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風流天下小侯爺（十三）

翌日, 風輕雲淡，碧空如洗。

寧心殿中，一大早就忙碌了起來, 前前後後數十個宮女太監手捧衣飾用品, 等在殿外，依次而入。

一身朱玄色的皇袍, 上繡滄海龍騰之象，莊重而華麗, 頭戴冕冠, 腰束錦帶, 衣擺寬大，廣袖臨風。

前前後後約莫快半個時辰，才堪堪梳洗穿戴完畢。

望着鏡中俊美尊貴的年輕男人, 顧明峥微微颔首，看習慣後，初來乍到的不适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渾然天成的威儀和霸氣。

仿佛他真的是這大越王朝至高無上的帝王。

季安俯首恭敬道：“百官已就位, 請陛下前往祭天大典。”

“嗯。”

祭天是個很枯燥的流程，照着禮部的安排，一上午都得耗在這。等祭天結束後, 才真正有節日的氛圍。

今日全城休沐，包括宮廷，下午時，衆人可前往禦花園賞燈賞花, 學做花燈，還可以在那裏選取自己喜歡的一盞燈，寫下祈願，或放飛于天，或随波而去。

太後特地恩準今日開放太和園，整日都會有戲班子唱戲，想去的都可前往聽戲，只不過有上下內外的位置之分，以免小太監小宮女沖撞了貴人。

對于深宮之人來說，祈安節這一天，可謂是宮裏最熱鬧自由的時候了。

當然，對顧明峥來說，只有一個字——煩。

帝王作為天下表率，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眼中被無限放大，任何人都能偷懶，唯獨他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一刻也停不下來。

顧明峥不是怕吃苦的人，只是一個人站在晃眼的太陽底下聽冗長又毫無意義的祭詞，實在又蠢又傻，百官還能跪着低下頭，他卻只能頂着一張面癱臉，被曬得頭昏腦漲，

小翅膀難得看到他被逼犯傻的模樣，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哎喲，陛下，要不要本系統給你遮個太陽什麽的？”

顧明峥道：“不需要。”

雖然煩躁，但這是帝王應盡之責，該做的事他一定會做好，不至于搞這些小動作。

“……”小翅膀嘆氣，除了在小美人面前，自家宿主其他時候真是太能端着了。

将近兩個時辰，祭天典禮才結束。彼時，顧明峥的心情已經差到極點了。

百官有序退散，前往太和園參加宮宴。

而季安則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接下來，您該去接祈安之人，與她一道在宮中各處放置祈燈，去除舊的黴氣，播撒福氣。”

顧明峥一身冷氣，面無表情道：“朕知道了。”

這個習俗相當智障。

許是知道帝王興致不高，衆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帝王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帝王乘坐的銮駕停靠在一邊，顧明峥坐上去，閉目養神。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季安的聲音再次響起：“陛下，到——嘶！”

不知看到了什麽，季安原本平穩的語調忽然抽風了似得轉了個彎，倒抽了口氣。

顧明峥睜開眼睛，只見兩列宮女分叉而出，站在兩邊，随後，一道高挑修長的人影自殿內緩步而出。

緋紅色的宮裝，華美而絢麗，長及曳地，拖出逶迤的弧度，像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烏黑如瀑的長發半挽半落，珠玉頭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連着頭飾的輕紗覆面，遮住了容顏，只一雙狀若桃花的眼眸露在外面，似多情又似無情。

“她”的裝扮極美，看起來并無絲毫差錯。

可季安驚訝的是——孟少将軍有這麽高嗎？

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孟少将軍啊！

其他人倒是沒察覺出不對，在此之前，選秀一事模糊了很多人的視線，大多數人都不知太後選中的祈安之人是誰，就算孟聆秋被接進了宮，可也有不少貴女被接進了宮中。

唯有少數幾個人知曉。

這也是顧明峥讓孟聆秋随意找個人假扮她的原因。

然而……顧明峥還是失算了。

季安正躊躇着，就見年輕的帝王已大步走下銮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陛下的腳步有些急促，與先前冷漠的姿态截然不同。

顧明峥站在華服宮裝的“女子”跟前，向來平靜的眼中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一種似驚喜又似驚吓，還帶着幾分驚怒的目光。

“你——”顧明峥第一次體會到張口結舌是什麽樣的感覺。

哪怕其他人認不出，可他只需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是謝安瀾，他膽大包天的謝小侯爺！

謝安瀾不語，只用着一雙漂亮又無辜的雙眸望着他。

“……”

在這樣的注視下，任何人都無法硬起心腸，哪怕是顧明峥，也只有退讓。

氣氛一時極為微妙。

衆人都在猜測太後挑選的祈安之人是誰，連陛下看到都有點失态了。

他們在宮中來來往往，從未見過誰家貴女有這般氣質，站在陛下身側，竟沒有被奪取半分光彩，甚至猶有過之。

“……陛下，我服了你家小美人了！”小翅膀趴在銮駕上，扔了個“流口水”表情包，“男扮女裝真絕色！我得拍個照留念一下。”

而且這麽多人面前毫不怯場，不愧影帝。

“不準拍。”顧明峥頗有點咬牙切齒。

“別那麽小氣呀，”小翅膀小聲商量：“照片分你一半。”

顧明峥冷冷道：“不準。”

人都是他的，想什麽看都行，幾張照片算什麽？

小翅膀非常遺憾地沖他仍了個“心好痛”表情包！

顧明峥不再理它，衆目睽睽之下，朝謝安瀾伸出了手。

謝安瀾眨了下眼睛，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任由他牽着，與他一同坐上了銮駕。

“謝安瀾！”坐上了銮駕，顧明峥就忍不住捏住了他的手腕，聲音帶着未消的餘怒，“膽子很大啊。”

“這是我為陛下準備的驚喜，”謝安瀾不以為意，輕笑道：“陛下不喜歡嗎？”

他眸光流轉，輕紗飄蕩，幾乎算得上是故意引誘人了。

“驚喜？消失三天，一出現就是這般模樣，你不打算給朕一個解釋嗎？”顧明峥将他拉近了些，忽然擡高聲音，吩咐道：“不去太和園了，午膳在寧心殿用。”

銮駕外面傳來季安的應聲：“是，奴才遵旨。”

顧明峥擡手撫過謝安瀾的臉頰，卻沒摘下那層薄薄的輕紗。

謝安瀾推開他，坐正了身子，輕哼道：“我餓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不想解釋。

顧明峥也不急，反正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耗。

銮駕在寧心殿停下，殿中已提前擺好午膳，季安将一切備好，識趣地關上門，領着衆人退到了外面。

謝安瀾代替孟聆秋畫了一上午的妝，早就餓得不行，徑自往膳桌走去。

顧明峥卻一把拉住他，将他抵在了門上。

謝安瀾好整無暇地看着他，任由他動作，不動聲色的笑道：“原來陛下有這麽想我？”

顧明峥擡手扯下他臉上的輕紗，整個寧心殿都仿佛亮了亮。

謝安瀾的相貌本就生得極好，不粗犷，不陰柔，男裝俊美，女裝絕色，大抵就是他這副模樣。

顧明峥慢慢撫過他精致的眉眼，如玉的臉龐，再到紅潤的嘴唇，眼神漸深。

謝安瀾微微揚眉，很自然的問：“我好看嗎？”

“朕從未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

謝安瀾忽然轉身，反過來按住了他，冷哼道：“那你為什麽不親我？”

“又想用這個來逃避解釋？安瀾，這可不是……”

顧明峥的話還沒說完，謝安瀾便低頭親吻了過去。

寧心殿中，安靜地針落可聞，只聽到兩人急促的呼吸與心跳聲，久久不息。

“解釋，解釋，哪有那麽多解釋？”謝安瀾将他推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眉眼如畫，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烏黑的長發垂落幾縷，蹭得顧明峥臉頰微癢，“如果陛下再問，信不信我讓你去不了祈燈大典？”

顧明峥一怔，饒有興趣地道：“朕的謝小侯爺，是想造反嗎？”

“我原來覺得造反有些意思，可是陛下讓我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謝安瀾長長的衣擺鋪開，幾乎将兩個人都蓋了起來，他一擡手，桌上用來切東西的小刀就隔空飛了過來，被他握在手上，輕輕擦過顧明峥的脖頸。而後，就聽他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陛下你看，如果我要造反，早就能做到了。這世上的很多東西，如果觸手可及，那就不值得珍惜了。”

顧明峥隐隐覺得他的狀态不太對。

有些超出平常的……危險。

“那安瀾想做什麽？”顧明峥大風大浪見多了，也不懼，似笑非笑地問他。

“你猜。”謝安瀾随手将刀扔在了地上，俯身咬住了他的脖頸，這一口咬得極狠，嘴裏很快就嘗到了血腥味。

有些疼，又有些癢。

顧明峥眉心一跳，冷靜道：“安瀾，等會還要出去。”

謝安瀾擡起頭，看了他一會兒，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指尖輕輕地拭去了他脖頸上的一絲血跡，笑吟吟的道：“所以啊，陛下，在你随意撩撥別人之前，一定要想想後果，如果後果是你不能接受的，最好就不要開始。”

說罷，謝安瀾慢悠悠地起身，順便拉了他一把，坐在膳桌旁，将幾盤菜都端到了自己的跟前，輕哼道：“下次再敢讓我餓着肚子陪你玩，就不會那麽簡單地放過你了。”

顧明峥摸了摸脖子上的壓印，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

他只是提醒一下別弄出太深的印記，有說過不能接受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更，寫完了一起發，麽麽噠(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