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前女友與狗

如何與家人坦白自己喜歡同性, 這對過去的林殁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她始終孤身一人, 沒人會在意。

現在, 不得不正視。

“爸爸，我和越越......”

林殁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池振厲聲打斷, “你是準備氣死我，好跑去跟穆越溪雙宿雙飛？”

“我沒有。”

“那就不要再提穆越溪這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

池振明顯不願意交流的态度讓林殁心亂如麻。

處理人和人之間的事情她很不擅長, 不然也不會總氣得穆越溪上蹿下跳。

煎熬一路持續到家裏, 當林殁看見門口等候多時的男人——池野時, 好像看到了希望。

池野，趙穎聽見的那通電話裏的男人, 也是幫林殁找葉以疏走後門, 甚至是她這幾天一直陪着的人。

“爸，殁殁。”池野挨個打招呼。

池振冷哼一聲算是答應，林殁則低着頭不吭聲。

看兩人的态度, 池野心裏明得和鏡子一樣。

“爸，福嬸晚上熬了湯, 養胃, 您要不要喝一點？”池野假意詢問, 手背在身後朝林殁勾了勾。

林殁自覺跟過去，躲到池野身側。

池振沒好氣地說：“一肚子火，喝什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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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野笑，“誰惹您生氣了？難道是殁殁？她可是您的寶貝疙瘩，您舍得跟她置氣？”

一句‘寶貝疙瘩’穩穩戳到點子上, 池振的氣頓時消了大半，殘留在胸口的那一茬憋得他異常難受。

“殁殁，你......”池振和林殁說話，一回頭哪兒還有她的人影。

池振轉過身體，發現了藏在池野身後的林殁。

池振冷笑，“你倒是比我更像親的，護短護得挺麻利。”

池野心虛，“萬一罵哭了，咱爺倆誰哄得下？我也是迫不得已。”

“少跟我貧嘴，都進來！”

林殁縮起肩膀，腳步沉重。

池野慢一步，走到林殁身邊用口型說：“別怕，有哥在。”

林殁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客廳裏，池振一人坐了一邊，林殁和池野坐在對面。

“你們兩個馬上領證結婚。”池振開門見山。

饒是池野早知道池振的打算，此時聽見依然被吓得不輕，反觀一直對這個問題裝聾作啞的林殁，她像是早有準備一樣，語氣從容冷淡，“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我就說以前好說歹說讓你回國，你不回，好，一看到PDe的員工資料立馬變卦，原來是因為這個！哼！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訴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想和一個人女人在一起！”

池振态度堅決，林殁也不是什麽軟柿子，她不疾不徐地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我也說了，為了越越，我可以不要你。”

“你！”池振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手邊的遙控器攥得吱吱作響。

池野怕池振氣急傷到林殁，急忙站起來擋在林殁跟前，“爸，您別生氣，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也是我慫恿殁殁回國找穆越溪的，您要怪就怪我。”

池振指着池野，指尖發抖，“你們一個兩個合起夥來騙我？！”

池野回頭看了眼平靜如常的林殁，語氣略沉，“在國外的那兩年，殁殁情況很不好，生病的時候，她跟我說起過一些。”

“所以你就幫她追一個女人追了大半個地球？你當初答應我娶她也是敷衍我的？”

“不是。”池野正色，“您對我有恩，如果您真讓我娶殁殁，她也對我有意，我會竭盡全力做個好丈夫照顧她一輩子，可如果她不喜歡我，我也一定不會勉強她，我和您一樣心疼她過去兩年恍惚的生活，怎麽忍心她繼續這麽過下去？”

“這都是誰害的？！”池振暴跳如雷，“是穆越溪！我一直不知道這個人是她也就罷了，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卻還是瞞着我讓林殁找回來，這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是什麽？”

“殁殁說她不在意。”

“我在意！”池振急紅了眼，“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女兒，怎麽能由着別人欺負完了，還觍着臉回來找人和好！還是那句話，有我在一天，一切免談！”

“爸！”池野急了。

林殁拉住還要解釋的池野。

池野回身，林殁沖他搖搖頭，站起來走到前面說：“越越沒欺負我，也沒有不要我，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對不起她。以前的事越越已經跟我講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過對我不好的事。”

池振難以置信地瞪着林殁，半晌，破罐子破摔地說：“好好好！你們都長大了，能耐了，我管不了你們，也不敢管！以後都不要叫我爸，自己愛幹嘛幹嘛去！”

說完，池振頭也不回地上樓。

林殁抓着衣擺，不敢哭，“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去找越越。”

池野心疼地摸摸林殁的頭發，“先睡一晚，明天起來再說。爸心疼你，不會真跟你生氣，可你這一走，真就傷他的心了。”

林殁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好。”

“沒事兒，萬一爸打人了有我頂着。”

明知道池振不可能打人，林殁還是感動地鼻頭發酸，“謝謝。”

“說什麽傻話，趕緊上去睡覺，明天眼睛一腫就不好看了，我可不會和你那個越越一樣昧着良心說你好看。”

池野搞怪的語氣讓林殁破涕為笑，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林殁的卧室是池振親自指揮人裝修的，所有家具皆要求上乘，風格更是順了林殁的心意，圓了她那個自小就想做，卻從來不敢正視的公主夢。

第一次見她覺得幸福，現在，只覺得窒息。

林殁鎖上門，關上窗，确定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拿出手機給穆越溪打了個電話。

那邊，穆越溪剛被姜陳骁幾人送回宿舍，人正躺在床上緩神。

乍一聽見林殁的專屬鈴聲，腦子一片空白，反應幾秒才手忙腳亂地爬過去拿手機。

電話接通誰也沒說話。

林殁不知道說什麽，穆越溪則是怕自己一開口洩露情緒，她還在擔心家裏那攤子事，情緒很低迷。

“越越？”林殁試探着叫了一聲，嗓子啞啞的。

穆越溪強壓着的心情脫口而出，“我們還沒怎麽樣呢，你哭個屁！”

林殁沒哭，不對勁的是穆越溪。

壓力大得她喘不過氣。

在林殁心裏，穆越溪是無所不能的，比那高高在上的天空還讓人安心，她一哭，林殁被推到邊緣的委屈也跟着崩潰，哭得比穆越溪還兇。

“越越，你別哭，我不是故意的。”林殁不停地用手背抹眼睛，“我不知道你們會去那裏吃飯，我一開始就拒絕了的，可是爸爸說好久沒見，說，說我太瘦了，越越，我不是故意要去那裏的。”

林殁大得驚人的哭聲吓得穆越溪一個激靈，立馬清醒過來。

穆越溪埋頭在被子裏蹭了蹭眼睛，盤腿坐起來兇人，“哭什麽哭，等我死了你再這麽給我哭喪，現在人還健在，好好的！”

林殁頓了一下，哭聲更大，“你，你怎麽兇我？還說自己要死了，你幹嘛這樣啊！”

穆越溪腦殼疼，人不在跟前怎麽哄？！

穆越溪煩躁地亂扒頭發，手一揮打翻了床頭的相框。

照片是她新換的，兩人以前的合照——她額頭貼着退燒貼，嘴裏叼着體溫計，一臉哀怨，林殁則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啃冰鎮西瓜。

西瓜比林殁的臉還大，小小一口下去只能咬掉一點。

吃到後面，林殁臉上沾了很多西瓜汁，水光淡淡，讓她已經有了肉的臉看起來軟嘟嘟的，很有動手的欲望。

“林殁。”穆越溪用指尖摩挲着照片裏林殁的臉頰，“你氣力很小，對的吧。”

林殁不知道穆越溪要做什麽，吸了下鼻子後悶聲說：“我不知道，一直是你說我力氣小。”

“呵。”穆越溪忍不住笑，“不是小，是小得過分。”

“......”她真那麽不中用？

“大三暑假，最熱的時候，我因為連續加班燒到39度那晚還記得不？”穆越溪問。

“記得。”

對林殁來說，那是驚魂一夜，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穆越溪撐起身體滑下床，背靠着床沿望向頭頂的暖色燈光。

“你大概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連120都不知道叫，非要自己拖我出去坐出租車。

我幾斤幾兩？你那個小胳膊小腿兒能撐起幾斤幾兩？得虧是我意志力堅定，才能憑自己堅韌不拔的精神扛到樓下等來出租車，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燒傻在那一晚。”

舊事重提，林殁也覺得自己當時的做法不穩妥，可她真是擔心壞了才會那麽着急。

“越越，下次你生病我一定會先打120的。”

“噗！”穆越溪失笑，“這麽盼我生病啊。”

林殁大叫，“沒有！”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麽，激動毛啊。”穆越溪把藏在心裏三年的心事說給林殁聽，“我其實挺害怕你打120的，你太冷靜會讓我沒有安全感，好像我的生死對你不是那麽重要。”

“越越！”林殁拔高聲音，“不許再說死！”

“好，不說。”穆越溪順從，“林殁，沒遇見你以前，我進過很多次醫院，每次都有最好的車送去最好的醫院，住進最好的病房，享受最好的陪護，我養病的日子過得比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還好。

這種經歷聽起來是不是挺讓人羨慕的？我怎麽就覺得可憐呢？”

“金錢地位可以換來任何東西，甚至是父......是他們認為最合适的對待，可我想要的不是這些，我就想有人為我着急，擔心，最好能哭一下，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

“嗯，一定要哭一下。”穆越溪像是在自言自語，“還要像你一樣把一個小小的發燒都能看成我快沒命了。”

林殁抽噎一聲，鼻音加重，“越越，你不許生病，感冒都不可以。”

穆越溪眯着眼睛，抓了一把投射下來的燈光，“林殁，不要老覺得虧欠我，如果真告訴你，對我來說你有多好，你可能會膨脹到飛上天，到時候我上哪兒去找個一模一樣的你？”

“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麽，聽見穆越溪沒有活力的聲音，林殁只想道歉。

穆越溪無奈，“公司出問題真和你沒關系，反而是你後來說的那些事，讓我害怕問題出在我這裏。”

“就算是你的問題，也沒關系！”林殁發誓一樣保證，“我一點兒都不在意！”

穆越溪收回手，捂住眼睛。

透過指縫，她好像看到了林殁傻不唧唧的笑臉，“所以喽，你乖乖跟着我，我寵你，愛你，無條件對你好都是心甘情願，你覺得好了沖我樂一樂，覺得不好了就對我發火，這是我做夢都想要的愛情。”

“林殁小朋友。”穆越溪低笑，“你越由着性子對我說明我在心裏的地位越高，人啊，為所欲為的對象往往都是最親近的人。”

穆越溪的一番話沒換來林殁的回應，電話那頭只有輕輕淺淺的呼吸提醒她，林殁還在聽。

“突然表白吓到你了？”穆越溪笑問。

林殁依然沒有回應。

穆越溪的笑意變淡，“睡吧，明天醒來有我。”

手機慢慢離開耳邊，就在穆越溪的指尖馬上要按上那個紅色的×時，林殁輕輕的聲音傳了出來。

穆越溪立刻将手機放回耳邊。

輕若鴻毛的一句話落在穆越溪心裏似有千金——“越越，我誰都不要只要你。”

穆越溪拼命捂着嘴，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哭出來吓到林殁。

連爺爺奶奶那樣的人林殁都能當成寶，何況是字裏行間都在保護她的池振，那應該是林殁極力渴求的親情，可這一晚上，她清清楚楚地說了兩次，不要他，只要她。

蠢！

蠢得穆越溪不得不愛。

她呢？軟弱的不再像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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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池振和池野站了很久，從林殁的第一聲哭傳出來，他們就站在那裏，一直到裏面的說話聲聽不清楚也沒有走。

“爸，您去休息吧，殁殁這裏有我看着，她不會亂走的。”池野說。

池振嗯了一聲，“這附近人少，她一個人出去會害怕。”

“......我明白。”

池振轉身，微微佝偻的脊背讓池野忍不住嘆氣。

再狠心也終究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女兒，怎麽可能不心疼。

“有關喜歡，到底該怪誰？”池野靠在牆邊，無奈地搖頭，“希望明天醒來兩人能各讓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百合公衆號：ycxz_gl  天臺點煙中......

明天發糖，沒有你打我！！！！

那個，打輕點哈，這個作者有寫虐的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