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玄字大會（四）

明夷大殿遠處高山上的塔樓之中。

一名下仙匆匆忙忙跑進塔樓，喊道：“明大人，事情都辦妥了！”

身着紫衣的中年男子半卧在鋪滿火狐毛皮的軟榻上，臂膀裏還擁着那翠色衣衫的佳人。

中年男子聽到那下仙大聲嚷嚷，有些被驚擾般蹙起眉，詢問：“剎羅和其他人還在玄字大會？”

“是！”下仙說道，又言，“那九霄仙門的女仙，我們已将她的記憶替換，她當着回心的面指認會場中的兩名修士是想盜她法寶的賊，他們已經被關押了。”

“哦？”明直起身，翠衣佳人為他整理好前襟，明以手撐着耳後，問道，“只是被關起來，沒做別的？”

下仙說起當日情況，寒凝只對回心仙人說道大會結束後在發落兩個修士，又跟那海東青抱怨了幾句，并無其他話語。

下仙見明身邊的女子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谄媚道：“翠夫人，您可不知道，大會第一日的晚上，我們幾個在寒凝屋頂上聽到了什麽！”

翠衣女子一臉好奇，嬌笑道：“說來聽聽。”

下仙連連應道，又道：“原來寒凝和海東青她們二人在行雙♀修之事，又邀了開顏峰的雲夢星君一起！”下仙咂舌道，“白日裏我曾上擂臺試探沈雲夢的身手，她雖是新晉仙人，實力卻不凡，想不到竟有這樣的癖好！”

“啊呀，阿福你居然跟她打了，真有本事！”翠衣女子眼神發亮，跟着下仙嘲了幾聲沈雲夢，明摟緊了她，沉聲道：“你可曾聽完她們屋內的動靜？”

被喚阿福的下仙面露暧昧之色：“想來是那星君害臊怕被人聽去，她沒叫幾聲就給屋裏下了禁制，小仙聽不到響動，又怕被屋外守衛的人發現便早早走了。”

塔外拂過一陣勁風，卻并未引起三人的注意。

明看着阿福的臉，沉吟了片刻。

“你單獨來這裏，可與其他人商量過？”明問道。

“這……”阿福本想自己先來明這兒讨個賞，自己說的都千真萬确，還把明懷裏總是嚷着日子無趣的小翠給逗樂了，卻見這明大人的臉色并不好看，似乎在怪他沒跟同伴商量，自己私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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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見阿福唯唯諾諾，便知他一準是偷跑出來，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阿福松了口氣，心想，在陰晴不定的明大人這裏讨不到賞，不受懲罰也是好的。他卻見小翠不高興地撇撇嘴，推了推明的肩膀。

明寵溺地笑了笑，又道：“阿福，你留下。”

阿福第一次被明喚名字，心裏喜悅，方才的動作看起來是小翠為他求情，這麽說來他還是能讨到獎賞。他笑着上前，卻見一團黑氣從翠衣女子的口中噴出，直至他面前，将他吞沒……

塔外的隐蔽處，一只普通的鳥兒轉了轉黑亮的眼珠，盤旋兩圈，又向明夷大殿飛去。

鳥兒停在海東青肩頭，尖細的喙啄了啄海東青的前額。

“呼。”海東青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低聲對沈雲夢道，“多謝你的建議。”

海東青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天魂分離出去，附在普通的小鳥上。與沈雲夢留給阿初天魂所不同的是，海東青用天魂和鳥溝通，達成一致，完全控制了鳥的行動。

要問為何如此，是因為她們在密探第二日早上被孔闕告知，和預料的一樣，有人在當夜前來偷聽過她們。

來人自以為所做的一切天衣無縫，甚至暗中被寒凝觀察的下仙中的一人也許是急着邀功送信，竟然私自離了會場。寒凝認為這是一個反向得到情報的好時機，但幾人為如何不露痕跡地跟蹤産生了分歧。

寒凝覺得自己用屏蔽氣息的咒術跟去便好，海東青卻以怕她再遇危險為由，說還是自己去。況且如果直接離開會場必然會引起暗中監視者的注意，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并不可取。

眼看這二人為誰去跟蹤下仙幾乎要打起來，那下仙也快走遠了，沈雲夢心生一計，讓海東青的天魂暫時融入與她相合的鳥中。

那時沈雲夢把天魂留在阿初神識內，并不為駕馭對方，但海東青作為她們一族之長，對普通的鳥亦有威懾力和號召力。

将天魂留在別處的行為可以說是削弱了軀體和另外二魂的協調性和安全性，寒凝大氣也沒敢喘地守着海東青本尊，見海東青的天魂毫發無損地回來了，她抓着海東青的手，急急問道：“沒被發現吧，沒受傷吧？”

海東青一晃手指，神色輕松地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小凝想先聽哪個？”

“你就別賣關子了！”寒凝錘了海東青一拳。

“好消息是，沈星君的妙計奏效，完全沒被那幾人發現；壞消息嘛，小凝對白家姐弟的态度和晚上我們三人的密探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懷疑。”白日的大會人多口雜，坐在他們周圍的人都被孔闕一個個檢查過名單，又親自交談過，并非來路不明之人。在一群人的嘈雜聲中，海東青雖不怕被監聽了去，也是壓低聲音小聲說了自己聽到的一切。

當沈雲夢和孔闕聽到“翠夫人”“小翠”時，都是大驚！

沈雲夢突然心裏咯噔一下，想起當初在南溟忘了去抓那女子小翠。最先引他們入局之人，讓她倍感氣憤之人，同伴被他們剿滅卻再未出現，無動于衷之人……她怎麽會忘記的？

見沈雲夢神色不定，寒凝小聲道：“沈冰山，先前本姑娘就覺得你們這些人哪裏不對，該不會是也像本姑娘一樣被壓制記憶，自己卻渾然未覺吧？”

沈雲夢手一抖，暗惱完全大意了。受了寧塵老祖所托，去南溟調查事件，錯估了對手的實力，又在不知情的狀态下被迷惑，放走了那個小翠！寧無塵究竟是不是與這一切的事全然無關？被阿初殺死的妖修是否真的死了，和這一次海東青聽到的冰山一角有哪些牽扯？那小翠又到底是什麽來頭？

沈雲夢将目光轉向孔闕。

穿着光鮮亮麗的青年嘆了一聲。他說道：“多半是她。”聽海東青對女子長相穿着的描述，十之八九是小翠。

孔闕憶起，小翠确實是翠鳥一族，也曾經是他的部下，是族裏最美的女子。小翠的叛變讓他心痛，讓在南溟栖息的仙禽一族遭受了不少損失，他和她恩斷義絕，只當再也沒有小翠，卻從一開始就心存疑惑，為何與他最熟悉的小翠會叛變？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小翠卻回頭，用溫柔的一刀割斷二人數十年的情誼，也戳進了他的心裏。

為何？

一個人的改變可以有很多原因，有欲（大河蟹）望，有渴求，有不得已的苦衷，理由可以有很多很多，但孔闕不願再去想，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孔闕又分析道，小翠實力并不強，甚至原來都沒有阿初厲害。他本以為就算自己放她一馬，她在被利用盡後也敵不過那些厲害的妖魔，誰知如今聽海東青的描述，小翠像是攀上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盡管這人物，這被稱作明大人的中年男子受到了一次來自海東青的迷惑，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偷聽，還讓小翠用黑氣殺了一名下仙。而小翠如此，恐怕是已經走在修魔道的路上了。

沈雲夢聽了這番話，心道，寒凝要解決的事十之八九果真沒那麽簡單！若那個小翠真的是先前的翠鳥，那麽也許先前被阿初殺死的妖修根本就是對方棄之不用的那一顆棄子，讓他們互相搏殺的借刀殺人？

然而這一切都是假設，真正要弄明白真相，還需要更多地去探求。

只是這樣，不僅會讓自己身處泥潭，也會牽連到身邊更多的人。

沈雲夢垂眼，心道，阿初……

作為最重要的存在，她不能夠再拖累她，讓她救她第二次，第三次了。

她還不夠強。若是阿初沒有足夠的實力自保，她沈雲夢便用自己的力量補上阿初那份，絕不再讓阿初受到傷害。

随後幾日沈雲夢照常上擂臺和人單挑，她是愈戰愈勇的類型，自從小世界大戰魇魔後就沒這麽痛快地打過，并且心心念念，滿心都是保護阿初的念頭，修為居然也跟着上去不少。

再加上每年的玄字大會有幾個閑得沒邊的上仙也藏匿真實修為前來參賽找找虐菜鳥指點新手的樂子，這一次他們居然都不約而同地看中了戰意高昂的沈雲夢，紛紛跳上擂臺指點進行指點，也領略了一番傳說中的沈冰山的風采，沈雲夢居然狀态極佳，進入了一次飛升後從未有過的境界，破除了飛升後十年間的最大瓶頸！

但是連連敗在上仙們的手中，這不光讓臺下觀賽的寒凝和孔闕着急，也讓從不遠處房中張望的白家姐弟和阿初感到非常急切，沈雲夢會不會掉出前五十名，與之後的天字大會無緣？

作者有話要說： 生病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