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末世小科學家

好像直到最後一刻, 韓振耳旁還回蕩着餘老板嗡嗡嗡的咆哮。

海北島的中午, 白焰滔天, 在季風縱容下的熾熱讓人覺得夏天仿佛永遠也不會結束了。

12點到1點鐘是午休時間。偷懶的小工被餘老板臭罵了一頓, 在青年唯唯諾諾的反醒和保證下，餘老板終究沒把他辭退。

大家圍坐在香蕉樹下, 趁着陰涼，開始吃自己帶來的午餐。其他人都嚼着玉米餅和涼白開，吃得津津有味。

玉米餅在基地裏是很時興的食物。政府每天早上都會派人去供銷社門口賣，分量十足特別抗餓的一個大餅子, 只要0.5個勞動點。

以前有位路先生曾寫過一本書，裏面将“白面馍”、“玉米馍”、“高粱馍”分別比做“歐洲”、“亞洲”、“非洲”。

海北島這氣候種不了高粱, 但政府從北方運來的白面和玉米面儲備很充足。勞動點難賺，大部分人舍不得吃一個勞動點的白面饅頭，更願意去吃玉米餅, 還頂饑耐餓。

韓振坐在另一頭，打開了何瑾然從儲物空間裏剛拿出的便當。裏頭的飯菜還熱乎着, 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便當盒是當時從超市随手拿的。上面印的标簽顯示某本進口, 黑色燙金的包裝尤為高檔。一共拆分為三層，加上碗筷和湯桶。

底層是白米飯，上面撒了層細碎的黑芝麻。第二層裝着黑椒油悶小牛排和幾朵西蘭花、甜豆、小番茄, 第三層則是切好的菠蘿片。

湯桶裏盛着簡單的蛋花紫菜湯。

一陣風吹過, 将飯菜的香味裹挾到其他人的鼻子裏。咕嚕, 不知是誰吞咽口水的聲音, 格外響。

“這是肉味吧……”

有人使勁嗅了嗅。

韓振卻毫無所覺。他雖來了末世, 在現代豐沛物質條件下的慣性思維還沒轉化過來。勞動了一上午，早餐早就消化光了，他夾起一塊牛肉，美滋滋地咀嚼着。

何瑾然問他，“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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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韓振拼命點頭，“我明天還要吃這個牛肉～”

“嗯。”何瑾然寵溺地笑了笑，“下班之後我們再去供銷社買點肉。”

“唉……”韓振又有些發愁，道：“肉價現在這麽貴，以我們倆的工資吃不起啊。”

何瑾然思考了一下，說：“我們可以問問有沒有賣兔子的，放到花園裏養起來。”

“兔兔這麽可愛，怎麽能吃它呢？”

何瑾然：“豬豬也很可愛，你為什麽吃得這麽歡？”

其實韓振也就是随口說說。他還是挺喜歡吃香炒兔肉的……花園裏只能養這些小型動物，像那種豬啊牛啊養起來太髒了。

午休時間快結束。韓振将吃完的飯盒遞給何瑾然，拿紙巾擦了擦嘴。

早上跟他搭話的那個小年輕又跑過來，搓了搓手掌，辛勤道：“我叫于木，之前在電工廠做活的。”

“你好。”韓振忙介紹了自己，又指着何瑾然說：“這是我表哥。”

“你們家基因可真好。”于木羨慕道：“可惜了，要是以前那世道，你倆去當明星肯定火得不行。”

“哈哈，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

他們邊走邊往香蕉園裏去。大概餘老板早上發過火的緣故，那些偷懶的工人都變得老實起來，工作效率一下提高很多。

“你之前在基地的工作待遇應該很好吧。”于木邊摘香蕉邊道：“看見你中午吃肉了。”

“沒有，我們才剛來海北島。”

于木訝異道：“你們是外來者？”

韓振：“嗯。”

于木環視四周，小聲道：“以後你們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外來者的身份……最近基地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韓振疑惑地問道。

“是啊。”于木随口道：“現在貧富差距太嚴重，好多人失業，貧民區那邊一直在鬧騰，據說已經有人開始吃人肉了。”

韓振吃驚道：“政府都不管嗎？”

“現在哪兒還存在政府。”于木面露譏諷，“你可能還不知道，海北市市長一手遮天，完全把自己當皇帝了，哪裏還管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死活。”

有人走了過來。于木緊抿着嘴，将摘下的香蕉放進籃子裏。

餘老板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手腳再給我麻利點！一個個中午都沒吃飯啊？”

何瑾然像是對他倆正在讨論的話題不感興趣，悠閑地伸手摘香蕉。

“最近市長想給她女兒招個女婿，鬧得滿城風雨。嘿，是個男人都往上湊，我還真瞧不起這些人。”于木回頭看了看他，道：“你和你哥倒可以去試試。不過你年紀太小了，還是你表哥比較合适。”

韓振：“不，我倆都不合适。”

讓何瑾然去當上門女婿？？呸，他才不稀罕。

“之前基地裏有個跟你同名同姓的生物學家，聽說在研究啥病毒疫苗，市長好吃好喝地供着他，這麽久過去了屁點動靜都沒搞出來。他也是競争市長女婿的熱門。”于木拍了拍韓振的肩膀，道：“不過，你哥長這麽帥，還是有機會的。”

韓振不動聲色道：“那個生物學家是什麽時候來的你知道嗎？”

“幾個星期前吧。”于木想了想道：“市裏這邊親自派直升飛機去接的。”

韓振：“……”好氣哦。

他覺得這個冒充他的人應該很熟悉他，否則也不至于如此瞞天過海。問題是他現在就是個摘香蕉的……跑出去跟別人說他才是科學家，大概沒人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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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準時下班。

海北島的天暗得晚。蝦紅色與尚未褪去的淺藍交織在一起，像極溫柔的協奏曲。

黃昏。他們蹬着自行車的輪子，飛快地碾過人行道。在吃飯的時間點，供銷社顯得很冷清。門口擺着一個竹編桶，裏頭擺着僅剩的幾個玉米餅子。

供銷社裏的大媽蹲在角落裏啃着饅頭，就着湯水，吃得有些狼狽。

何瑾然捏着那張薄薄的身份卡，走過去，道：“給我來半斤牛肉。”

“好嘞……等一下！”

大媽抹了把嘴，秤了半斤肉裝進塑料袋遞給他，然後拿卡在刷卡機上輕輕一刷，五十勞動點就沒了。

他們工作了一天賺到的工資還沒半斤肉貴。如今的物價，着實可怕。

韓振想起養兔子的事兒，向大媽打聽道：“您知道哪裏有賣兔子嗎？”

“養殖兔是吧。”大媽笑道：“你可找對人了，我家外甥就是做這個的。現在牛羊肉都被政府承包了，也就兔肉便宜些。你要多少？我回去幫你問問。”

韓振：“……我們想買小兔子，有嗎？”

“小兔子？”大媽莫名其妙，“你們想拿回去養着玩啊？這可不是寵物兔，養大了很肥的。”

“不是，我們想自己養殖。”

“成的。”大媽道：“我回去幫你們問一下，要幾只？”

“五只吧。”

“行，你們後天過來找我，如果有的話我直接帶過來。”

解決完買兔子的事兒兩人便回家了。吃過飯，何瑾然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一袋靈米，說要種在花園裏。

韓振覺得很不可思議，“你直接把這米當種子能種出東西？”

“可以。”何瑾然點頭道：“只要我用靈氣滋養，七天便能收成。”

“你靈力本來就不多了，幹嘛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啊。”韓振有些心疼。

“沒事。”何瑾然道：“我在這邊可以吸收靈氣。”

說罷，何瑾然挽起衣袖便下地了。花園裏還有不少空地，像那些栽種植物的鏟子啊之類的東西都有。土壤質量也很高，紫土，應該是原來的屋主從內地運過來的。

他灑下種子，澆上水，而後用靈力澆灌一番，土裏便長出了一排綠油油的小苗。

韓振看得驚奇不已，也上前幫忙松土或是埋種子。

很快，所有的空地便都種上了靈米。

何瑾然道：“等這些靈米收割了，我們再去買一些蔬菜種子回來。”

韓振點了點頭，深感這年頭種菜都比出門工作賺得多。

……

鈴鈴鈴。

有人按了門鈴。

韓振踩着拖鞋往鐵門看去，門口正站着袁易。他開了門，笑道：“袁哥，進來玩不？”

袁易看見何瑾然正蹲在花園裏忙碌的身影，從兜裏抓出一把香瓜子，放進韓振手心裏。

“今天部隊裏搞聯歡活動，我特意給你帶的。”

“不用……”

韓振再看不出這人對他有意思就是瞎了。他愣是沒要瓜子，又小跑回去用袋子裝了早上那個玉米餅還給他。

“你為什麽不要……”袁易怔了怔。

“袁哥，你下次別送我這些了，我不喜歡吃的。”韓振知道這話可能會挫傷袁易自尊心，但也是無奈之舉。

萬一袁易天天跑來給他送吃的怎麽辦……他又不吃，多浪費。

袁易強笑了一下，“那你喜歡吃啥，跟哥說，哥都給你找來。”

韓振：“我就喜歡吃我哥做的飯菜。”

袁易似乎有些黯然。但最後沒多說，他深深地看了眼韓振，道：“我先走了，等下摸黑不好騎車。”

韓振沒留他，不過心裏也想報答袁易這幾天對他的照顧，道：“袁哥，你下次來我家吃飯吧。”

“好。”

袁易騎上車，軍裝的衣角被風吹起。這些海風吹得他有些悵然若失，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