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白玉盤裏,一條皮焦肚肥的黃魚口吐蓮花,金色魚身被澆上一層澄澈的湯汁,潤白的魚肚飽滿肥碩,肚內裹着滿滿的蟹粉,周身完整未損。蓋子提起,便見熱氣騰騰,香滿膳廳。

顧紹祯暗暗用中指抹掉脖頸滲出的汗,強忍住喉間的不适,将目光移到旁邊的玉盤。

溫良良滿意的放好蓋子,十指纖纖,挑了兩旁的玉扣,側臉彎起眉眼,玉扣松落,湘妃竹編織的頂蓋順勢滑了下來,露出一尾未去鱗片的鲥魚。

“公子,鲥魚嬌貴,離水便死,故而漁夫取江中水一路小心運至采薇館,趁魚鮮活之時,以紹興花雕煨兌去腥,入鍋蒸上片刻,鱗片下的油脂便會融進魚肉,嫩而不老,香而不膩。

四月鲥魚,最是鮮美,你聞聞。”

她用手作扇,輕輕拂動空氣,那抹至純的魚香霎時滾進顧紹祯的鼻孔,他的右手藏于桌下,指甲刮出一條條紋路,卻依舊淡定自若的點點頭。

溫良良睨了一眼,接着合上玉扣,将手啓了臨着的盤子,盤邊點了一支九瓣辛夷,色白微碧,盤中卧着一條金色鳜魚,魚肉被片成層層碧波,灌了湯汁自上而下靡靡蕩漾,宛若鮮活。

“公子,辛夷花開,春江水暖,江鮮勝多。

身至金陵,這道鳜魚不吃不可。師傅刀工靈巧,自肚皮去掉魚骨,滾上一層蛋黃,炸至酥脆,将調好的醬汁淋到魚身,既保留了魚的原香,又能嘗到獨一無二的醬香。”

顧紹祯垂着眼皮,後脊的疹子定然起了。他瞥了眼手腕,皙白的皮膚泛起嫣紅,他将衣袖往下一拉,掩住之後,忽然擡眉笑了笑。

溫良良尚未察覺,又去探身介紹,冷不防腰間一緊,一收,顧紹祯将她往後一拉,一按,溫良良便穩穩地落在他懷裏,貼着冰涼的膝蓋兩人幾乎沒有縫隙。

侍候的丫鬟面面相觑,彼此交換過眼神後,幾乎肯定,只消阿蕪姑娘一聲令下,這位公子便會被擡着扔出采薇館。

她們激動着,甚至開始摩拳擦掌,暗戳戳渴望那熱鬧場景的到來。

溫良良被他勒的喘不過氣,探出的手捏着新菜的蓋子,她掙了一下,顧紹祯旁若無人的收她入懷,将棱角分明的下巴摩挲着她纖巧的肩膀,慢慢放上之後,啞着聲音開口。

“嗯,繼續。”

溫良良知他有意使壞,便低了聲音,斥道,“松手。”

Advertisement

顧紹祯握緊她的細腰,手指略微一動,溫良良便立時紅了臉,一邊拿手握住他胳膊往外拽,一邊趕忙看向侍菜的丫鬟,她們仿佛約好一般,垂着腦袋快要紮到地縫裏。

溫良良知道,她們一定都看到了。

“不松。”

簡單固執的兩個字,那人說的天經地義,有恃無恐。

“顧紹祯,你有病。”她紅着臉,将聲音放低到只有兩人才能聽清,便是有病二字,說的也如同情人間的罵語,沒有半點威懾。

“嗯,我有病,否則當初也不會勞煩夫人為我沖喜。”

他的下巴往下壓了壓,胳膊圈的更緊了一些,唯有如此,才能克制住身上的癢。

“你真是無恥之尤。”溫良良索性放棄了反抗,腳後跟往後一踩,顧紹祯悶哼一聲,默默在鞋中以食指揉了揉被踩的拇指。

“從前你總說我高義薄雲,樂善好施,沒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翻臉不認人。”

他故意将話引到旁處,溫良良便念着他豐厚的補品藥材,稍稍起了恻隐之心,可轉念一想,銀票藥材悉數入了馮玉璇的腰包,氣又不打一處來,蘊着怒氣冷了臉。

“你說過,沖喜不過交易一場,我救活了你,你便該撒撒指縫漏些銀子,左右那些東西沒有進我私庫,你若是想找人回報,本該去找趙家。”

顧紹祯心下覺得好笑,從桌下提起手掌,捏住溫良良的下巴,用力一掐,那人便後仰着脖頸,整個身子靠在他懷裏,馨香柔軟。

“岳母大人好糊弄,被自己姐姐算計,關我何事。”

他又不是聖人,自然做不到救萬物蒼生,顧紹祯捏着她的下颌往左側一轉,逼得溫良良與自己對視。

霧蒙蒙的眸中映射出漣漣水光,顧紹祯拿指肚擦了擦她眼下的濕潤,別開眼睛。

“你慣會對着我示弱,便不能換個法子。”

他松開手,溫良良起身捏着蓋子放下,周遭目光齊刷刷的掃了過來,奉菜的丫鬟想着,阿蕪姑娘定是要喊人了。

溫良良回頭看了一眼,衆人屏住呼吸,悄悄在心裏倒數。

“你們退下吧。”

許久不見動靜,溫良良清了清嗓子,又道。

“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

那幾個丫鬟轉着眼珠咕嚕了半天,遂心有不甘的離開,并順從的帶上門,一溜水的守在窗戶外頭,等候收拾。

顧紹祯疊起右腿,冷厲的眸子穿過面具,直勾勾的盯着溫良良的白淨柔荑,看她分開清蒸鲈魚,夾了一箸魚肉,俏生生的移到自己嘴邊,往上一擡。

“公子,嘗嘗這味“桃花癡子”。”

每每春日桃花落後,鲈魚魚籽滿腹,便是三歲孩童亦能信手捕撈,故而鲈魚又名桃花癡子。

柔嫩香溢的魚肉喂到嘴邊,溫良良的右手托在下方,目光潋滟狡黠,顧紹祯沉了呼吸,一動不動的望着那雙盈盈秋波,在溫良良未來得及撤手前,忽然一把握住那只舉箸的手,往唇邊一拉。

魚皮內卷着吞入嘴裏,脂香膏肥,回味無窮。

溫良良愣住,旋即從桌上取了茶水,堵到他嘴邊,急道。

“瘋子,快吐出來,不要命了。”

溫良良只是惱他戲弄自己,便在認出的時候,想了法子激他。顧紹祯吃不得魚,不管江鮮海鮮,但凡入肚,定會起一身疹子,麻癢無比。

顧紹祯探手一拽,從她前襟扯下巾帕,就着唇邊擦了幾下,遂放回桌上,哂笑道。

“也不知是誰特意為我備了一桌魚鮮,我若不吃,豈不是不知好歹。”

他聲調如常,陰冷乖戾,拇指劃過嫣紅的唇,最後按在那方帕子上。

“阿蕪姑娘,接着來。”

他指了指剩下那道菜,不動神色的将手捂在發癢的大腿上。

溫良良心一橫,嬌俏的雙頰泛起一絲熱意,她走上前去,一把掀開蓋子,卻在瞬間漲紅了臉。

“怎的不繼續……”

顧紹祯見她頓住,不由順勢看了過去,精致玉盤裏盛放着細滑如絹的西施乳,魚白仿若流動的酪漿,他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愈發口幹舌燥起來。

河豚于明前最為爽滑可口,尤其是白子。

這一盤墊在紫蘇葉上的燒白子,潤透滑膩,曲折盤繞,宛若堆起的寶塔,分量很是碩大。

空氣中漸漸彌漫開幾分尴尬的靜谧,兩人彼此摳着掌心,任由白子蒸騰着熱氣,半晌,溫良良反應過來,将蓋子重新蓋好後,故作鎮定的說道。

“這是豆腐腦,別看了。”

顧紹祯哼了一聲,沒反駁她,只是渾身越來越癢,竟然漸漸有些呼吸急促,胸悶憋滞起來。

臨昏倒前,他一把拽住溫良良的衣領,腦袋咣當一聲撞在桌沿,含糊道,“夫人,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也不知道甜不甜,反正我寫着是很過瘾,你覺得呢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