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青春的尾巴

海邊的夜晚, 不知名的動物在鳴叫。

蘇秋雨以前所未有的堅定目光看着沈眠。

沈眠握着手中的可樂，他默默喝了一口，然後把視線撇開。

海浪翻滾，拍打在沙灘上。但是沈眠坐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不論大海想要怎麽樣興風作浪，都拿他沒有辦法。

半晌，沈眠才意識到逃避是可恥的。

“對不起。”他說, 聲音一出，就消逝在空氣裏。

蘇秋雨手裏的可樂打翻在沙灘上，她站起來就跑走。沈眠立馬轉頭, 少女白色的裙子飄揚，就像是大海的浪花。他想要追上去，但是又覺得不妥，所以還是留在了原地。

夜晚的風在刮, 大海的周圍溫度比起其他的地方還要低。

葉擎看沈眠不在旅館，他想出來找他回去玩游戲。豈料他剛走到沙灘, 就看見蘇秋雨捂着臉，哭着奔跑過來。她看到了他，想也不想就撲進了他的懷裏。“嗚嗚嗚！”

葉擎舉高了手，碰都不敢碰她。“怎麽了？”

蘇秋雨不說話, 只是哭。

她哭了好一會兒，葉擎才看到沈眠邁着慢吞吞的腳步往這邊走過來。

葉擎雖然平常看起來傻愣愣的，但是絕對不是一個二愣子，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出了事情的端倪, 給了沈眠一個眼神。沈眠立馬就穿過他們，回到了旅館。

整個空間頓時又剩下了葉擎和蘇秋雨。葉擎咳嗽一聲，然後才張口，“天涯何處無芳草對吧。”他一下子就回憶起他安慰好幾個失戀的哥們的臺詞。

他這麽一說，蘇秋雨就哭得更厲害了。

葉擎緊張地四處張望，“大姐，你這樣哭，要是路過的人誤會是我欺負你，那我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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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秋雨聽不見他的話。

青春的尾巴，似乎總要留下那麽一兩件遺憾的事情，才能叫圓滿。

沈眠晚上睡覺，葉擎跟他睡隔壁。他看着他的臉啧啧感嘆。“帥哥就是不一樣。”

“帥哥怎麽不一樣了？”沈眠眯起了那雙冷冽的丹鳳眼。

“連班花都能拒絕，就是不一樣。”葉擎把被子捂緊了，“要是我們這種小輩，班花一告白，還不趕緊感恩戴德地接受。”

沈眠笑了一聲，“蘇秋雨是班花啊，級花是誰？”

葉擎思考了很是一會兒，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周彥憲吧，公認的。”

沈眠忍俊不禁。“那麽校花呢？”

葉擎也跟着他笑了，”你的小男友容悅吧。”

沈眠不知道是聽到這個名字，還是聽到他這樣劃分容悅跟自己的關系，他本來平靜的心開始狂跳不止。“神經病，睡吧。”沈眠不再想聊天了。

葉擎不知道他的煩惱，還推了推他的手臂。“喂，你跟那個小孩打好關系，然後過幾年把他介紹給我的妹妹吧。我想改善一下我們家的基因。”

沈眠在黑暗中瞪他，“你只想着你們家的基因，有想過妹妹的心思嗎？”

“放心好了，現在的女孩子百分之八十都是顏控，我可以保證我妹妹就是那大部分。”葉擎拍了拍胸口，“那就這樣子說好了。”

沈眠閉上了眼睛，葉擎以為他累了，要睡了，所以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不行。”黑暗之中，沈眠的嘴巴一張，清晰無比地吐出兩個字。

葉擎的意識迷迷糊糊，“啊？什麽？”

“哼。”

葉擎不明所以地抓了抓頭發，還是決定睡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有班級活動，蘇秋雨離沈眠很遠，沈眠摘下眼鏡擦拭，也不敢走過去。

回程的車上，排氣管的聲音很大。沈眠閉上眼睛，一睜開眼睛的時候，滿車的同學都在唱歌，青春的贊曲總是簡單而又打動人心。

他們中午就到家了，葉擎下午去找沈眠，發現沈眠又跟隔壁家的小孩混在一起。容悅在他家看書，沈眠在打游戲，融洽得不像話。葉擎拿了游戲帶子就要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沈眠的肩膀，“這幾天就不要出現在人家小姑娘的面前了，女孩子面皮薄，被你拒絕了，現在大概還在生氣呢？”

沈眠哭笑不得地點頭。

葉擎今天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好朋友。

等葉擎一走，沈眠就把門關上了。他一回頭，容悅坐在沙發上，擡起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發生了什麽事了？”

沈眠過去，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頭。“少八卦。”

容悅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你要是不說，我就直接聯系葉擎了。”

沈眠奪過他的手機，一臉無奈，“真是的，你什麽時候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他念念叨叨，“不是不告訴你，我只是讨厭在背後談論人家女生。”

容悅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有人向你告白？”

“嗯。”

“拒絕了？”

“是啊。”

容悅點了點頭，不再問下去。

沈眠突然來了興趣，問他：“如果你要拒絕別人的告白，你會說什麽？”

他搖頭，“又沒有人會跟我告白。”

沈眠覺得這是遲早都會發生的事情。“你還是考慮一下子比較好。”

“嗯……”容悅很明顯并沒有放在心上。

沈眠往下一坐，靠在他的旁邊，拿捏着嗓音，戲谑說道：“容悅同學，我真的很喜歡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容悅看了他一眼，然後把視線挪回到書上。“好啊。

沈眠一愣，随即拍了拍臉蛋。“不是這樣的，是要拒絕，我們再來一次。”他看着容悅，重複了一次：“我喜歡你，交往好嗎？”

容悅輕笑，然後轉頭看他，然後嘴巴一張：“好啊。”

沈眠直盯盯地看着他，最後還是選擇把頭轉開，“你不想陪我玩這個你就直說 。”

容悅沒有接話，因為他重新去看書了。

沈眠生氣了，一下子抽掉他手上的書，“兩天後就是你的期末考了，不許再看童話故事，給我讀書去！”

容悅表情沒變，伸手就拿去起了另一邊的英語書。

高三生一高考完畢，就輪到其他的學生考試了。容悅一如往常地複習，然後就去考試了。

容懷看他的情緒穩定下來，就帶着他去看慣例的心理醫生。容悅進去的時候，席慕正在聽音樂。席慕有一個特性，很容易在聽音樂的時候流淚。他好像并不是感動，這只是他的一種生理的反應。美妙的音樂一起，他就眼淚嘩啦啦地流。

說句實話，容悅覺得他也有病。

席慕聞言，擡頭微笑，冷豔無比。“這個世界上哪有正常的人？如果真的有，就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容悅在椅子上坐好。

“你又怎麽了？”席慕問。

容悅看着他。

“據說你被一個女人捉去虐待了。”

容悅：“沒關系，那時候我什麽痛感都沒有。”

“輕度分離性木僵。”席慕提起筆就在紙上“嘩嘩”寫起字。“精神創傷之後或為創傷體驗所觸發，出現較深的意識障礙，在相當長時間維持固定的姿勢，仰卧或坐着，沒有言語和随意動作，對光線，聲音和疼痛刺激沒有反應，此時患者肌張力，姿勢和呼吸可無明顯異常。”

容悅坐在椅子上，靜靜呼吸。

席慕繼續問：“除了這個，最近還發生什麽其他的事情嗎？”

光線照耀容悅的半張臉，一般是光明，一般是黑暗。“沒有。”

席慕擡起頭，笑容滿面。“人一思考就要說謊，就要傷害同類。”

容悅不再對他感到害怕，面對一個犀利的心理分析師，他仍舊可以微笑。

“真的是太糟糕了。”席慕發現，這個小孩的進化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但是還沒有關系。

席慕送走容悅的時候想，這個小孩還是冷靜。不過只要不發生觸發他身上開關的事情，他就可以這樣，勉強算是正常過下去。

容悅回家的時候看到了沈眠，畢業季，告白季，分手季，心碎的季節。

幾個小姐姐輪流過去，遭遇沈眠的重擊，容悅難得有這樣的感情，他看見這樣的場景就牙癢癢。

他有時候寧願沈眠是一個面目醜陋的人，或者是一只年老的烏龜，一朵枯萎的幹花。她們愛你華美的表象，但是我不一樣，我看上的是你溫柔的內心。你的心髒是一顆價值連城的星星，每一秒的跳動都是神給予的恩惠。

很快，沈眠的成績就出來了，他先打電話給了爸爸，然後再給爺爺奶奶通知，接着就是跑到了隔壁，從窗戶裏探進去。“容悅！我考上了！”雖然各校的成績線還沒有出來，但是他這成績一出來，就沒有問題了。

容悅本來站在電視的前面，一聽到他那麽說就跑了過去。“真好！”他眉開眼笑。

隔着窗戶，沈眠一把抱住他。

雖然他覺得考上籠大這件事情他是十拿八穩，但是如果能跟人分享這份喜悅，他也會變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開心。

“然後呢？”容悅笑着問他，“你什麽時候回籠城？”

沈眠的嘴角一僵。

“嗯？”容悅的腦袋一歪，他的動作配合他的臉蛋，看起來天真無邪還很可愛。

沈眠卻覺得自己被威脅了。

他不想離開籠境鎮，但是又必須要前往去籠城。

接下來的日子，沈眠很順利地在既定的日子報考了籠大的物理學專業。而容悅也接到了自己的成績單。

這些事情一結束，沈睿第三次出現在籠境鎮，他這次除了自己，還帶了一輛大貨車來載行李。

沈眠站在門外，看着這房子裏的東西一點點搬空。風的聲音在喧嚣，他順應着風向回頭，容悅提着一袋青菜，站在道路的中間看他。

他很淡然。

沈眠靜默。

最後，還是沈眠走了過去。

“我不會抛下你的，我不會。”沈眠堅定地說。

容悅朝着他走過去，靠在他的胸前不說話。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