說清楚的地方。”
“但是我并不想聽。”田糯糯道。“我現在說你明白了嗎,無論你傷害的是田家哪個人,都和傷害我沒有什麽分別。趁着現在,離開這裏,否則——”
高銘文悠悠道。“否則什麽?”
田糯糯愣住了,她否則不出來。
高銘文的臉色很冷,他的唇角譏诮地勾起,緩緩彎下腰靠近田糯糯,掐住她的下颌。高銘文緩緩道。“你說得對,自始至終,我沒有傷害過你,但今天我想試試。”
高銘文的手松開田糯糯的下颌,溫柔而強勢地插進對方柔順的卷發裏,不輕不重地往後撕扯,然後半跪下身。他背後的那面牆上有一對惡魔翅膀的浮雕,此刻完美地契合在了對方的後背上。
“我不是個好人。”高銘文道。“我想把你撕碎,這樣就是我的了。”
田糯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覺得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她就像一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大貓,剛開始尚有力氣反抗,最後就只剩下被獵人的鋼叉插進脖頸之間,淌出了淋漓的鮮血。她被奪去唯一的呼吸,再也沒有力氣。
高銘文做到了,所謂的撕碎,不過如此。
宇時世紀的制度很好,在今天的周末裏,大家過了午餐加午休時間,員工跑去一樓開個會,就可以歡天喜地地回家。
高銘文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他的衣衫甚至沒有一絲皺褶。他居高臨下地盯着散亂成一團的人,語調冰冷無溫。“衣服穿好,當心一會有人上來。”
高銘文走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田糯糯的眼角還挂着一滴眼淚,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她只覺得全身酸軟,像五髒六腑裏都被堵上了棉花,她收拾好自己,跌跌撞撞地下樓回家。
今天的月亮仿佛分外地圓且明亮,田糯糯想,她難得地有賞月的閑情逸致,一個人坐在噴泉邊上,抱着腿看着當空月色。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還會有誰看着今晚的明月?
田糯糯突然笑了,兩行清淚跌進勾起的唇角。自己已經不是田諾了,沒資格抱怨田糯糯的人生無法掌控,自己就是田糯糯,卻把一副好好的牌打得稀巴爛。
人生如此。
田糯糯昏昏沉沉地做了很久。
當她剛想繼續起身去車庫開車回家的時候,有兩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擋在了她的面前,然後不由分說地掐住她的脖子蒙上她的眼睛,将她塞上了面包車。
田糯糯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被套着一個牽引繩,像條狗似的被拴住,然後被綁起來,嘴裏塞着一塊腐朽的破布,嗆得她眼淚都要出來。
她被推推搡搡不知去了哪裏,當她重新看見光亮的時候,她被拴在一個破舊的屋子裏。這屋子古舊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住所,牆上是灰綠色、掉漆的牆皮,天花板搖搖欲墜,上邊的橙色燈泡晃來晃去,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住過。
聽周圍這寂靜的聲音,沒有一點人煙,方圓也不像是有人在住。
是高銘文嗎?田糯糯想。
但她很快地打消了這個念頭,尊貴的高總怎麽會卑躬屈膝、将她囚禁在這麽一個詭異的地方。
如果不是高銘文……田糯糯的一顆心突然懸了起來。
會是誰?她得罪了誰?誰想置她于死地?
外面的聲響突然嘈雜了起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最近總是下雨,而這樣的房子一下雨,就會漏雨,有那麽一兩滴雨水砸在她的臉上,帶着一種潮濕的黴氣。混合着這樣的雨水,田糯糯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沖出了眼眶。
自打長這麽大,她還沒受過這種委屈。
這時候,有人進來了。
來的是個女人,頭發灰白而淩亂,行為癫狂無狀,撕心裂肺地笑着。歲月已經在她的臉上刻下痕跡,但是依稀還是可以想到這個女人當年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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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