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無妄之災（一）

“你我二人，難道不是互相喜歡？”沈雲夢一臉正經，阿初卻頭疼極了。

沈雲夢的表情很可愛沒有錯，但她在說的話仿佛某種深奧的咒術，阿初一時無法理解，待到徹底從耳畔傳入心間，卻先是一喜，再被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告白？毫無征兆，此“喜歡”非彼“喜歡”，阿初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小心翼翼地補充提醒：“怪我沒解釋清楚。雲夢，我說的喜歡，是指兩情相悅，并非是你那種。”

沈雲夢本因說了“互相喜歡”，心情不覺釋然不少，但又聽到“兩情相悅”，感覺自己像是被阿初化形時的大雷擊中了，定定地看着阿初，不再說話。

阿初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與沈雲夢對視着，在其他人眼中看來，場面一時間有些詭異——方才還那麽甜蜜，現在又是怎麽了？

白柳撓撓頭，不敢再對白芙蓉和孔闕再八卦一句，生怕被沈雲夢盯上，只好懷揣滿肚子疑問：這兩個人突然冷戰上了是為哪般？

白芙蓉和白柳想法一致。她咳嗽兩聲，沉穩地對互相凝視的沈雲夢和阿初說道：“快些走吧，不要讓沈師父等急了。”

沈雲夢聞言，微微點頭，扔下阿初，帶頭走入山門。

阿初緊随其後，身上的淡淡妖氣不依不饒地觸動了沈雲夢的嗅覺，沈雲夢蹙了蹙眉，與表情完全不相符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遠遠望去，為衆人接風洗塵的陣勢居然十分浩大，整個開顏峰中之人全部出來迎接，沈明妍對愛徒招一招手，身旁還站着老神在在的沈衣和從禁閉中解放出來不久的沈伽。

阿初心道，終于回來了，因為這裏是沈雲夢常住的地方，自己對開顏峰不知不覺也有了一種依戀。

沈雲夢也想，回來了。她見到熟悉的人們，心中有些想念，卻又懷有些許的蠢蠢欲動。此行精進了不少修為，待到天字大會後，也許她應該向沈明妍提出請求，出師自立門戶。平日裏休養生息的那座山就很不錯。她在那裏也不會感到孤獨，挑戰者會有，而她身邊又有阿初陪伴。

只是阿初說什麽“兩情相悅”來拒絕她的話語，可是惱了？沈雲夢感覺新奇之餘又有些驚愕，一時愣住，并未給阿初回應。她擔心阿初以後會不會離開，對方是無拘無束的妖，在她身邊的時間雖不久，亦不長。

沈雲夢從未想過阿初會離開這個可能性，一旦想到，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就連沈明妍喚她也沒有将她從思考中拉出來。

沈明妍嬌笑着數落了不知想些什麽的愛徒：“翅膀硬了就不在乎師父了！”

阿初應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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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妍給了阿初一個極具風情的白眼，但即使再美也是白眼一個：“你又叫什麽師父？”

“小妖之前都是這麽叫的！”阿初笑道。

“你這小團子還敢頂嘴！”沈明妍走近，托起阿初的下巴左右瞧了瞧，便評論道，“不錯，看起來比從前聰明了不少。此行可有收獲？”問不了神游的徒兒，問一問這離她最近的貓妖也好。沈明妍這麽想着，又嫌棄地抽了抽鼻子，沈雲夢和阿初的氣息交纏得比從前更加濃郁，這讓她隐隐感覺不對勁，又不知究竟是哪兒不對勁。

她那離經叛道的徒兒，與貓妖交好，她也不說什麽了，至少這貓妖救過沈雲夢，此行又跟着沈雲夢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足可見實力不弱。

阿初聽沈明妍問仙境中的事，一閃身，将身後的兩人一一為沈明妍引薦：“龍時，龍韻。”

沈明妍先是懶懶地掃了兩個陌生的家夥一眼，立即收起了随意的表情，訝道：“兩條龍？火，金……”她的目光直在龍韻身上打轉，幾乎忘記旁邊還有愛徒沈雲夢的存在。

沈雲夢見沈明妍如此，明白沈明妍對龍韻很滿意，只是還不知這二人來意，所以沒有立即開口邀請龍韻與她定下契約。

沈明妍面露猶豫的神色，龍韻見了，頓時一下跪在沈明妍身前！沈明妍被這極具威壓的一跪陣得險些将本命法器扔了出去，連忙握緊手中那金盞蓮花的底座，拉龍韻起來，笑道：“這是怎麽了？”

龍韻起身，先是轉頭，恨恨地看了沒用的龍時一眼，又扭頭對沈明妍說起龍時腹中兩顆龍丹之事，言辭懇切，生動形象，讓沈明妍幾乎能腦補出龍時當年愚蠢的所作所為。

沈明妍好笑地搖搖頭：“你們呀……若真心想成為我仙門中坐騎，我可以同你立下誓約；但若為此龍的病痛，你們兩位遠道而來，甚至離開仙境，我便不會不幫。”

龍韻連忙說道：“我是自願的！而且，聽聞開顏峰後山有大量屬金的法寶，我心中十分仰慕……”她舉起右手，手腕處的三個镯子閃閃發光，“此乾坤镯中有屬金法寶數十件，若前輩不嫌棄，晚輩願意全數奉上，只為能入門下。”

龍韻說得簡單直白，沈明妍也并無不悅，眼中反倒閃過一絲欣慰，對龍時和龍韻道：“你們随我來。”她對沈衣揮揮手，示意沈衣把其他人領回山上去。

阿初戳了戳沈衣：“這是要給那龍治肚子了？”

“看樣子八九不離十，主人就喜歡聽別人贊美她的寶貝們。”沈衣大力拍了拍阿初的肩，感嘆道，“阿初姑娘，幾月不見甚為想念！”

阿初笑道：“你們兩位鶴君，看上去也很好。”

一旁的沈伽邊走邊問道：“阿初姑娘，你的臉上可是雷紋？”

“在仙境中遇到兩條龍的那日，修為突破才浮現出來的。”阿初摸了摸眉心和眼角，小聲問道，“依你二人所見，可是不好看？”

沈衣觀察了一下阿初的臉，又轉頭看了看對着他和沈伽放寒氣的沈雲夢，便打着哈哈道，“怎麽會，我們都相信星君的審美。”

咦？阿初順着沈衣的話扭頭，見到自己說完“兩情相悅”後就再也沒和她說過一個字的沈雲夢。阿初心裏緊張起來，心上仙生氣了？她要怎麽辦？要不自己采點花花草草送給沈雲夢……阿初想到這個方法，随即又自我否定，這開顏峰上的一草一木，沈雲夢都比她要熟悉得多。

阿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沈伽，我種在花圃裏的花怎麽樣了？”

沈伽愣了一愣：“什麽花？”

沈衣心虛地縮了一下頭，面對阿初質問的目光，他讪笑道：“沈伽剛從禁閉中放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借口！”阿初毫無殺傷力地瞪了瞪沈衣，又對沈伽道，“我給你去看！”她早就想鄭重向沈伽道謝并給他一個驚喜，誰知沈伽被沈明妍關了禁閉，她和沈雲夢又帶着一群人去了玄字大會，又進入明夷仙境歷練，根本來不及再同沈伽交代些什麽，如今突然想起這件事，阿初撫了撫額，心道過了數月，那繁縷無人澆灌，又被沈衣踩過一腳，不知可還活着？

沈雲夢見阿初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雖然心中有點莫名的酸澀，但不忍心打擾阿初，想了想便帶着白柳他們三個去了比武場。

白柳使勁掙紮：“星君，比試之類的不是說說而已嗎！”

沈雲夢冷冷道：“誰告訴你，本星君是開玩笑的？”

白柳哀嚎：“阿姐，孔闕，救我！”

白芙蓉苦着臉，求情道：“雲夢前輩，你……你輕點揍。”

“好說。”沈雲夢答應了這個請求。

阿初則把沈衣趕去繼續守山門，自己領着沈伽來到後山的花圃。她見沈雲夢帶着人走了，心中那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而且每接近後山花圃一步，心中的不安感就愈發強烈。

阿初只能在心中給自己鼓勁：別怕！你只是在向沈伽道謝，并沒有做什麽其他的事！

沈伽對阿初這種将他偷偷帶去後山的行為表示很不理解，但他沒有掃了阿初的興致，配合地一路跟随，來到花圃前。

一朵小而柔嫩的繁縷含苞欲放，靜靜地呈現在他們二人面前。

阿初吃驚地蹙了蹙眉，那被沈衣踩過一腳的繁縷，居然好好地長着，而且比自己整日整夜澆灌它時還要充滿生機！

阿初的心緊張得急速跳了幾下，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腕，對沈伽道：“這是小妖的道謝以及賠禮。”

沈伽為了去見那朵繁縷而往返虛無之地，吃了不少苦，最終卻将繁縷的本體塗在她的傷處，阿初在感激之餘，也懷有一份愧疚。她覺得沈伽心中的創傷比她大多了。

阿初的耳朵微微動了動，又自我嫌棄了一番，她根本就沒有什麽創傷，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道謝！

沈伽感受到了阿初的謝意，将目光更多地集中在那繁縷身上。

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直愣愣地望着繁縷，直到阿初将手放在他面前晃了又晃，催他回神，沈伽才道：“麻煩阿初姑娘替我向主人請個假，我想在此處停留幾日。”

主人？哦，是沈明妍。沈伽這幾日不同沈衣一起守山門，在這裏幫她看着繁縷嗎……阿初點點頭，應道：“好，我這就去說！”她離開之時，回頭看了沈伽一眼。這溫和的鶴君表達謝意的方式也太純樸了些，搞得讓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阿初找到沈明妍的時候，衆人正齊聲對沈明妍進行着贊美。

就連拉了白柳對打的沈雲夢不知何時也帶白家姐弟和孔闕到了，孔闕對龍時的腹部啧啧稱奇，大有把爪子放上去摸一摸的趨勢，好在被龍韻及時阻止住了。

龍時一臉蒼白地半靠在龍韻懷中，臉上卻挂着幸福的笑意。

這架勢……

阿初跑到沈雲夢面前，喜道：“龍時肚子裏的龍丹取出來了？”

沈雲夢淡淡地看了阿初一眼，片刻，移開了視線，連頭也一并轉開，只留給阿初一個高冷的側臉。

沈雲夢心道，笨貓，為何還不道歉？

不過她本就沒有生氣，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沈雲夢想要想明白，卻無頭緒。

阿初的心像被輕輕抽了一巴掌，她在默默想着沈雲夢的舉止有些可愛的同時，又開始思索如何賠禮道歉。早知道就從明夷仙境中帶一些種子回來了！

沈明妍享受了沈雲夢的水柱為她的雙手進行沖洗，又用白芙蓉遞上來的潔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對阿初和衆人道：“取丹很成功，龍時修養半月便好，修為卻得重新練起。”她又問阿初，“你急急忙忙跑來，是要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之後高能（劃掉）要開虐了，默默躺平任抽打。

正在考慮輕松愉快地虐的可行性【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