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妄之災（十）

阿初抱起懷中人，無措地看向沈明妍：“怎麽辦？”

沈明妍：“……”她還說不了話，這貓妖是故意的嗎？

回心仙人看着阿初慘白的臉，溫聲寬慰道：“還有救。”

“還有救……”阿初重複道，“如何救？”

回心仙人點點頭，卻不再多說一句。眼下對付明是頭等大事，至于沈雲夢，并非他們冷血，這星君的性命卻是沒有那麽容易消散的。是啊，是仙人，修補肉身，重塑心府不是難事，若非三魂散盡，內丹被碎，否則，仙人便可稱不死之身。

明在內心暗暗嘲笑，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甩了甩指尖的新鮮血液，左右手邊各帶了一名美人，便要破陣逃離。

沈明妍此刻多想到阿初面前，将愛徒攬過來。她也想沖向明，将他扒皮飲血，挫骨揚灰——

然而，沈明妍還是動不了身體。

沈明妍的小指指尖撓了撓沈衣的腿，沈衣看了看她，低聲道：“主人，老老實實躺着吧。”

豈有此理！沈明妍蹙眉，聽着阿初哽咽的聲音，她不甘心地望着阿初懷中的沈雲夢。這種狀況，她雖不是不會救，但治起來還着實是件麻煩事。

明這般損人不利己的舉動，可是為了洩私憤，将大計被破壞的不滿發洩在沈雲夢身上？

沈明妍想告訴沈衣，要提防明再度行動。沈衣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寧無塵等上仙卻是有相同的想法，不再采取穩妥自保的戰術，而是二度布起陣法，将欲逃走的明重新困入死局。

明繼續在內心諷刺天真的衆人。沒錯，魂魄散盡，內丹破敗會讓仙人和修士的神魂俱滅，肉身湮滅，他卻沒有奪取沈雲夢分辨善惡的地魂和主宰壽數的人魂，只向那承載着沈雲夢滿滿修為和意識的天魂出手了。

明回想起手掌埋入溫熱血肉的觸感，餍足地舔了舔唇。

就在他的手破開沈雲夢的胸膛之時，沒有人發現，他的手心中藏着一枚不起眼的儲物戒。儲物戒中只有一物，便是魅兒為他盜來的縛魂盞。他将儲物戒開啓一絲縫隙，雖是只有一絲，也足夠了——

沈雲夢的天魂被暗暗動手腳的他抽走，這些愚蠢的仙人……不單是仙人，連同這只看起來同沈雲夢頗為熟識的貓妖也未發現。如今他們竟以為沈雲夢無事，費點心将肉身修補便大功告成，真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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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天魂，等于沒有了神識和大部分的修為，就算沈雲夢真能醒來，也不過是一具空虛的肉身，無喜無悲，沒有感情也沒有思維，更沒有修為，尚不如禽（咳）獸的幼崽，恐怕這沈雲夢的師父到時會發瘋。

而美味無比的天魂……明不動聲色地将儲物戒帶回手指上，這份祭禮，他收下了，就在天魂進入縛魂盞的那一瞬開始，便已被吞沒熔煉，從此這世間便又消失了一抹神識。

這一切，所有人都尚未察覺到。明邪魅一笑，謀劃起此時重要無比的逃跑計劃。如何在三個實力非凡的上仙包圍下，逃出生天？

三名上仙布下的陣法卻是不緊不慢地穩固起來。而就在這時，天邊一顆明亮的星忽地黯淡下去，不複光華。

回心仙人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喊道：“星滅！”

“什麽？”寧無塵和均長老也跟着看去，但這二人卻不擅研究星宿，異口同聲地問道，“誰的星宿？”

沈明妍費力地動了動頭部，沈衣捧着她的兩頰，将她的正臉轉向他的懷中。

“……”沈明妍驚怒，沈衣是想造反不成？

“別看。”沈衣輕聲道，“是雲夢星君……星滅了。”

阿初抱着沈雲夢的身體，向沈衣問道：“星滅是何物？”

孔闕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知道比較好。”

阿初向黑暗中的天空望去，月明星稀，她并沒有看到什麽星宿明暗。她再低頭，卻見沈雲夢像是睡着了。

卻是像在沉睡，沈雲夢的心髒被帶出，鮮血淋漓，而她卻還在微弱地呼吸着，面容恬靜，甚至帶了點笑意，仿佛陷入一場無法醒來的美夢。

阿初将手貼在沈雲夢胸口的洞上，聲音低沉而輕柔，像在自問，又道：“星滅……究竟是何物？”

隕落嗎？可是沈雲夢卻還活着，這是矛盾的。就像阿初覺得沈雲夢對她有情，看起來卻又不像是那樣。

回心仙人并未回答阿初的問話。就同沈衣說的一樣，沈雲夢那本是滿富光華的星宿兀地熄滅了，就在她回答完阿初沈雲夢不會有事後的沒多久。她顫着唇，一雙眼能将明紮穿，質問起明：“你幹什麽了？”

“本座……”明歪頭笑了笑，答道，“就在幾位仙君眼皮子底下，可什麽都沒有做。”

均長老和寧無塵面面相觑，仔細回想明的所作所為，卻着實無法反駁他的話。

明火上澆油道：“本座不曾想到，這位星君的命是那麽的……纖弱。”

這嘲諷的話語并沒有激起三人沖昏頭腦的怒火，回心仙人首先道：“不管你做了什麽，今日便是你的——”

“死期？”明搶白，将話補完，誇張地抖了抖，說道，“本座可真害怕，怕得想下跪求饒——你們真以為本座會這麽說？二位夫人，去吧！”

要破強力的陣法，犧牲在所難免。明下令，小翠和魅兒自然都聽懂了。但是對于奉獻出生命為明開道的這一事，二人卻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不同的想法導致做法上的差異。小翠輕笑一聲，嬌媚道：“此等表忠心之事就交予妹妹了，我這做姐姐的，不來同你搶。”

見小翠冷眼旁觀，魅兒挑釁一笑，應道：“明大人，你可別抛下魅兒！”她話語剛落，身影已如同鬼魅狡猾可怖的做法一般，化成一團黑氣，彌漫開來。這三人陣法，三個陣腳，卻是有九大陣眼，魅兒的身影散布在風中，亦分成九份，攻向一個個複雜難解的陣眼——

只消攻下一個，明大人便能逃離三名上仙布下的天羅地網！

卻見被明嘲諷數次的上仙們察覺到魅兒的舉動，愈發對明不齒，在他們氣憤無比的同時，又心有靈犀般同時出手，不再留情——寧無塵、回心仙人和均長老各自将法力分成三股，去抵抗魅兒的侵襲！

“咦？”寧無塵感覺不對，他怎麽才打了一下就把那三份魇氣都給打散了。

回心仙人輕而易舉地驅散了三個陣眼的森森黑氣，見寧無塵那邊也是同樣，大喊一聲：“不好！”

原來是魅兒使了一招“障眼法”，表面上雖是将自己的魇氣平均分成九份，去攻下九個陣眼，實際上卻是将所有的法力都集中在其中一束黑氣上，而那黑氣，正是均長老還未來得及打散的第三道魇氣！

眼看陣法松動被破，明一把抓起小翠，順勢沖進了敞開已久的通往凡人世界的入口。

而魅兒卻沒有那麽好運，她先前撒嬌賣乖的話語卻真的應驗了，明果真抛棄了她還有那三名早已不知被打到哪兒去了的手下。

明大人……

眼見明帶着小翠跑了，魅兒的心頭湧上了一陣失落，下一刻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本是在破壞陣眼的一瞬間被均長老不重不輕地打壓，法力耗盡化為人形，于是束手就擒，被生擒而伏于地。誰知魅兒的心口卻突然湧上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她難以置信地扭頭，見那名眸中泛着冷冷光芒的女子，手持一把長戟，長戟的尖頭正從背後沒入她的心口，從她的前胸貫穿出來。

“這一下，是為了沈伽。”魅兒聽到女子這樣說道。

女子緩慢而堅定地抽出魅兒心中的長戟，一邊淡淡道：“你是魔，我是妖，我卻知，你我在身體上并無太大區別，你就算被刺中了心，也不會死。倒不如說，魔的心，本就是個擺設。”女子說完，正好抽出了長戟，沾染血污的尖端不再有霜色的流光。女子神情一暗，忽地又将長戟刺入魅兒被紮穿過一次的心口：“這一下，是為她。”

魅兒痛苦地咳出兩口血，一張失了血色的臉顯出令人忍不住想要憐愛的痛苦與雌♀伏：“魅兒已是求降，你又何苦折辱我？”

“你認為這是折辱，那便是吧。”女子再一次抽出長戟，這一下猛烈而迅速。魅兒渾身因痛楚了抽痛了幾下，卻低低笑了：“誰說魔沒有心呢，魔雖不辨善惡，長于此處的，還是一顆肉心。”她指了指胸口，笑得愈發燦爛。

“不好！”見多識廣的均長老喊道，“快制住她！”這魅兒乃是他們重要的人證，若想知道明的下落，以及明手下之人的分布情況，魅兒将會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但他和其餘人都想錯了，肯以自身為明甚至為那小翠殺出一條生路的，又豈能是貪生怕死之徒？

“魅兒不過是魔。”她低低嘆道，“再有來世，不願似此生。”話語消散在驚天動地的爆裂聲中，血肉的碎塊齊齊飛舞，炸開在半空中，又落于地，化作齑粉一般的黑色霧氣。

最後一點霧氣也快速地散盡了。

阿初用手掌擦拭着長戟，一邊向衆人道歉：“對不住，小妖不知她會自爆。”

“我亦不知你會洩私憤。”一句話冷冷傳來，阿初回頭一看，卻是沈明妍。

阿初略略吃驚道：“師父，你能說話了？”

“為師不止能說話，還能動！”沈明妍費力地撐起身子，對阿初自稱起“為師”，毫不客氣地責罵起這對魇魔魅兒的心口戳兩個窟窿的貓妖，“你敢不敢再毛躁一點？”在她看見阿初将沈雲夢的身體交給孔闕，自己沖上去料理魅兒時，沈明妍差點把手中的金蓮丢到阿初頭上，卻驚愕地發現自己被阿初氣得能動了。

“現在明跑了，明妍妹子的徒兒不知為何而星滅。”寧無塵傷腦筋道，“這可如何向老君交代？”

“本就是他的錯！”沈明妍又急又氣，若不是天玄老君這個慢性子，事情會鬧到現在這一地步？只是這在場之人，除去趕來幫忙而幫得不到位的寧無塵、回心仙人和均長老，她開顏峰上的人亦有責任。尤其是她自己……沈明妍目光一暗，若非她固執己見要來，又使起性子不快點聽阿初和孔闕的勸離開，就不會對上明那一行人，事情也就不會這樣恰巧地發生。

然而一切為時晚矣。沈明妍本是怒火滔天，接連折損了屬下和徒兒之後，卻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看了一眼精神狀态不太對勁的阿初，對沈衣下令道：“把雲夢帶回開顏峰。”

沈衣的手剛碰到頭冠，就聽沈明妍急急說道：“別用那個！用手！”

沈衣無奈地放下手，嘆了嘆，順從沈明妍的心意：“是是，我至高無上的主人。”他将沈雲夢的肉身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沈明妍見縫插針地跳上他的背。

沈衣看了看衆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就禦風離開了。

寧無塵搖頭惋惜道：“沈明妍瘋了。”大好的仙鶴坐騎不用，偏偏要讓他用人形抱一個背一個，不是瘋魔是什麽？

遠遠觀戰的白芙蓉帶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白柳過來，細聲詢問道：“那我們幾個呢？”

寧無塵想了想，答道：“都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boss：去吧皮卡丘！

小翠：張嘴吃藥。

魅兒：皮卡皮卡！【撲街

團子你還好嗎，雖然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地黑化了，也不能阻止師父把星君（的身♀體）帶走，給你點蠟燭，好好升級救媳婦吧乖【蠟燭】

寫魅兒被抛棄的時候心好塞，雖然是個渣渣但被更渣的給甩了，這種惆悵感【shenmegui！

吃晚飯去，今天的晚飯來得好晚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