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吃醋

早上的空氣清新而又幹淨，東邊的太陽紅彤彤的，由于時間還早，這個大火球還未讓人感覺到灼熱。又是一個好天氣，舒程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氣，久違的美好感覺。

今天的舒程跟往日不同，怎麽說呢，感覺一個人突然活了過來，一個普通的生命開始變得鮮活而又充滿熱情。顧川刷牙的時候，舒程少有的主動在身後抱住他，嘴角微微上揚，一句話不說，但是顧川明顯能感覺到他的好心情。

吃完早餐出門的時候，舒程主動拉住他，在他嘴角親了一下，那眼睛裏也亮亮的。

“你不會是今天拍戲所以有點緊張吧。”顧川捧着他的臉頰，認真說道。

“當然不是。”舒程握住他的手，“只是突然覺得，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這是表白嗎？顧川挑挑眉，他一副感謝命運感謝上蒼的表情，語氣溫馨又有些黏人，大早上難得的讨好和主動，顧川再不吻他簡直天理難容。

結果兩個人出去的時間又延長了一些。

楊宗雪看到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并未多說什麽。但她是過來人，兩個人的異樣還是一眼看了出來。之前舒昊跟他提起顧川的時候，只說跟舒程既是同學也是鄰居，是個不錯的孩子。現在看起來，這兩個人的關系遠遠超出這個範疇。

舒程在車上看劇本，楊宗雪知道這個時候開口詢問必定會影響到他今天的情緒。這是她跟舒程接觸的第二天，有些話還不是時候當着他的面問。如果在這個關鍵期傳出不該有的消息，那麽對舒程演藝生涯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楊宗雪覺得自己需要找個時間探探顧川的底。

拍攝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忙碌，人一到這個環境，本來還有些松懈的心立馬緊張起來。安靜如臨大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舒程跟導演打了聲招呼進入化妝間，兩個造型師立馬圍了過來。

楊宗雪跟造型師交代了一下，她本人很有見解，提出的建議往往很有針對性，但卻不讓人感到尴尬或者惱火。兩個造型師一邊上妝一邊點頭，在跟她交談之後，做起事來更加用心。

這邊沒什麽大問題了，楊宗雪找到機會走到顧川身邊，仿佛就是閑話家常，以一個普通長輩的身份問道：“小川，聽說你現在一個人住？”

顧川一時間摸不準楊宗雪的意思，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家裏是做什麽的？”楊宗雪繼續道。

“我爸經商。”

“媽媽呢？”

“不在了。”顧川平淡道，大概是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他的眼睛裏不見多少哀傷。

話到這個份上，這個話題顯然不能再繼續。楊宗雪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也不着急，轉而問了些他們學校的情況。她說自己以前也是S高的，不過那會還不叫S高。

顧川一一回答，這個女人有心試探自己，應該是出于對舒程的保護，所以他的語氣一直很平靜，不熱絡也不煩躁。

就在這時，化妝間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雙招蜂引蝶的桃花眼，腿賊長，穿着騷氣的花襯衣，笑起來眼睛帶電，是那種對女孩子特有殺傷力的男人。

這個人叫靳淩，這次電影的男主角。舒程給顧川看過他的照片。他們這個年齡段的藝人，走高冷人設的有之，走可愛路線的有之，走溫柔風格的也有之，不過走風騷路線的，靳淩獨樹一幟，相當吸睛。顧川看到的照片中，不少是沙灘妖嬈照和浴室搞怪圖。

顧川對他的評價：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靳淩風騷地來了，一進門直奔舒程，上去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舒程舒程舒城！嘤嘤嘤，真的是你，我喜歡你很久啦！”

顧川的臉瞬間黑了。

靳淩像一只大號的泰迪，把舒程當成了久別重逢的主人，在他身上蹭啊蹭，嘴裏還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造型師沒辦法繼續工作。靳淩的經紀人葉飛一看這架勢，心裏大寫的崩潰，一邊習慣性地低頭彎腰給大家說抱歉，一邊去拉靳淩。

靳淩總算松開了他：“你知道我嗎？我是靳淩，之前有拍那個懸疑劇《迷一樣的第七人》。”他一臉期待，又有點小驕傲，像極了渴望得到誇獎的幼稚園小朋友。

于是舒程就該劇對他認真誇獎一番，靳淩兩眼放光，萬分滿足。

靳淩總算老實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葉飛看着他嘚瑟的樣子忍不住悲從中來：“你這樣會失去很多粉絲。”他仿佛預感到了黑暗，沉重地用了肯定句。

“不會的，我的粉絲對我是真愛！”靳淩自豪道。

“要是你的粉絲知道你又偷偷跑出去吃燒烤，還胖了三斤，他們遲早會抛棄你。”

“不，他們只會覺得這樣的靳淩很萌很萌。”靳淩還在自我安慰。

“等你變成油膩大叔，他們就不會這樣認為了。就像李圍那樣，本來也是好好一枚小鮮肉，現在只能演糙漢子了。”葉飛道出了娛樂圈人盡皆知的一個心酸事實。

靳淩難得沉默，很受傷地擡頭看着自家經紀人：“葉飛，我讨厭你。”

靳淩終于消停了，從一睜眼就處于戰鬥狀态的葉飛總算得以緩上一口氣。他坐到顧川身邊。

“你辛苦了。”顧川看着他都覺得累，同情道。

“啊，習慣了。”葉飛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突然跟自己搭話，露出一個尴尬的笑。靳淩是他帶的第一個藝人，其實本來還有兩個，有潛力的兩個都被挖走了。大概是物極必反，本來挺好的一小孩變得愈加消沉，某一天怒摔茶杯表示自己不幹了，開始徹底放飛自我，以一張妖嬈後背圖表明自己的決心。誰知竟讓他徹底火了一把，自那以後，娛樂圈開始出現一股別樣的清奇畫風。

舒程這次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少年刺客，本來的心願是要成為一代大俠受盡世間美人青睐。不過現實太骨感，大俠沒當成，反而成了江湖上的笑柄擔當。因為臭味相投，跟流落民間的小王爺，也就是靳淩扮演的角色意外相識，一起插科打诨偷雞摸狗度過了半年美好時光。這次拍攝的是多年以後，少年因為惹到了某位美人被追殺，小王爺恰好路過救他的場景。

因為一開始就是比較激烈的打戲，拍攝起來難度比較大。舒程長時間沒有拍戲，剛開始确實有些不太順。舒程穿着破舊的衣服在一個地方來回跑了十多趟。天氣越來越熱，舒程裏面的衣服幾乎被浸濕。就連導演都忍不住問他要不要休息下，舒程只是搖頭，說自己沒問題。

站在鏡頭前，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會累，但不會厭倦，很專注，追求完美，并且在聽取別人的意見上，比平時更加有耐心。這樣的舒程是顧川從沒見過的，他進入角色當中，從裏到外變成了另一個人。顧川覺得陌生，還有些莫名的心動。

一個人在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的時候，本身會發光，不管說話還是行動，都能讓人感覺到他是真的熱愛這件事情。所以他會爆發出強烈的生命激情，用盡全力去诠釋和抒發，就像舒程現在的狀态。

只是現在的舒程，那個讓他心疼的舒程，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少年。

“有時候我就在想，讓我拍戲吧，哪怕沒人看，哪怕所有的人都反對，我都想一直拍下去，拍到死了的那一刻。”那是去年新年鐘聲敲響時，舒程說出的這番話。

顧川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舒程說拍戲只是愛好。現在回想起來，愛好這個東西，真的可以變得很重很重，融入骨髓，浸透生命，成為支撐一個人變成自己的全部動力。

那邊，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車簾裏伸出一只玉手，露出一張精致的側臉，手底下的人會意，過去随随便便收拾了一幫小喽啰。

衆鳥散。小王爺從馬車裏走出來。

少年的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格外明亮。

顧川心情突然一陣煩躁，打開礦泉水大口大口往嘴裏灌。安靜下了一跳，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你很渴嗎？”

“有點上火，喝點水壓壓。”顧川擡起頭，對安靜笑着說道。

這場戲終于過了。舒程來這邊休息，安靜趕緊拿了水給他，不停給他扇扇子，化妝師趕緊過來補妝，為下一場戲做準備。

楊宗雪對舒程的表現很滿意，一個三年不曾接觸鏡頭的少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找回感覺實屬不易。而且舒程又跟其他人不一樣，他長得好看，又肯放下包袱，可塑性非常強。

楊宗雪幾乎立馬就想到了他發展的無限種可能。然後她看向顧川，這個他所有可能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