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偶遇

周六中午吃過飯,周犁開車來接舒望北,兩人一起去了鎮上的供銷社。

這是婚後第一次去周犀的親人家裏,舒望北想着得買幾樣像樣兒的禮品。

他本來還想過去縣裏一趟,鎮裏供銷社的東西到底是不大豐富,卻讓周犁給否了。周犁說不用那麽誇張,他姨父擱再早那會兒就是地主老財,家裏什麽都不缺,心意到了就好,舒望北想了想也是,于是同意了。

兩人在路上時,舒望北看着駕駛位上吹口哨的周犁,突然有了個疑問,“你是做什麽的?在工作嗎?”

“哎我的媽呀,你也太不關心我了吧,怎麽才想起來問?你天天看見我去你家晃悠,就沒想過問問我哥嗎?”周犀開車的間隙還轉頭用眼神鄙視他。

舒望北還真是心虛了一下,立刻進行了自我反思,他好像是對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大一歲的弟弟不夠關心。

“哎,不是,我特想問問,你平時跟我哥在一起都聊什麽啊?”周犁還真挺好奇的,他很難想象像舒望北這麽喜歡聊天的人跟他哥在一起私下都是怎麽相處的。

舒望北“啊?”了一聲,想了想,“他就每天檢查我作業,我不明白的他給我講,我做錯事了他批評教育我......。”

周犁噗的一聲笑出聲了,“我還以為有什麽特別的,你這樣跟奮鬥中學那些中學生有什麽不同?虧得你能忍下來,我同情你。”他轉頭看舒望北,點了點頭,強調道,“真的,特別同情。”

舒望北癟了癟嘴,“也不總是這樣.......。”

周犁敷衍的點頭,“行行,我都懂,他還用雞毛撣子打你對不對?這些,”他拍了拍胸脯,“那叫愛的鞭策,本少爺全都經歷過,我哥這是拿你當弟弟養啊。”

舒望北張嘴想要反駁,想說周犀還親他了,還說對自己有興趣了,還拿火熱的眼神看自己胸膛了,但是這話沒法跟周犁說,只能憋着。

不過周犁這番話說得他還真是有些郁悶,他坐在副駕駛上仔細回想自己與周犀的交流過程,發現還真是像周犁說的那樣,他們之間除了少有的幾次親昵,其他的時間都跟老師和學生差不多,或者形容得更親近一些,就跟兄弟差不多。

舒望北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周犀是大學生,學歷高,知識量又豐富,跟他相比,舒望北覺得自己差得太多,說起來周犀基本沒跟他說過自己的事情。

至于親密的行為呢,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強迫來的,連一周一次的親吻都是他厚着臉皮拿離婚要挾來的。周犀雖然也曾經主動過,但是舒望北明白,大家都是男人,都明白男人有多難對抗身體自身的需要,也許周犀只是一時沒控制住自己而已。

本來經過周一的那個晚上,他認為周犀對他是有些情人之間的那種喜歡了呢,現在他又不敢肯定了,舒望北忍不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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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犁把車停供銷社門口,熄了火,轉頭專注觀察他神情,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小心翼翼低聲問道,“怎麽了?多想了?”

舒望北搖頭,神色有些為難的看他一眼,“我想問個有點不合适的問題。”

周犁很爽快,“我們是一家人,想問什麽就問,沒什麽合适不合适的。”

舒望北還是猶豫了幾秒鐘才開口,“你哥和王曉鷗談戀愛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周犁促狹的笑,“你吃醋了?”

舒望北搖頭不吱聲。

周犁沒再為難他,“就還是那樣呗,我哥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他也就臉能看,和你結婚之前,他其實就是個極其枯燥乏味的老光棍兒,那時候他和王曉鷗名義上是談戀愛,可個把月的也不見一回面,平時基本都各忙各的,見面了就在房間裏聽聽音樂看看書,聊天的內容不是時政就是新聞,對了,還有書法小說什麽的,沒勁的很,而且更搞笑的是,我哥為了避嫌,每次還特意把房間門開的大大的,讓房間外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們在幹什麽,我哥就是那種婚前牽個手都不行的怪胎。”

“他們兩沒在一個大學?”舒望北還以為兩人那時候是朝夕相處的呢。

“沒,他們兩個是高中同學,我哥念的是師範大學,王曉鷗志不在此,就沒在一起喽。”周犁解釋道。

舒望北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周犁湊近了看他,“不是吧,你難過了?我沒說清楚嗎,他們兩純柏拉圖,這樣你還有什麽醋可吃的。”

舒望北低着頭撇嘴,心裏想“我想柏拉圖都柏不上,時政新聞、書法小說什麽的,周犀可一次都沒跟他聊過,可能周犀覺得跟自己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吧”。

周犁看他表情不高興,心裏說“完”,這下壞事兒了,伸手扳着舒望北的臉,讓他看着自己。

舒望北以為他要安慰自己,不料周犁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說道,“還好沒哭,要不然眼睛哭腫了,我哥看出來非得弄死我。”

“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周犁鄭重其事道。

“啥事?”舒望北被他嚴肅的表情弄懵了。

“今天我說過的所有話,不要告訴我哥。”周犁的正經臉瞬間變成哭喪臉,哭唧唧道,“求你了。”

舒望北一把拍開他的手,氣得想下車。

周犁拽他胳膊,“哥夫,你就憐惜我一次好不好?我給你下跪好不好?”

舒望北學周犀的樣子拍了他頭頂一下,“我沒那個閑心跟自己老公讨論他前男友,放心吧。”

周犁這下高興了,追着舒望北的後頭往供銷社走,蹭到舒望北旁邊,用肩膀頂了頂他,他個子比舒望北高不少,還特意猴着腰好造成兩人并肩齊行的效果。

“哎,你不想知道我是幹嘛的了?”周犁問。

差點兒忘了這茬了,舒望北回頭看他。

“我在上大學,今年本該上大二了,我哥受傷需要人照顧,我就休學一段時間過來了。”周犁這次沒再賣關子。

舒望北非常驚訝,他還以為周犁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小少爺呢。

“哪個大學?”

“清華。”

舒望北呆呆的看了他好半天,輕輕點點頭,好半天沒說話。

原來就連看起來最不着調的周犁,都跟他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距離。

......

今天是周六,上班的上學的都是下午放假,供銷社裏人不少。

舒望北稱了幾樣水果,又挑了兩盒糕點,正猶豫要不要再買幾瓶水果罐頭,就聽見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頭看過去,就見他大伯家的舒龍和舒麗兄妹兩正站在他身後。

舒麗穿了件淺粉色的小夾襖,膚色是村裏人少見的白,中等個頭,身材勻稱,眉眼清秀,在鎮裏也算得上出挑的。

她看見舒望北轉頭看過來,就露出個笑容來,看起來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舒龍則長得人高馬大,濃眉大眼的,其實樣貌不差,但是表情總是很兇狠,長期下來,臉上的肌肉定了型,從腦門兒到下巴,臉上像畫了個大大的X,一副打架不要命的樣子。

此時,他正雙臂抱胸揚着下巴瞪着舒望北,眼神在舒望北手上的東西上掃了一眼,嗤笑了一聲,“嫁個有錢的就是不一樣,吃得起這麽高檔的東西了。”

舒麗在旁邊用手肘撞了他哥一下,眼睛往舒望北身邊的周犁掃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聲音輕輕柔柔道,“望北,好久沒見你了,你結婚那天好熱鬧啊,村子裏的人都去了,我們聽說了也想去的,可惜......。”舒麗皺緊了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這上一代的事我也弄不清楚,還把咱們做小輩的給連累了,望北,他們的恩怨是他們的事,咱們的關系可不能斷了啊。”

話說得挺好聽,可是當年舒望北挨舒龍欺負的時候,還有後來他大伯和舒龍一起暴打他的時候,這位舒麗姐姐可只是看着,根本沒出面阻止的。

舒望北對這一家人厭惡到了極點,不提那欠了不還的一萬塊錢,就說他媽去世那段時間,他落魄到了極點,街坊鄰居還知道可憐他,偶爾給他送個飯添件舊衣服,他大伯家呢,過來砸了兩次牌位,連個米粒都沒給過他。

舒望北冷淡的“嗯”了一聲,轉身叫售貨員拿了四瓶罐頭裝進編織袋裏,算賬交了錢,轉頭跟周犁說,“咱們走吧。”

他轉身時,餘光看到舒龍臉上勃然變色,似乎想要上前找他麻煩,被舒麗抓着袖子拽住了。

“望北,”舒麗又開口叫他。

舒望北回頭看他,“還有什麽事嗎?”

舒麗眼神又往周犁臉上瞟了一次,她彎起嘴角笑了笑,“這位就是周老師的弟弟吧,這以後就是親戚了,望北,你給我們介紹一下啊。”

舒望北順着她的目光瞄了眼在他身邊的周犁一眼,意外的發現這小子面上緊繃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舒望北頭一次發現周犁跟他哥其實長得挺像的,只是兩人氣質不同,表情不一樣,所以不太容易被發現。

供銷社本來就不大,說話別人都聽得見,舒望北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鬧不愉快給人看笑話,就随意的指了指面前兩人,對周犁說道,“這是我家以前的親戚。”

又指了指周犁道,“我丈夫的弟弟。”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了也不管對方什麽反應,拽了周犁就走,“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兩人上了車,周犁快速啓動油門,大吉普冒了一股煙,蹭的一下蹿了出去。

舒望北回頭看周犁,這小子臉還繃着呢,一副“我很冷酷無情”的樣子。

“你幹嘛?”舒望北不解問道。

周犁轉頭看他,“怎麽樣,我給你長臉了吧?”

“這話是從哪來的?”舒望北嘴裏這麽說,其實心裏還是很滿意的,他是真不想讓他現在的生活跟過去有什麽交集,也不想周家兄弟給大伯家的任何人好臉色看。

周犁露出個極為誇張的震驚表情,這樣子立刻和周犀那張冷淡臉完全不搭邊了。

“我看見美女都不動聲色,冷面以對,不都是因為看出來你不待見他們了嗎!”周犁控訴道。

舒望北呲了一聲,“我看美女對你很有意,你喜歡你就去追啊。”

周犁谄笑,“其實也沒多美,我還是最喜歡你......。”

他還沒說完,舒望北替他接話,“長得憨厚不招人煩。”

周犁點頭,一手松了方向盤豎了個大拇指,“沒錯,還是你最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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