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暗中的算計

花慕青捧着碗擡眼,慢慢地朝窗外看去。

春光燦爛的日頭,已經漸漸西斜了。

暮色四合下,天邊有一層淺淺的橘金之光。

不輕不重地灑在圍繞着小院的合歡花樹上,枝頭的淺光,像提早綻開的合歡花,悠悠揚揚,淺淺浮浮。

她揉了揉昏沉發痛的眉心。

春寒尚在,昨日淋雨中藥,今日落水吹風,輪番折騰下來,這跟水做一般的嬌身子,終于是受不住,起了燒。

想到夜裏杜少君的邀約,美眸微動,垂首,繼續淺淺飲水。

林媽媽回到主屋。

大夫人正歪靠在梨枝纏木的沉香木美人榻上。

頭上戴着一根鳳穿牡丹的抹額,臉色蒼白。

林媽媽走過去,揮了揮手,替了小丫鬟給褚秋蓮揉穴,一邊輕聲安撫道,“夫人這又是何必呢,愁壞了身子,要宮裏的大小姐,四小姐,還是外出游歷的五少爺可怎麽是好?”

褚秋蓮睜開眼,嘆了口氣,再不是之前那個端莊大方的花家主母,臉上兇惡的表情,幾乎叫她一張溫婉大氣的臉都扭曲得變了形!

“居然叫個奴才爬到我頭上!乳母,我不甘心!”

林媽媽笑了笑,不疾不徐地繼續替她揉着穴,“一個無根浮萍而已,老爺不過也就圖個新鮮,等過了這段勁頭,夫人再換個更新鮮水靈的,這顆爛桃子,還不就是夫人手心裏随意把弄的物件兒了麽。”

這話說得粗俗又險惡。

可褚秋蓮的臉色卻一下子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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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竟也顯出點笑意來,點了點頭,回頭,抓住林媽媽的手,“還是與乳母說話高興。”

林媽媽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二小姐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一提起花慕青,褚秋蓮就忍不住想起花峰那個糟心的前妻。

分明是個下堂婦,分明都死了那麽多年。

花峰卻好像對她舊情難忘似的,總好提起,連從前生的野11種都接回來!

可那個僞善的男人心裏又十分嫌棄這前妻之女,好像因為這女孩的存在會可以提醒他曾經做過的背德之事,以及那忘恩負義的行徑似的。

所以又對花慕青在大宅裏的遭遇,裝作不知道!

褚秋蓮冷笑,“我就不信,老爺會真的對她用了心。”

林媽媽笑着點頭,“夫人這般想便是對了。将二小姐捧到老爺跟前,讓老爺時時見到這麽個人,想起從前的那些他刻意忘記的醜事,心生厭惡,到時,自然會對二小姐嫌棄,恨其不能消失。”

然後又拍了下褚秋蓮的手,“都無需夫人您自己動手的。”

褚秋蓮點頭,良久,嘆了口氣,“乳母,我當年,怎麽就會看上這麽個人?”

林媽媽聽了也是心酸,摸了摸她的頭,“還不是那個始亂終棄的畜生”

話音漸低。

花月芸在外屋聽了一會兒,一雙漂亮的眼珠子眯了眯。

便悄摸摸地走了出來。

回到自己繁花似錦的院子裏,正尋摸心思。

貼身的丫鬟冬霜跑進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花月芸一聽,立刻雙眼一亮,“快把她叫過來!”

冬霜點頭,轉身又跑了出去。

再說夜裏,剛剛過了亥時,花慕青便起身出了門。

下午福子去請大夫人找個大夫給花慕青診治,卻連大夫人的面都沒見着,就被趕了回來。

只是如今她燒起得有些高,而且現在這院子到西南花園也并不遠,便尋思去花園找點能用的草藥。

下午她路過的時候,看到那失修的花園邊角,有一些車前草。

前生她替杜少淩征戰四方殺伐在外的時候,也曾大病小傷不斷,對藥理知識,竟比一些老太醫還十分熟悉。

會制毒,會醫病。

昏昏沉沉地摸到假山附近,果然在那角落的地方找到車前草。

拔了幾株。

卻還是因為病重加體力不支,便氣喘籲籲。

只好靠坐在角落邊歇息,一邊努力地睜眼,維持清醒。

可是,越瞪眼,那意識和昏沉,仿佛跟她作對似的,更加快速地流走。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也越來越黑。

“咕”

不知哪裏傳來的一聲鳥鳴,花慕青陡然驚醒。

睜眼便見面前還是那個冷僻的花園假山,松了口氣。

才要起身。

卻突然察覺不對身後有人!

瞪大眼,擡起手肘就要反擊!

身後的人,卻像早熟悉了她的武功套路似的,一下推住她後擊的手肘。

手心幹爽溫熱。

而另一手,同時捏在她的後脖頸窩處。

輕輕一按。

少女因為高燒而異常敏感的肌膚,登時起了一層細小的顆粒。

她聞到了前生裏就熟悉百倍的冷香。

慕容塵。

垂眸,抿唇。

一個呼吸間,便轉換了少女無辜柔和的模樣。

怯生生地轉臉。

便見那一張月色下,如魅如妖如精怪的迤豔絕容。

正勾着紅色的菱唇,對她似笑非笑。

“千歲殿下。”

她想轉身行禮,卻無法掙脫他束縛的手心。

尤其那掌心牢牢地吸合在她細膩的肌膚上,讓她十分不适。

然而此時卻也只能低眉順眼地受着。

慕容塵瞧着這裝模作樣的丫頭,笑了一聲,“怎麽瞧見本督,小丫頭似乎并不意外?”

花慕青咬唇。

慕容塵一見,波瀾不動的絕色眉眼間,終于露出一絲漣漪。

“還要多謝宣王殿下和千歲殿下的救命之恩。”

花慕青又試着往後掙了下,還是沒掙脫,“慕青自請效力千歲殿下,多謝殿下不棄施手,殿下今日邀約慕青,可是有什麽吩咐?”

并不說自己心思,只單刀直入地直奔目的和結果。

這性格與做派,真是像極了那個女人。

慕容塵黑瞳微深,一絲不放地盯着這少女,片刻後,幽然一笑,也不說目的,只是按着她後脖頸的手,緩緩挪移到她那小巧的耳垂上。

輕輕一捏。

花慕青受驚,吓得脖子一縮,擡眼,看他。

連吃驚的樣子,都與她極為想象

不對。

慕容塵又有些疑惑了那個女人有多少年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情了?

自從遇到杜少淩後,她就再不知歡喜不知畏懼,變成了個冰冷絕情的殺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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