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封信馮玉琬花了心思,宋昱琮差人送信到趙府,必是不知溫良良已經嫁人的消息。此事若讓馮玉璇等人知曉,難免人多口雜,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終究希望她能有個好點的歸宿。
宋昱琮在京中勢力将起,便急匆匆趕到金陵城接溫良良,這份情誼十分難得。且不說當年慶安帝與溫弘文只是口頭約定,便是真的下了旨意,此去經年,宋昱琮也完全沒有再認溫良良的必要。
溫良良摸了摸錦被,反手握住馮玉琬的手,故意引開話題,“這被面好是好,只是舊了些,我那邊新裁了幾件好料,明日給你送過來。”
“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舍不得姑爺,所以沒走?”
馮玉琬圓圓的眼睛裏,充滿着某種篤定卻又自相矛盾的渴望,她抓住溫良良的手,又問了一次,“難道你真的對紹祯起了心思?”
溫良良拂開她的手,起身站在桌前,一邊翻看櫃子裏的換季衣裳,一邊扭頭嘟起嘴來,“母親說的什麽胡話?”
顧紹祯倚在牆上,緋紅的衫子映得他比往日都要精神許多,馮玉琬提到自己的時候,他竟有了一些可恥的期待。他的手藏在袖中,眸中燃起的亮光卻在溫良良答話的時候,漸漸淡了下去,本是虛妄,不該存念。
“你将那件鍺色對襟春衫拿給我,一會兒姑爺來了,我不好這樣素着。”馮玉琬指了指櫃子左側,又嘆了口氣,很是惋惜道。
“紹祯那孩子哪哪都好,只是身子太弱了,将來你們二人若是圓房,也不知他吃不吃得消。女人,總要有個孩子才好安心。”
溫良良雙頰通紅,一跺腳,抿唇來到她跟前,将衫子往床上一扔,又羞又氣,“母親愈說愈沒理了,也不怕被人聽到臊得的慌。”
馮玉琬往後靠了靠,低頭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不由悲天憫人起來,“咱們溫家,本是京城權貴。你祖父三朝帝師,你父親又是當今聖上的伴讀,若當初早些為你定下婚事,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今日也不必委屈你。
若不是我無用,萬萬不會容你姨母那般操持。顧家雖說衣食無憂,到底只是個商賈人家,紹祯身子又不好,将來我如何到九泉之下見你的父親。
你為何不與他私奔了事,便是留我一人在你姨母家又能如何?!”
她壓低了嗓音抱怨,又舉起拳頭咚咚的砸着軟床,溫良良蹙着眉,心中難免發堵。
對于母親這種人,若是抛開身份來說,她是最看不上的。
馮玉琬身嬌體弱,沒有主見,又喜歡怨天尤人,反複無常。對待生活亦是得過且過,不分是非,好似一灘軟泥,任由他人揉捏。
Advertisement
正是因為馮玉琬處事拖泥帶水,所以早些年馮玉璇和夫家得了不少溫家的好處,在外行商多次借太傅之名虛張聲勢,溫家倒了,那些便利沒了,趙家每況愈下,生意也漸漸不景氣起來。
溫良良走上前去,一邊替她揉摁肩膀一邊寬慰,“好了,母親,但凡你說這些話有用,我也不會攔你。适可而止,莫要徒增煩惱。”
她坐在馮玉琬身後,輕輕敲打她幹癟的後背,馮玉琬仿佛受了委屈一般,轉瞬間便濕了眼眶,把身子往旁邊一扭,似在與溫良良賭氣。
“是我不好,我過得不如意,又拖累了你,母親對不起你。便是這般,難道我連抱怨都不成嗎,難道我不能對着女兒說些體己話嗎?”
溫良良胸口發悶,每每見了她,說不了幾句話,便會胡攪蠻纏起來,她籲了口氣,暖着性子說道,“是我不好,那您接着說,我聽着。一會兒顧紹祯可就來了,你若是收不住,可別怨我。”
馮玉琬立刻止了淚,睜大眼睛握着她的手指,忍不住笑道,“到底姑爺是個心腸好的。”
溫良良有些想不明白,父親出自書香門第,學識淵博,而母親無論從何角度來看,都不是執掌中饋的最佳人選。說到底,馮玉琬骨子裏與馮玉璇是相似的,只不過因為生活順遂,便沒了那些市井氣而已。
“母親,有句話我必須要與你說明白。”溫良良收斂了顏色,神情變得嚴肅許多,馮玉琬點頭,仔細擦了把淚,示意她接着說。
“我想離開,不是因為喜歡那人,而是迫切想要離開這攤死水一般的沼澤,我把所有希望寄予在他身上,盼望他拉我走出泥濘。那夜他沒去,我為自己哭了一場,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
母親,若我那夜真的走了,便是大錯特錯。與人私奔,與他而言,我是何種身份?不管哪種,都不是女兒想要的。”
馮玉琬聽進心裏,跟着附和,“母親明白,你與他從前即便再好,也只是聊得來罷了,八歲的孩子,哪裏會是真的喜歡。”
“母親,我們離京多年,便是他重新站到我面前,恐怕也彼此難以辨認。我的事情,你不必再行籌謀,只消安穩的養好身子,別讓我擔心,便是對我天大的庇護了。”
“知道了,知道了,哎…姑爺怎的還沒過來,你去看看!”馮玉琬探着身子往門外瞅,順手推了溫良良一把,她促狹了一句,便聽話的走了出去。
顧紹祯聽見響動,将頭側過去,對上那人吃驚的眸子,忽然眯起眼睛笑的莫名所以,緋紅色的春衫勾勒出精瘦颀長的身形,他站直了身子,雙臂垂在兩側,腦袋微微一歪,低聲道。
“岳母大人深謀遠慮,有些話卻是糊塗的。”
聲音低到只有兩人才能聽到,溫良良上前一步,“你來了多久,我母親怎就糊塗了。”
顧紹祯迎面而上,順勢牽過她的手掌,十指交握,紅唇湊到她耳邊,淡聲道,“我雖是個病秧子,那方面,卻是吃得消的。”
說罷,往前用力一帶,溫良良便滿臉通紅的跟他一同邁了進去。
從趙家出來,已經是申時一刻了。
趙源攜妻馮玉璇及女兒趙阮清,一路将兩人送至府門前,卑躬屈膝,話裏話外都帶着刻意的讨好,便是馮玉璇,也與晨時在顧府撒潑耍渾截然不同,此刻笑容滿面,朗朗道着各種場面好話。
顧紹祯扭過身子,望了眼溫良良,淡淡的說道,“過來。”
說罷,便用手捏住那柔軟的掌心,将她扯到自己跟前,面不改色的與趙家三人道別離開。
彭吉遠遠看見她們,便趕忙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小厮去給顧紹祯送披風。今日他穿的單薄,一襲緋紅色春衫倒是利落通透,少不得受涼得病。
最怕倒春寒,彭吉搓着手吩咐備好的馬車等在後院,心想,大約要夜裏趕路了。
溫良良接過披風,熟練地打開,踮起腳尖對着顧紹祯,那人身姿筆直,一雙星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低下頭,快些。”
“不冷。”
顧紹祯說完,便将手一背,徑直往府門走去。
溫良良把披風挂在胳膊上,三兩步追着他小聲說道,“今日的事情,多謝你周旋。”
馮玉琬拉着顧紹祯唠叨了許久,便是從旁站着的溫良良,都覺得有些煩躁不堪,難為顧紹祯一直微凜着唇角,時而點頭,時而嗯幾聲。
今日趙家之所以盛情款待,也是因為顧紹祯送去的豐厚賀禮,琳琅滿目的匣子堆在前廳,只開了一個便樂的馮玉璇喜不自勝,哪裏還記得晨時受的冷眼。
顧紹祯瞥了她一眼,低笑道,“你拿什麽謝?”
溫良良戛然而止,抱着披風與他隔着半丈的距離,顧紹祯哼了一聲,腳步未停。
“我知道我沒什麽可以謝你的,相處了這樣久,我還是望你他日珍重,少生怨念。你這樣的病,這樣的性情,若能時常抄寫佛經,寬幾待人,很快便能痊愈。”
她行走在顧紹祯身旁,那人嘆了聲,背靠在廊柱上停下,不懷好意的打量着溫良良,狹長的眸子如氤氲霧氣,他微微一動,溫良良便往後挪了幾步。
探出的手指虛在半空,顧紹祯抿唇斂了笑意,上前一步,将手指落在溫良良肩頭,替她摘下那一瓣雪白的杏花,故意惹她。
“你有東西可以謝我。”
溫良良蹙眉挑起眼皮,顧紹祯順勢捏住她的下颌,輕輕一擡,“便是你自己了。”
話音剛落,不待溫良良反應過來,顧紹祯便一甩衣袖,先行走下廊去,庭院中那抹緋紅形單影只,他擺了擺手,一道勁風吹起,将袍子撩成炫燦的形狀,溫良良心跳頓了一頓,她知道,兩人從此便再無勾連了。
顧府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往日雖然肅靜,卻能看見人來人往的身影。溫良良從東偏院出來,迎上一水皎潔月色,她手裏拿着彭吉留下的銀票還有房契,慢慢踱步到那棵杏樹下,将東西放回了原處掩藏。
日出三竿,溫良良收拾了幾件衣服,最後看了顧府大院一眼,随即上了鎖,回到了趙家。
大門口站着幾個看熱鬧的仆婦,交頭接耳的彼此說着趣事,看見她來,齊齊噤聲打量。溫良良抱着包袱,甫一進門,便看見院裏張燈結彩,一派熱鬧喧嘩的景象。
她有些詫異,又往前走了幾步,沒提防旁邊竄出一個人,火急火燎的只顧往外跑,一頭撞到溫良良右邊肩膀,那人哎吆一聲,連連後退砰的一下坐在地上。
“春煙,你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顧紹祯:他們都擔心我吃不消
溫良良瞪了一眼:走兩步都要咳的人,行不行自己不知道嗎?
顧紹祯:真咳假咳你分不清嗎?
攤上這樣的媽,你怎麽看?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