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得寸進尺

事到如今她只能出絕招了,如果連絕招都不管用,她也只好含恨而終。呸!她的絕招一定能助她逃出生天!說來也不是啥稀罕招數,就是挖土墊腳。說幹就幹,揮着柴刀挖起來。

入夏以來只下過一場小雨,還是十來天前的事,那點水汽早就被烈日暴曬蒸發得無影無蹤。現在洞壁幹燥堅硬,一刀下去土沒挖下多少,塵土倒是揚得漫天都是,搞得她灰頭土臉,咳嗽連連。沒幾下就覺得胳膊都快提不起來,又累又餓,索性把柴刀一丢,有些賭氣的坐在地上望天問候卓無冬。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詞——井底之蛙,她現在不就跟井底之蛙一樣麽?

花牽牛碎碎念着睡了過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餓醒的。摸摸肚子,認命地起來繼續挖土。雖說只要墊高半米她就能爬出去,做起來可不容易,好在漸漸順手了起來。

卓無冬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在埋頭挖土,坑底狼藉一片。他微微挑眉,這女人還真會折騰,乖乖在底下等他回來不是很好麽?他還不至于見死不救。

花牽牛見他回來,是又怒又喜,想着還有求于他,只能怒在心裏喜在臉上。卓無冬不是難應付的人,只要面上過得去,他也不會去深究。見她眼裏滿是激動,很幹脆地一把将她拉上來,了結了她半天的苦難。

花牽牛一脫困,就有些壓不住心裏的怒火。深深吸口氣,指着卓無冬準備問候一下他祖宗十八代。在看到他身後的野豬之後,手指生硬地轉向野豬,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咽下,改口道:“你,你獵到野豬了?”那聲音,因為憤怒顯得有些抖。當即,花牽牛在心裏給自己跪了,沒想到像這樣殺父之仇中摻雜着抱大腿*的複雜感情居然被她淋漓盡致地給表現出來了!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在卓無冬看來,她的演技太過浮誇,生硬地叫人不忍直視。瞄了她一眼道:“跟我來。”

“去哪?”

“吃肉。”

吃肉?花牽牛作為網文寫手的職業素養又叫她腦洞開大,吃肉?吃什麽肉?吃誰的肉?難道是她的?想着不由瑟縮地抱緊身子,她這麽瘦哪有肉?難不成他喜歡啃排骨?卓無冬不知道她那叫人不齒的龌龊心思,拖着野豬拎着幾只小獵物在前頭帶路,走了一小段到了溪邊。将山雞跟兔子往水邊一丢,道:“去收拾了。”

花牽牛的那點殺父之仇此刻早就抛到九霄雲外,都請吃肉了,還有什麽仇不能消?歡快地奔到河邊準備收拾獵物,不過,她抱着兔子摸了半天也沒能下手。她何時殺過生啊?這可把她難住了。

卓無冬見狀,毫不掩飾對她鄙夷:“你說你還能做什麽?連只雞都收拾不了,讓開!”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在這女人身上,他的善心前所未有的泛濫,就算是對着蘇姑娘,他都不曾這般耐心過。

花牽牛有些汗顏,作為一個村姑她确實不合格。往旁邊挪了挪,狗腿道:“家裏窮,少吃肉,手生……呵呵呵呵……”見他拔出匕首要行兇,心裏一跳,結巴道:“你,你應該不要兔子皮吧?給我行不行?”

卓無冬手上動作一頓,瞪着她。她讪讪地摸摸鼻子,幹笑道:“呃,我去撿柴火。”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多嘴,“那個,你小心些別把皮毛割壞了。”

為了避免他幹活她旁觀的尴尬情形,花牽牛磨磨蹭蹭撿了許久的柴火。回來時兔子和山雞已經架在火上開始烤,卓無冬面色不快地瞄她一眼,撿個柴火要這麽久?也不知道在一旁打下手,就生了一張嘴等吃!

果然,下一刻她從腰間摸出一小包鹽巴,獻寶道:“我帶了鹽。”

“準備得倒充分。”卓無冬冷哼着捏起一小撮鹽撒在雞肉上,她也就在調味上有點貢獻。撒鹽這種沒技術含量的活花牽牛可以勝任,總算是扳回一點顏面,“我上山時就想着要是有獵物掉進陷阱就烤着吃,所以帶了鹽和火折子。”只是她沒想到陷阱是空的,更沒想到自己不會殺雞。

卓無冬沒有接話,花牽牛見他冷着臉,也不讨沒趣,乖乖閉嘴等肉吃。不一會兒,烤肉的香氣飄了出來,花牽牛幾乎要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已經一輩子沒吃過肉了。可不是,上輩子一覺穿越,這輩子連油腥都沒見過。當卓無冬撕下雞腿遞給她,她幾乎要跪謝隆恩,有種一輩子跟着他吃肉的沖動。

肉香在口中彌漫開來,她終于想起正事來,口齒不清地問道:“恩公,你尊姓大名?往後我該去哪裏找你報恩?”說是報恩,實則是想着去哪裏找他蹭肉吃。雖然被他氣得夠嗆,可實際上并有沒吃虧。萍水相逢都能得他仗義相助,可見他人不錯。

“卓無冬。”卓無冬看着她不甚雅觀的吃相,頓時沒了胃口,“報恩就不必了。”

卓無冬?花牽牛不由仔細打量起他來,“卓?跟我們村的卓地主一個姓,你……該不會就是他吧?”他是嗎?傳言卓總镖頭手段狠辣,叫人聞風喪膽,更從來不拿正眼看女人。他似乎跟傳言的不太一樣。

卓無冬琢磨着卓地主這個稱呼,不緊不慢道:“村裏頭的人這麽稱呼我?”

啥?還真是他?花牽牛怔住,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原本她以為這是一個種田文,就算是叫了花牽牛這樣的名字也認了,村姑嘛,名字什麽的都是浮雲。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總镖頭來,她還跟他有了頻繁的接觸,這不明擺着要轉文風嗎?以她多年寫文的經驗來看,就算她跟卓地主不發生點奸情也要有點暧昧。

想到這,看卓無冬的眼神都複雜了起來,好半天才接話道:“大大夥都尊稱您一聲卓總镖頭。”地主這麽爆發戶氣息的稱呼跟他的氣場不搭。

卓無冬不置可否,随口道:“你叫什麽?”

霎時,花牽牛的心涼透了。花牽牛啊花牽牛,你叫什麽名字不好,非得這麽驚世駭俗!往後你要是跟真卓地主好上了,你叫他怎麽稱呼你?阿牛?小牛?還是牛兒?這跟卓地主威震四方的畫風不搭調吧?好吧,遠的不說就說現在,花姑娘這樣的稱呼似乎也不好聽……

花牽牛頭一回覺得人生好黑暗好黑暗,比她得知自己名叫花牽牛那會兒還晴天霹靂。既然給她取了個這麽村的名字,索性就一路村下去,何苦又給她豪門少奶奶的希望?面對未來的夫君候選人……之一,她心頭小鹿亂撞,深怕說錯一句話,把少奶奶夢摔得粉碎。唉,心情糾結得連肉味都嘗不出來了。

卓無冬心情倒是好了起來,涼涼道:“怎麽?不方便說?”

她趕忙搖頭,不是不方便說,是說不出口。轉念一想,雖然這名字毫無美感,卻別具一格,叫人如雷貫耳,或許他會因此将她牢牢記在心底。牙一咬,心一橫,道:“我姓花,叫花牽牛。”

卓無冬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露出吃驚的神情,而是質疑地看着她,語氣裏充滿了不确定,“花……姑娘?”花牽牛怎麽會聽不出他的嘲諷?無非是嘲諷她身材平板,沒半點花姑娘該有的模樣。丫的,她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風情十足的姓?但吃人嘴短,他還是她哥的老板,得罪不得。幹笑着:“卓總镖頭還是叫我阿牛吧。”阿牛也比花姑娘來的好聽,就他那張臭嘴,遲早要把她氣死。

“你确實沒有當花姑娘的資本,我叫你牽牛吧。”

花牽牛幾乎想把手裏的雞腿砸在他臉上,什麽叫做沒有當花姑娘的資本?她知道自己樣貌普通,他也不必一副你上不了臺面的嘴臉吧?等着,搞不好她要嫁給他,叫他一輩子生不如死!

卓無冬仿佛沒看到她變幻多姿的表情,自顧自地道:“你喚我卓爺便是。”

花牽牛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胸口即将噴薄而出的怒火。他那一副天大恩賜的口吻是怎麽回事?她以為卓總镖頭這個稱呼就跟卓老師,卓醫生,卓律師,卓總裁一樣,沒有階級區別。卓爺,他都是爺字輩了,她還怎麽跟他溝通?是不是還要她跪舔他的鞋底啊?

問題是,他就是地主老爺啊!這可真是蒼天無眼!

卓無冬除了嘴巴壞,其他方面還真沒的挑,吃剩下的雞跟幾乎沒動過的兔子都給了她。對了,那張兔子皮也給了她。此外,大概是想到她喜歡皮毛,把另外一只沒處理的兔子也給了她。

花牽牛喜得眉開眼笑,卓爺果然有地主氣派!狗腿道:“卓爺,你手藝精湛,不如好人做到底,幫我把這只兔子皮也剝下來?”有求于人,就算讓她叫卓爺爺都沒問題。

卓無冬黑着臉不作答,她臉皮能再厚點嗎?花牽牛不過随口一問,卓無冬是什麽身份?能這樣待她已經算是客氣,不敢再多言,麻利地收拾了東西跟在他身後樂颠颠地下了山。今天收獲頗豐,這些野味帶回去也好改善改善夥食,花應榮成日裏幹體力活,肚子裏沒油水可不成。

到了山腳,花牽牛又打起了野豬的主意。種田世界裏的群衆都是不懂怎麽吃豬內髒的,卓地主這樣的人更不屑去吃。她又巴巴地湊上去,觍着臉道:“卓爺,你要是不吃豬內髒,送給我好不好?”

卓無冬斜她一眼,道:“花牽牛,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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