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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紹祯難得沒有冷臉,只是伸出手指,刮了刮溫良良的鼻梁,便松了手,與她并肩前行。

“你方才哭什麽?”

溫良良下意識的擦了擦眼,這才發覺中了計,她嘆了口氣,只是低着頭,不願回他。

“白景惹你了?”

顧紹祯锲而不舍的追問,溫良良搖頭,繞過長廊,兩人來到冰窖前,溫良良看了他一眼,“你轉身。”

“白景都看過,我看不得?”

“你到底在我周圍安插了多少眼線?”溫良良不覺一口悶氣提了起來,兩只眼睛圓滾滾的睜着,卻不去觸碰開關。

“溫良良,知足吧,我那是為了護你周全。你初來乍到,極容易惹來別人猜忌,我那些人手閑着也是閑着,也沒讓你發例銀,發賞錢,你倒不樂意了。”

顧紹祯回答的理所當然,他的眼睛盯在開關上,似乎不耐煩的催促了一下,見溫良良不動,便主動上前,将手放在那方瑩潤的刻竹紋柱頭上,又側過臉來,淡淡一笑。

“開了,快進去吧。”

溫良良翻了跡白眼,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冰窖。

窖中存了不少新酒,溫白景重開店鋪後,陸續運進去許多分不清品類的好酒,都嚴密封存,放在最裏面。

顧紹祯走上前,拍打着壇身敲了敲,溫良良連忙将他的手扯開,嫌棄道,“這酒很是講究,若是壞了溫度,便很容易前功盡棄。

哥哥好容易才釀了這些,你莫要搗亂。”

“一口一個哥哥,叫的可真是親切。”

顧紹祯宛若啃了枚青杏,又酸又澀,連舌間都是那股子青酸味。

“哦,白景他是臨安白家,世代做酒,他給你留了兩壇,上面貼了标簽。顧紹祯,你要酒做何事?”

“喜事。”

顧紹祯湊上前聞了聞味道,又回過頭笑道,“不是我的喜事,是我父親,剛剛擡了一方小妾進門,氣壞了蘇姨娘。

父親年紀大了,我得送他兩壇好酒,補補身子,萬一他再送我一個弟弟或妹妹呢。”

顧家的事情,溫良良不太了解,可零零散散從顧紹祯那聽到的,拼湊起來,也知道那是一團亂麻。扯不斷,理還亂。

門口傳來兩聲扣門聲,溫良良詫異,顧紹祯擡眉,輕聲道,“進來搬酒。”

接着便聽到石頭轉動的聲音,窸窣的腳步瞬間來到跟前,朱桑和朱陌摩拳擦掌,看見溫良良的時候便喜笑顏開。

“夫人,公子托人買了些稀罕玩意,回頭我給您送來。”

“夫人,那我們搬酒了,你們繼續聊,一會兒我倆上去把門關上,保證沒人打擾。”

溫良良有些頭疼,她蹙了蹙眉,嘆氣道,“不必,會凍死人的。”

顧紹祯咳了兩聲,朱桑朱陌便飛也似的抱起壇子竄了上去。

“白景做的什麽酒?”溫良良只覺得鼻間有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有血腥氣。

“鹿血酒。”顧紹祯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張臉眼睛是冷冽的,唯獨唇角微微勾起,故而笑的十分邪氣。

“取活鹿血,輔以溫酒調和,飲之,可彌補虛損,充盈精血,我父親到底經事太多,沒有助力,恐難行房事。”

“你,給你父親下春/藥?”溫良良咽了口唾沫,然後貼着牆壁往後倒退了幾步,看猛獸一般,膽戰心驚。

“鹿血酒,怎的就成了春/藥?你腦袋瓜子裏想了些什麽腌臜玩意,溫良良,京城許多世家子弟,都在飲用鹿血酒,為的便是房中大展神力。

說到此處,我倒想起你常常苛責我房事太弱,不如讓白景為我再釀兩壇,我且試上一試,如何?”

他繃着笑,很是認真的瞪着溫良良。

那人哆嗦了一下,忽然啐了一口,紅着臉跑了上去。

不經吓,顧紹祯直起身子,又想起她唇上溫熱的觸感,身下又是一陣熱燥,他靠在冰磚上,涼了半晌,這才慢條斯理,整理完衣裳,有條不紊的出了冰窖。

蘇郁吃齋念佛許久,又在祠堂終日不出門,素齋喂得神清氣爽,顧月瑩接她出門的時候,她早在心裏盤算好如何處置蘇珍。

既然顧淮卿喜歡吃嫩草,便不如讓他吃個夠,自己賢妻良母扮了許多年,難道會栽倒一個丫頭手裏。蘇珍敢爬上他的床,日後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自己好歹聽她喊一聲姑姑,留條性命便是了。

然而人剛走到書房門前,便見顧紹祯身後跟着朱桑朱陌,各自捧了個壇子,十分張揚的從她面前一晃而過,率先邁進門去。

“母親,你別氣,這個病秧子,早晚我替你收拾,咱們先把珍姐姐…蘇珍攆出大門,一個一個慢慢來。”

顧月瑩鼻底哼了聲,便被蘇郁按住了手,勸道。

“你別添亂就好,顧紹祯遠比你看到的要強,他敢跟我們硬碰硬,不僞裝,你以為只是脾氣臭嗎?

他在金陵城十幾年都沒死,你以為是他命大?月瑩,不要惹你父親生氣,做他最乖順的女兒,其餘的事情,母親來做。”

蘇郁身段筆直,一手捏着帕子搭在門框上,一手抿了抿頭發絲,跟着走了進去。

顧紹祯示意朱桑和朱陌将酒放下,便自行坐在方椅上,時不時擡眼瞥向顧淮卿。

自從顧月瑩在相府撕破了臉面,将蘇珍打罵之後,顧淮卿便覺面上無光,至少在下人眼裏,他這個老爺當得很是郁悶。

如今便是見了顧紹祯,也一直不冷不熱,愛答不理。顧紹祯知道,他恨得牙根癢癢,卻偏偏發作不得。

年輕女子的滋味一旦嘗過,又怎能戛然而止,而蘇郁和顧月瑩他又不得不顧全,優柔寡斷的本性在顧淮卿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顧紹祯瞟了一眼,那道封爵的旨意,他一直沒讓宋昱琮外傳,為的便是找一個黃道吉日,好好地讓顧淮卿感受一下絕望憤怒的滋味。

顧淮卿手中的狼毫筆便愈發寫的不暢快,最後一滴濃墨甩下,他擡起頭,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低聲道。

“紹祯可有事情尋我?”

蘇郁看了眼顧紹祯,見他一動不動,連唇都懶得啓開,便盈盈上前,貼着顧淮卿的脊背,伸出手指替他按摩後腰。

她的手指柔軟,力度适中,不多會兒,顧淮卿便長長舒了口氣,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和緩了語氣道,“在祠堂受累了,人也憔悴不少。”

蘇郁搖頭,溫言軟語,句句像是為顧紹祯開脫一般,“老爺說的哪裏話,我在祠堂是為我們顧家祈福,二公子體弱,我便是多跪幾天,也是值得的。

今日看着二公子面色紅潤,老爺體健,我真心覺得這些天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眼下三皇子對二公子委以重任,便是對我們顧家高看一眼。日後三皇子若是步步高升,我們顧家自然有不少好處。到時還要仰仗二公子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若是哪裏做錯了,說錯了,二公子莫要怪罪。”

顧紹祯捏着額頭,手指叩在桌上,敲得很有節奏。

“蘇姨娘,據我所知,你跪祠堂是被罰贖罪,而非自己請纓祈福。

還有,想要挑撥我們父子關系,大可不必當着我的面,做作的讓我惡心。”

“紹祯你對你母親…姨娘,便該這般無禮放肆嗎?”

顧淮卿如同觀察陌生人一般,冷厲的看着與自己血脈相親的顧紹祯。

“姑父…”一聲嬌柔的喊叫從門外傳來,蘇珍手裏端着參湯,先是朝着顧紹祯福了福身,又微微一笑,抿着唇走到顧淮卿跟前。

顧淮卿有些尴尬的與蘇郁隔開些距離,又清了清嗓音,扭過頭來望着蘇珍,面上不覺多了些憐惜。

“珍兒,怎不多歇歇。”

他接過參湯,手指劃過蘇珍的手背,只覺光滑細膩,引得心馳神蕩。如此再與蘇郁相比較,便立時有了嫌棄之意。

“夫人,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忙。”

所謂正事,不過是與小的打情罵俏,蘇郁心裏冷冷的哼笑幾聲,面上卻很是和善的笑了笑,調侃道。

“老爺真是,還以為郁兒會這般心胸狹隘,容不得珍兒嗎?珍兒到底是我的侄女,老爺若是喜歡,我還能強人所難?

若非下人告訴我,我都不知老爺已經将珍兒收了房,哎…”她嘆了口氣,故作傷心的擦了擦淚,又從腕上撸下來一枚手镯,順勢抓起蘇珍的手,挑眉道。

“這镯子還是老爺送我的,帶了十幾年不曾離身,今日便送給珍兒,只盼珍兒能好生替姑姑侍奉老爺。”

說罷,蘇郁鄭重的拍了拍蘇珍的手,顧淮卿心中本就忐忑,沒想到蘇郁有如此心胸,更覺沒臉看她,便連忙上前将她的手抓到掌心,承諾道。

“郁兒,放心。我雖喜愛珍兒,卻不會忘記你悉心照料相府的功勞。

至于紹禮和月瑩,他們都是我至親的骨血,我自會将他們的親事放到首位,前些日子我與禮部尚書之女見了一面,她因生病錯過了三皇子的選妃,年紀又與紹禮相當,待我約他們上門,談談紹禮的事,可好?”

顧淮卿的讨好嘴臉刻意而又虛僞做作,蘇郁明白,卻也觊觎尚書的聯姻,便點點頭,“多謝老爺安排,紹禮若是能與禮部尚書的女兒成婚,那我便是死了,亦能心滿意足。”

“瞎話。”

…好容易将蘇郁哄出門去,顧淮卿一擡眼,又望見坐的坦蕩的顧紹祯,不由咦了聲,問道“紹祯可還有事要說?”

顧紹祯拍了拍壇子,指着蘇珍道,“送給父親和小姨娘的禮物,祝你們長長久久,早生貴子。”

他起身,将折扇一打,勾起一抹純良的笑,“父親,鹿血酒,刺取鹿頭角尖血,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多飲,多多益善也。”

門咣當合上,顧淮卿稍稍松了口氣,蘇珍便上去開了壇,好容易倒出一杯酒來,乖巧的送到顧淮卿跟前,仰面道。

“姑父,這酒真香。”

顧淮卿便渾身是氣也撒不出了,他就着蘇珍的手将酒一飲而淨,又捏起她的下巴,迷離了雙眼,“珍兒才是世間最香的東西。”

紅簾帳下,翻雲覆雨,暗香連連,一場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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